该死的杨明。刘水漾一边骂着，一边生气地冲回了家。细细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得劈啪作响，声音急促，仿佛假设那压在心里的怒气与委屈都踩碎了似的，她的脸部泪痕未干，鼻尖还红红的，发丝凌乱得像是从一场狂风暴雨里刚刚走出来的，整个人失魂落魄。

客厅里，父亲刘少军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品茶，悠然得像完全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微微侧目，看到是女儿回来，正要开口打招呼，外表却猛然一僵。

“漾漾？”他惊讶地唤了一声，眉头紧皱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但刘水漾并没有停下脚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冲向楼梯。她只是低着头，掐着包带着，步子一刻不停，仿佛刚刚停止，她就会被涌上来的情绪彻底吞没。

“漾漾！”刘少军放下报纸，站起来，跟着她朝楼上追了过去。他从未见过女儿如此狼狈的样子，甚至从小到大的任性与哭闹都不曾如此令人心惊。

楼梯上的脚步声响得急促而沉重，就像每一步都带着千斤重压。直到她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刘少军的心也狠狠的颤动了一下。他急急地拍着门，声音里满是紧张：“漾漾，你怎么了？开门啊！你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了！”

房间里的刘水漾死咬住眉毛，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过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濡湿了裙子摆。她背靠着门，指尖抠着门框，深呼吸了一次再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目光中浮现的，全是杨明的低眉浅笑，还有，他将另一个女人揽在怀里的画面。画面就像利刃一般，一次在她的画面心口割下新的伤口。

“漾漾？”刘少军还在门外拍着门，声音越来越焦急，“漾漾，你别吓爸爸，你有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爸，我没办法……”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你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什么叫静一静！漾漾，你告诉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少军显然不肯罢休，拍门声也越来越有力，带着他一贯对女儿的宠溺，却又夹杂着罕见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但又说不清楚这不安是从何而来的。

这时，刚从厨房走出来的陈美娇听到楼上的动静，疑惑地看向佣人：“发生了什么事了？”佣人支支吾吾地还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听到房间里女儿带着哽咽的声音，陈美娇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漾漾，乖哈，开门让妈妈进去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解决。”

“妈……”刘水漾靠在门后的手微微一颤，泪水再次涌上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然而说出口的每个字却仍然充满了无助，“我真的有些累……我只是想要一个人等一会儿，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让我们不担心？你这样子……”陈美娇急得声音都抬高了几分，转头狠狠瞪了刘少军一眼，“都怪你，平时对孩子关心太少了，她特意了心事都懒得说了！”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刘少军连忙辩解，可说话间手上却仍未停下，继续拍门，“漾漾，快开门，别吓爸爸！”

楼上的喧闹尚未平息，楼下突然传来佣人惊生的声音：“先生、太太，隔壁吴家来访。”

“什么？！”陈美娇皱着眉头转头，满脸不耐，“让他们先回去吧！就说我们家今天有事，改天再说！”

“但是——”佣人还没说完，一个气势汹涌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改天！今天我们吴家就是要一个说法！”

陈美娇的脸色变了，强挤出了一个礼仪的微笑：“哎呀，吴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家今天有些不方便……”

“少来这些客套话！”吴楠打断她，声音高得吓人，“你们家女儿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老吴，平静点……”张欣怡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却也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怒气。站在他们俩的吴立婷低着头，臂膀微张左右，好像一朵被暴雨拍打得摇摇欲坠的花。她缓缓抬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怯生地开口：“刘伯父，伯母，我一直把漾漾当成自己的妹妹，可是她为什么……”

她这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啜泣，泪水从她画的好的眼线里涌了出来，流得像那断线的珠子一般。楚楚可怜的看上去看得见刘少军皱紧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漾漾做了什么？

吴楠怒气冲冲地一拍楼梯：“你们家女儿勾引了我女儿的未婚夫，现在婚约都解除了，我女儿的名声全被毁了！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吧！”

“漾漾不会做这样的事！”陈美娇立刻反驳道，但她的声音里也不免多了一丝心虚，毕竟此刻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让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事情真假。

“不会？哼，你们还是叫她自己下来解释清楚吧！”吴楠冷笑一声。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

