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还是去了施越的绘画课。
他到最后都没搞不清程大导演嘴里念叨的那些词汇是什么意思。
什么白莲、柔弱、兵不血刃……
裴夏只当程星煜又抽风了，牵着珞珞两人动作一致地伸出爪子冲他晃了晃，转身踏进了绘画课的教室。
他们去的有些晚，其他九个宝宝已经围着矮矮的小花桌坐好了，此时正满脸好奇地看着教室中央的漂亮老师。
裴夏连忙带着小女孩在空位坐下，施越见人已来齐，拍拍手示意宝宝们看着他。
“大家好，我是你们今天的实习老师，你们叫我月月老师就好。”
“月月老师好——”
童心未泯的裴夏也乐颠颠地跟着宝宝们喊，喊完心里直乐，抬眸正对上当事人的眼睛，对方似乎想要说什么，奈何现在在上课只得作罢。
不知道是不是裴夏的错觉，他总感觉施越的眼睛里有对他的无奈，还有一丝宽容。没等他琢磨明白有什么深意，对方已经收回了目光开始讲课。
“……”
裴夏满心狐疑只得暂时按捺，陪着小朋友乖乖听课。
绘画课的氛围很轻松，施越先教了小朋友们一些简笔画的技巧，然后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椭圆形的纸，让他们自己创作。
小朋友们都在乖乖地画画，裴夏探头探脑看了看他们的作品，正好瞅见谢和瑜冲他招手。
他犹豫片刻，悄声和珞珞说了一下，蹑手蹑脚端着小板凳挪到谢和瑜身边。
“谢老师怎么啦？”
“你肚子怎么样？”谢和瑜低头看了眼他的腹部。
裴夏眨了眨眼，他没想到原来谢和瑜也看到了。
他揉了揉小肚子：“没事儿，我当时故意吓他们的。”
不过珞珞那一下确实蛮实心的。
裴夏揉着揉着，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和瑜微微蹙眉：“伸手。”
摊开掌心，上面被放了一瓶红花油。
“等下课了擦一擦。”
“喔。”裴夏道，“也没那么严重……”
“你下午不是要跳舞吗？”
谢和瑜拿桌上的小木棍戳戳他的肚子：“到时候大动作不怕疼？”
裴夏没被戳疼，倒是被戳到了痒痒肉，又不敢在课堂上太大动作，只能抓着小木棍弓起腰闪躲，结果一动果然肚子有点疼，他不由又惊又气地瞪着谢和瑜。
后者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心虚片刻把小木棍递过去小声道：“要不然，你戳回来？”
裴夏：“……”
裴夏发现自己可耻地有点意动。
没等他付诸行动，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那边的两位老师看样子已经画完了。”
蓦地抬头，只见施越站在教室中央，昳丽的脸上难得的多了些笑意。只是这笑未达眼底，落在裴夏眼里说是阎王索命也差不多。
他第一次发现漂亮美人笑起来原来这么可怕。
谢和瑜偷摸摸丢掉手里的小木棍，和裴夏对视一眼。
谢和瑜：怎么办？
裴夏：还不怪你。
谢和瑜：怪我怪我，所以怎么办？
裴夏：我怎么知道！
刻印在每一个做过学生的人类灵魂深处的恐惧在此刻觉醒，要问裴夏这辈子有什么害怕的，当众被老师点名绝对榜上有名。
施越见两人还眉来眼去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对宝宝们柔声道：“小朋友们想不想看老师们的作品？”
偏偏小朋友们还十分配合：“想——”
脆生生的大喊宛如索命绳。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施越微笑着出声提醒：“谢老师要不先上来打个样？”
谢和瑜：“……”
谢和瑜摸了摸鼻子，他站起身来无奈道：“我画画太难看，就不拿出来吓小朋友了。”
“这样吗？”施越点点头，“没办法，谢老师专注己身，在画画上有所欠缺也是难免的。”
这是在反讽他早上说的那句话？
这话怎么接都不太好，谢和瑜干脆笑了笑，在小朋友们好奇的目光里泰然自若地坐下了。
一副反正我就是不会画画，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淡然姿态。
裴夏忍不住乐出声，结果就见本来盯着谢和瑜看的小朋友们齐刷刷地被他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裴夏尴尬地捂着嘴巴眨了眨眼。
简繁的邻居小朋友轩轩天真地开口：“哥哥笑什么呀？”
“裴裴哥哥肯定是看过那个大哥哥的画。”珞珞奶声奶气，“我妈妈说，有的东西长得不好看，但是很好笑。”
谢和瑜“啧”了一声，他知道这小姑娘没有恶意，但他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轩轩满脸崇拜：“那裴裴哥哥画画一定很好看！”
珞珞骄傲地使劲点头，头发上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与主人一样自信。
“裴裴哥哥画得一定超级超级——好看！”
“我不信！”课前与珞珞作对的小胖墩嚷嚷，“他连我一拳都接不住，他画画肯定不好看！”
小胖墩的想法很简单，他爸爸都能接他几拳才倒地，这个哥哥却一拳就被他撂倒了。妈妈说爸爸画画丑，这个哥哥不如爸爸，那他画的肯定比爸爸还丑。
“林子穆！”小姑娘气得小辫子都要竖起来了，她气鼓鼓地和林子穆互瞪了一会，突然转头看向裴夏，“哥哥，你把你画的给林子穆看看。”
裴夏正看几个小孩子吵架看得不亦乐乎，闻言傻了眼，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自己又成了话题中心。
