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是和这个有关吗?”俏如来拿出玉簪,递于他面前。
“此簪名叫,白玉孔雀。”雁王神色怔忡,静静的盯着眼前这件物什,却未伸手去接。
细细观之,只见玉簪上端所雕孔雀栩栩如生,头顶高冠,曲颈回首,双翼张开,尾舒展上翘,排列有五组水滴状羽翎,其精致逼真程度,让人惊叹。
俏如来忍不住握向他的手,却发现师兄的手掌冰冰凉凉。
“如此漂亮的白玉孔雀,说说它的来历吧。”
掌心温热触感传来,雁王回过神来,幽幽开口:“很久之前,雪山部落自极北之地寻得一枚罕见的北茫白玉,此玉极其珍贵,百年难遇,价值连城。很快此事便走漏了风声,其他部落听说北茫白玉为稀世奇珍,纷纷眼红觊觎,欲要强取豪夺。雪山部落人寡势微,族长为求庇护,便将此玉献给了他们的国主。”
“国主收下后十分欣喜,遂将它赐于王后,由王后自行打造喜欢的玉饰。王后喜孔雀,便画了图样,请来能工巧匠协助,亲手打造了一枚孔雀玉簪。可就是一枚小小的玉簪,却惹得妖妃妒忌,私下里串通工匠,陷害王后,说其品行不端与匠人有染,王后百口莫辩,无奈羞愤自尽,以证清白。”雁王淡淡说道,不辩情绪,双眸间却是一片迷离之色。
“后来呢?”俏如来握住他的手掌,微微加深了力度,似是在无声的安慰。
“可叹皇子那时年幼,无法保护自己的亲生母亲,眼见母亲突然惨死在自己面前,皇子愤怒至极,提起长枪径直杀去了妖妃寝宫,一枪便斩下了她的头颅。虽是十分恩仇快意,可国主得知之后却雷霆震怒,狠狠的斥责了皇子,并把他关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那时的他并不明白,这位被他一枪杀死的妃子,背后的势力有多么的庞大。也是因此,不久之后,国家内乱渐渐爆发。”
“皇子的小妹,那位年仅十三岁的公主,却是比她的兄长冷静理智得多。事发之后,她开始搜集证据,由宫中婢女查起,一步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最终证实了匠人是受妖妃蛊惑陷害于王后。她满怀欣喜的去向父王汇报所探结果,希望她的父王可以放兄长自由。可是国主却讲,兄长的自由和母亲的清白之名,她只能择其一。最终,公主选择了活着的人。那一刻,皇子便彻底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也就是在那时,皇子一瞬间长大了。他向父王求取了白玉孔雀簪,并把它交给了公主保管,这是母亲亲手打造的东西,公主视若至宝,自此从不离身。”
“这位公主便是霓裳吧,小小年纪,玲珑睿智,确实让人钦佩。”俏如来望向师兄,只见他呆呆的盯着玉簪,眼神空落落的,倒是从未见到他有如此失神的时候。
雁王闻言微微点头,似有万千话语,堵在心头,难以倾诉。
沉默良久,俏如来忽地轻声开口:“霓裳公主究竟是怎么身亡的?”
忽被问起此事,雁王转眼默默望向窗边,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若你不想说,便不说罢。”
“小妹,是我害死的。”雁王涩声开口,“霓霞终战,战火一触即发。师尊选在此时谋反叛变,惹下众怒。小妹以自身为诱饵,孤身闯入霓霞关,换取孤地三万将士以及翩地百姓的信任。危急时刻,师尊让我取下他的性命,带他的人头前往霓霞战场解救小妹,这是最快最有效平定战乱的方式。而我最终也会成为百姓心中安邦定国,至高无上的王。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没有做到。最终,她亡于我的无能,我的自私。”
俏如来心子一跳,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琉璃树下,绿色身影,曾经那人对自己深入骨髓的教诲,他也曾做过同样的抉择,他最能明白这是怎样的无尽深渊。
雁王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可忆起历历往事,竟又彻底乱了心神,眼前水气氤氲,一阵阵酸楚缠绕心头,他不甘,不解,不明,不愿…他偏执如狂。十年来从未打开过的心门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落泪,只是望向眼前白得清透的身影,好似捉住了光。
俏如来就是有这种魔力,他是清茶,更是良药。一向小心翼翼的包裹自己的伤口,又反过来将自己置身于光明的道路上,一路劈波斩浪,再度伤痕累累。
终究是一样的人啊。
雁王深深地拥住了这束光。
俏如来还未及反应,便被师兄牢牢地围困住,动弹不得。心知师兄情绪难抑,不由默默的伸手回抱住他,轻柔摩挲着他的后背,试图抚平他颤抖的身躯。
他想要安慰师兄,却发现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心念一转,他忽地吻向了师兄的耳根。他记得师兄之前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他学习得很快。
他还记得师兄这样的吻,是让人心跳加速,忘却痛苦的。
忽被柔软触感包裹,雁王怔了怔,身体变得炽热起来。师弟真真是一颗火苗,随时随地都能把自己点燃。
细微的暧昧气息蔓延开来,像是一股萦绕的暗香,雁王忍不住回以深吻,唇舌相交,如获甘露。
情和欲真是十分神奇的东西,它会让人快乐愉悦,让人抛掉痛苦。它会让心与心在最近的地方相遇,碰撞,相交,相融。
温柔的相拥中,他们的胸膛紧密得贴合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微妙的身体摩擦,仿佛两颗心紧密相连,彼此的存在成为对方生命中最温暖特殊的一部分。
烛影摇红,昏黄的光线晕散在屋内,影影绰绰的照出两道紧紧纠缠的人影。
“你打算怎样做?”