“够了！”刘水漾站在门口，眼睑微红，脸色冷若冰霜，她挺直了脊背，眼神冷冷地扫过吴楠一家，最后定在了吴立婷的脸部。

“你说谁不要脸？”她的声音清冷，仿佛带着三分薄霜，却将整个楼道的空气都冻住了。

吴立婷被她那冷冽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僵，但很快又硬撑着，脸上的怨气和不甘却藏也藏不住：“你就是不要脸！怎么，做了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吗？阿明都告诉我了！ 你勾引他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她声音尖锐而带颤，像只急着跳墙的猫，嘴上越说越狠，然而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母亲的手腕，似乎在寻找一丝支持。

“我勾引他？”刘水漾冷笑一声，目光里流着一种奇异的倨傲和自嘲，“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还会被人勾引？你以为，是我抢了他，还是你自己没抓住他？”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起伏，平淡的，却比一句更冷，更让人无从反驳。

“你、你胡说！”吴立婷急得脸色通红，愤怒和耻辱就像从她的脸颊烧到了耳根，“你还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吗？你别想胡乱咬攀！”

“立婷！”吴见女儿竟被压得哑口无言，顿时恼羞成怒，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朝刘水漾怒目而楠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女儿可是你姐姐一样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这么嚣张张地胡扯蛮缠！”

“吴伯父。”刘水漾淡淡地开口，声音温柔，却像刀刃一样锋利地割进了主人的耳朵里，“我不是胡揉蛮缠，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毕竟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女儿知道，我也知道——还有杨明。”

“你说什么？！”吴楠愣住了，脸上的怒意霎时僵住，仿佛有人迎头给了他一记闷棍。

“立婷姐。”刘水漾突然看向吴立婷，那眼神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你们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那你还会跑到我家来闹这事？是怕真相揭开，阿明会彻底看清你吧？”

“你……你胡说！爸、妈！”吴立婷瞬间慌了，她慌乱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声音尖得像要哭出来，“她在诈骗陷害我！你们别信她！真的，别信她！”

张欣怡连忙拉住丈夫的手臂，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仿佛已经有了一点疑虑。然而吴楠却依然是那副强硬的态度，死死瞪着刘水漾：“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就提出来！”

“证据？”刘水漾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三分讽刺，三分顽强，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痛苦，“好啊，你们要证据，我就给你们证据。”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然后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吴楠，“那天晚上，跟杨明上床的人——是我。”

这句话落下，空气仿佛被硬生生抽走了一般，瞬间死寂。

“漾漾！”刘少军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在胡乱说！”

“对不起，爸。”刘水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决绝，“我知道你可能永远不会原谅我，但我不能再让人诽谤蔑视我。”

吴楠气得差点站不住脚，指着她的手指抖个不停：“你、你说什么？！真的是你？！你竟然……简直是……”

“什么‘简直’？”陈美娇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口，护犊心切的她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冷冷地看着吴楠，“吴先生，你也别光顾着骂我们家女儿了。婚约解除，明明是你们家的事，你们的未来女婿怎么不见影了，偏偏跑来责怪我女儿？你怎么不先问杨明为什么要跟漾漾在一起？”

“妈……”刘水漾咬着嘴唇，眼里泪光闪动，却没有掉下来。

“立婷！”吴楠冷不防被怼得哑口无言，转头狠狠瞪着女儿，“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吴立婷夺着双眸，眼泪已经涟漪而出。她的脸色一阵阵青一阵白，像被逼到胡同里的猫，瑟缩又低落，最后，她崩溃得捂住脸哭喊道：“是……是我！我骗了你们！那晚跟杨明在一起的人不是我！不过，不过如果我不这么说，他就不会负责了……”

吴楠一时愣住，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张欣怡也愣在那里，颤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所以，你们的婚约根本，就是一场谎言。”刘水漾低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冷笑，却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所有掩饰和伪装。

吴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好像被人卸了气的皮球，哑着声音说：“我们走。”他说着，一把拉起老婆，大步下楼，头也不回。

大厅重新归于安静。陈美娇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女儿，柔声说道：“我们的漾漾，长大了。”

刘水漾愣在那里，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但她的嘴角却也多了一丝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