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你的那些手在你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你在痛楚中听到——打开你心中的那扇门,把它交给我,让我们完整,让我们不再迷失。
你在下潜,又像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你的五官长出黑色的花海,封住你与外界连接的所有感官。但你最终在宛若空心晶石般剔透的内心看到,在那下面一定有一双不存在的手等待你的降临——然后用它锋利的尖牙将四分五裂的你大快朵颐,反复回味。因为你已经听到唾液淌下的声音了。
你现在在想尽一切办法告诉自己,你不能到此为止。
你现在在破碎,但是没关系,你还可以重组。
它感受到你的挣扎与抗拒,声音嘲哳刺耳,像是不断开裂的玻璃:“你的意志很坚定。”
最终,你挣脱所有的束缚与枷锁,战胜入彀的诱惑,重新睁开眼,重新站起来。
你差一点就要被它控制了,后果是什么,你无从得知。
“不想这么快与我复仇也可以。毕竟,凡人与你的身体构造不同。”
“你重复他的话刺激我也没用。你们是不同的个体,而你也永远无法再见光明。”你的身体因为它的影响忍不住颤栗,但你没有低头。
“是啊。”它毫无征兆地飘到你前面,你感到来自肺腑的压迫感。
“所以我一直只能是我。但你,还是你吗?”它朝你飘近:“你和他都知道你变了。那你是怎么改变的?凭着这些美味的记忆吧。由于你只能模仿,所以你就在选择模仿的过程中找到了自我。”
它突然笑了,笑得陌生,笑得花枝乱颤:“别开玩笑了……”它夸张地假装抹眼泪:“那你为什么选择性地无视他们的苦难,选择性地只留下你想要的意义?你拥有他们最痛苦的记忆,可你永远也不想关心他们的感受——你根本就无法理解他们,无法明白别人的自我,也就无法得到和尊重真正的意义。就像他知道理论上愧对于你实际上应该补偿你,但他永远也不会主动去理解你。”
“你们如出一辙的傲慢,浑然天成又自我感觉良好,总是理所当然将自己高高挂起。”伊莱恩用无形的双手捧着你的头,此刻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可我知道,我说过,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的私欲有了罪,罪又有了死亡,我就来到你的面前。因为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都被他欺骗,我们都是他作为创世神的垫脚石。”
“哈哈哈哈哈。”你学它笑,笑得也毫无征兆,比哭还难听,比玻璃渣还尖锐:“事已至此,你还是在尝试控制我的一切,用我的死解开你的锁。因为我是锁匙,我没有心,我看起来很容易被摆布,是吧?你们都是这样想的,承认吧,因为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出来。
它没有生气,而是后退:“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你来说非常残酷。距离产生美,我应该给你足够的空间。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会给你带来死亡,毕竟我们天生站在同一立场。而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它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信。
你的身体在颤抖,也许是梦境不再受控,也许是你的情绪在爆发。你知道死亡也意味着周期的更新,比如森林的次生演替。再比如你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你看着它的方向,重新燃起自然的笑:“你现在的态度确实更容易让人信服,但也仅仅是因为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他的垫脚石,可就算是垫脚石也有种类之分。你知道我的一切和软肋,我却对你知之甚少,我们现在就相当于天平不平衡的两端啊。”
它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给我你最致命的把柄,充当我什么也没有的内心,让我完整。我们之间信任的天平就可以连接我们的宿命。”
你和它陷入最漫长的岑寂,随着它的一道气音,一颗小巧的纯黑晶石出现在你的手心,融化到你的意识之中。
“这是我本体的一半碎片,只要你用你的意识把它捏爆,我不死也得变成最开始被他骗的智障,任你控制。”它笑:“我控制了你,你也来控制我,很平等吧?”
你垂眸,感受身体的变化,敷衍道:“你真是深谙交易之道,一片真心感天动地。但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我有我还必须完成的事,等到那时,”你重新看向它:“时机成熟,我自会想方设法见到你,因为你也说过我很坚定。”
“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它意味深长地说。
“放心吧。反正出去以后我又要没了半条命。”你露出自嘲的表情:“从某种意义上,我们还真是平等。”
你感受到黑暗慢慢地坍缩,是它为了避免被察觉而及时退出。然后你用你的意志尝试重组这场梦境,尝试忘我融合到梦境之主的意识中,体验囚犯的视角,最后醒来。
你感觉你意识中那颗晶石在跳动,
你的心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