“明日探一探那个神秘的洞穴,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我陪你。”
————
“望舒,你心底究竟是怎样想的?”梦丹曦望着眼前的女孩,发觉自己越来越读不懂她的心思了。
“我不会嫁给高先生的。”梦望舒表情淡淡的,似在极力的掩饰着自身的情绪。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兄长自会为你绸缪一切,你无需顾忌太多。”
“大哥,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他心中没我,我又何必强求于他。”梦望舒认真的望向眼前之人,“也请大哥勿要再向高先生提起此事。”
“好吧。”梦丹曦叹了一口气,未再强求。
“我要下山办事,特来与兄长知会一声。”
“现在吗?”
“嗯。”
“大雪还未融化,山路湿滑凶险。你向来不喜带随从,今日无事,大哥便送一送你吧。”
未等梦望舒开口,梦丹曦便先行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一路缓步下山,天寒地冻,万木凋零。白雪在山上堆积成各种形状,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呼啸的山风在林中穿梭,如刀子一般凛冽,耸立的云山层层叠叠,遮蔽了蓝天。几只乌鸦凌空掠过,发出嘶哑的鸣叫,落在了不远处的枝丫上面。
送完小妹,梦丹曦忽地想到自己身上余毒未清。便转而向西而去,欲往随缘居处求助鹤颜长老。
通往随缘居的道路十分偏僻,山路越来越窄,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站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约莫行了一里路程,眼前忽现出一条崎岖无比的小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深沟险壑。空气中漂浮起了团团的雾气。
寒风吹过,雾气渐散,梦丹曦定睛一看,前方浓雾尽头,出现两道熟悉的人影!
“俏如来?高先生?你二人怎么会在此地?”
未料到在这茫茫大山荒郊野地,竟会被梦丹曦抓个正着。俏如来暗叹自己大意,既然被发现,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少盟主,你怎会也在此?”
“是我先问你们的吧,你二人一同出现在此地,着实让我意外。”梦丹曦一边说着一边朝他们越靠越近。
“是啊。高先生重伤未愈,欲往随缘居复诊,俏如来听说鹤颜长老医术了得,也想结识一番,便和高先生一同前来了。”俏如来应声而答,胡编乱造起来毫不脸红,嘴角顺便也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原来是这样,可这边并不是随缘居的方向。”梦丹曦露出狐疑之色,忽地发现他二人身后有些异样,“咿?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穴?”
梦丹曦走近一看,洞门口长满了绿青苔、野蒿和茅草,五尺多高的洞顶上,一大片破败的青藤直垂下来,遮着洞门。
“嗯,我和高先生也是无意间发现此处的,看起来应是个普通的山洞。少盟主也是前往随缘居的吗,不如一起走吧。”俏如来此刻只想把他带离此地。
“等等。这个洞口如此隐蔽,应是有人故意掩盖。且洞内明显透过丝丝寒风,我认为此地必不简单,我要进去看一看。”言罢便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未想到梦丹曦此刻难以糊弄,俏如来转眼瞧向高鸿离,两人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便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甫一进洞,便觉寒气森森,三人定睛一观,只见一块怪异的岩石垂挂洞顶,好像一匹昂首狂嘶的马,扬着一条前蹄,尾巴紧贴在岩顶上,雄赳赳的,似乎要奔驰起来;一滴滴亮晶晶的水珠从岩石身上往下落,发出一声声叮咚叮咚的声响。
“此处果然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