偏偏小胖墩不准备放过他，叉着腰直接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我！就！是！不！信！”
“……”
裴夏往左边挪了挪，伸手偷偷戳了戳谢和瑜胳膊：“谢老师，我能不能像你那样直接认怂？”
“不能，小孩子可比施越较真多了。”谢和瑜面带微笑，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有，我那不叫认怂。”
“我懂我懂。”裴夏自身难保，敷衍道，“战略性撤退。”
谢和瑜深吸一口气，看在他小命不保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裴夏灵机一动，从他带的包里翻出一张纸，走到施越面前站定，笑吟吟道：“大家觉得这幅画好看吗？”
施越一怔。
对方手里拿的，正是自己送他的那副桃花图。
“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裴夏冲施越弯了弯眉，话音愉悦，“这幅画是你们月月老师画的哦，我刚刚就是在研究怎么才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才不小心走神了。”
“大家不要学我哦。”
他又半蹲下对失望的珞珞道：“珞珞想要的话，等今天放学哥哥送你一个小礼物好不好？”
本来黯淡的小脸立刻漾满了笑容，小姑娘重重点头：“好！”
裴夏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施越的衣摆，露出讨好的笑。
施越哑然失笑，将小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好了，大家快画画吧，到时候让夏夏老师多多研究。”
言语里满是打趣，说到最后还微微翘起嘴角。
裴夏理亏，憨憨一笑装傻充愣。
有了这个插曲，裴夏再不敢分神，乖乖坐回珞珞身边看她画画。
小朋友们的想法千奇百怪，裴夏看了半天珞珞画的，只依稀辨别出来好像是三个人在草地上躺着。
下一秒，珞珞拿起蜡笔，把背景涂成了蓝色。
裴夏虎躯一震：原来是在天上飞吗？
小朋友还非常讲究逻辑地给每个人都画了一对翅膀，她又想了想，在两个大人的手指上用黄色的蜡笔画了个圈圈。
裴夏松了口气，幸好黄色圈圈不是在头顶，不然他就要联想一些不好的故事了。
不过手上的圈圈……
戒指吗？
裴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指，他还记得之前在幼儿园门口，珞珞就好奇他的戒指直接握了上来。
他福至心灵，这画的应该是珞珞和她的爸爸妈妈吧。
裴夏问：“珞珞画的是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在天上飞吗？”
珞珞摇头，咬着嘴唇小声道：“是哥哥。”
“嗯？”裴夏没听懂。
“是珞珞，妈妈，和裴裴哥哥。”
她说完话，像是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绞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裴夏。
裴夏满肚子的疑问被他咽了下去，他笑着揉揉小姑娘软绒绒的头发：“很好看，谢谢珞珞。”
“不客气。”小姑娘松了口气，眸子亮了起来，开开心心地继续拿着蜡笔涂鸦。
谢和瑜支着下巴轻笑：“珞珞能不能把我也画上去啊？”
黑葡萄般的大眼珠滴溜溜看了他几眼，毫不留情地给了谢大影帝一个后脑勺。
裴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他看向珞珞的眼神愈发温柔，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原因，原本一家三口的幸福画面里，属于爸爸的角色缺席，由一个只认识了不到四个小时的哥哥顶上。
怎么想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绘画课在小朋友的欢声笑语中结束，裴夏下节课另有打算，准备暂时离开一会。
珞珞揪着他的食指，满眼不舍。
裴夏实在不忍心，褪去尾戒放到她的手心里：“哥哥等会就来陪珞珞，你先自己乖乖听课好不好？”
小女孩将戒指包裹在小小的手心里，望向裴夏重重点头，复又轻声轻语道：“我等哥哥。”
告别了珞珞，裴夏找到幼儿园的园长老师了解情况。
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小姑娘是单亲家庭，女强人妈妈在外面奔波赚钱，她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我见过几次珞珞妈妈，”园长老师回忆，“好像她的小拇指上也戴了枚戒指。”
难怪盯着他的戒指不放。
裴夏哭笑不得，他总不能像魔法少女一样，戴上道具就华丽变身她爸爸呀。
知晓了大致情况，裴夏心里便有了算计。
他惦记着还在上课的小朋友们，告别园长老师起身回去。
穿过长廊，见一人站在空地之上，看向沙地里的玩具若有所思。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忽而转头，浅浅一笑：“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