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蔚白和公主周星霓成婚以来,虽说方蔚白不是他满意的驸马人选,但周星霓喜欢,这就够了,而且方蔚白中规中矩,没有做什么违背忤逆的事情,对待周星霓虽说没有极致的好,但也算恭敬有礼。周敬昌对待方蔚白也就多少给些面子,“蔚白,你想怎么做?”
方蔚白俯身抱拳,“回陛下,微臣愿意带领军士一队,亲自前往徽州查明情况,若事实真如罗知府所言,西凉有了挑起战争之心,那我们便也不能坐视不管,不任由西凉侵食我大宁边境,唇亡齿寒,徽州是我大宁西南方的防线,此事还需重视。”
方蔚白等于是给了古居年一个台阶,也给了周行缓冲的机会,若是两方就这样争辩下去,只会越来越糟,最后伤败的只有徽州和徽州的百姓。方蔚白只能如此行事,方能解开困局。
周行和江见明看了方蔚白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等待周敬昌的批示,俄顷,周敬昌缓缓开口,“行,那就劳烦蔚白亲自去一趟徽州,查明真相后尽快回京。”
方蔚白拱手,“微臣遵旨!”
周行见状立即附和道,“父皇,方侍郎单兵前去,一路未知,不如让儿臣......带兵两千,连同江侍郎,随方侍郎一同前去徽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敬昌看了一眼周行,又考虑到周星霓,随后说道,“准奏。”
两千这个数字是周行犹豫了一下才说的,要太多,恐怕周敬昌有所怀疑,不能同意,要了两千人,总好过一个没有的好,如果真要起兵,再调动周围的郡县紧急应援,应该也来得及,毕竟先去了徽州再说。
周行看了一眼方蔚白,点头示意。对于方蔚白,周行心里虽然也有些别扭,但危急当头,也顾不上那些,毕竟在朝中,方蔚白在一些政务上还是比较能分得清,也从来没给自己使过绊子。
但是这对于江见明来说,心中却是一根难以根除的毒刺,若不是方蔚白忽然和周星霓成婚,他妹妹江流柒也不会被下旨嫁到南戎,更不会落得如今死在南戎的悲惨结局,连尸骨都未曾带回。
想想妹妹,江见明心中悲伤不已,当初在京都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竟然是永别,此生再也见不到了。他本想的是即使去了南戎,至少还是活着的,总有机会再见到,可是不曾想,南戎派人来报,他的妹妹,长乐郡主,殒命南戎。
这次去徽州也好,离南戎近一些,去他妹妹曾经路过的地方看看,感受一下江流柒曾经看过的风景。
朝中人散,江见明失魂落魄的转身要走,方蔚白在背后叫住他,“见明兄。”
江见明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到是方蔚白后,又转过头不想理睬。方蔚白上前几步,说道,“见明兄,时间紧迫,我们下午便启程,你方便吗?”
江见明本不想搭理方蔚白,他总是认为曾经方蔚白和妹妹相处那么好,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却和公主在一起,做了人人羡慕的驸马爷,任凭谁都要给上三分薄面,不像自己,除了太子周行,其余人都是见风使舵,对他处处排挤。
江见明讽刺的说道,“驸马爷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我听从便是。”
方蔚白脸色难看,神情落寞,一颗心仿佛因着这句讽刺的话而极受打击,但江见明是江流柒的哥哥,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一家人,即使现在江流柒不在了,他心中也依然对江见明保持尊敬,“见明兄,我知道小柒的事你对我有意见,你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我......”
江见明打断道,“你心里痛快吗?”
方蔚白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脸色一变,眸子微张,你心里痛快吗?这句话问得好,他心里痛不痛快又有谁在乎,又有谁理解呢?天知道,当他和周星霓成婚的时候他的心如断裂般疼痛,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和江流柒在一起了。
后来,他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只要江流柒还活着就好,这一点,他和江见明所想一样,可是,当朝中传来南戎急报,说长乐郡主病逝,安葬南戎时,那一刻,方蔚白的心彻底死了。
他的悲痛已经无法形容,只知道余下的每一天都如一具行尸走肉,没想到他的决定带给江流柒的竟是这样惨痛的结局,无可挽回的结局。他无法原谅自己,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当他看到与他一样痛苦的江见明、江晚心、江父江母,他想弥补些什么,至少为他们做些什么,以此来减轻他们的痛苦。
江见明看到方蔚白迟迟没有回答,便自顾自说道,“瞧我这话问的,驸马爷心里能有什么不痛快,你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人生大好。”
方蔚白缕了缕思绪,尽量让自己冷静,“见明兄,我做错的事,我以后自会弥补,但眼下,我希望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入进来,徽州,还需要我们共同协作。”
江见明反问道,“弥补?你怎么弥补?向谁弥补?”言下之意是人都不在了,还弥补给谁呢?江见明怒目而视,心中悲戚,随后大步走向前去。
方蔚白站在原地,一脸悲郁,江见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冷冷说道,“徽州的事,你用心了。”说完看了一眼方蔚白,转身离开。
独留方蔚白站在原地,而后欣慰的笑了。
******
徽州守城第二日,阴天,乌云,风骤起。
百姓们躲在家里关紧门窗,心中隐隐期盼这风云突变的天气能尽快过去,西城门号角忽地吹响,大家心头一惊,西凉军又来了!
守将张武在城墙上看着城下乌央乌央的人头,嘴里嘀咕着,“这西凉军还真是锲而不舍,昨天刚来,今天又来,累不累啊!”随后回头大吼,“去通知罗将军他们。”
侍卫禀告,“罗将军正在来的路上,刚才遣人来报,一定守好城门,不许迎战。”
张武一挥手,“知道了!”
范千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气势压人,疾风卷起沙土,昏沉细碎,城下西凉军叫嚣正狂,“今日还打算缩在里面不出来吗?徽州的将士到底打没打过仗啊?”
“出来,开城门迎战!不要躲在城里当个孬种!堂堂大宁连个出来迎战的人都没有!太可笑了!”
狄右王爷依旧坐在战车上稳如泰山,眯缝着眼睛,不屑的望着徽州城墙,喊话的士兵俯身说道,“王爷,起风了。”
狄右王爷眼神一斜,“起风了就打不了仗了吗?”
身旁眼神狠厉的人,正是阿满都,昨日因着他犯了头痛,没能一起来,狄右王爷还训斥他是故意使计,今日他头疼轻了,便随军上阵,说到头痛,这还要感谢大宁来的江流柒,是他们设计给他下毒,后来虽然逃走了,但苦于没有解药,每逢初一十五,他便头疼欲裂,脑袋如炸裂般难以忍受。
投奔西凉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南戎都是格游和骆青的人,他当时身体不好,无法反攻,南戎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他心里也明白,西凉对他也不尊重,但现在除了忍辱偷生,配合西凉打败徽州,他才有机会反攻,最后连同西凉、南戎、大宁,一个都不放过。
士兵看着狄右王爷阴冷的眼神,害怕的说道,“不是不是,当然能打,那我接着喊!”
因风向朝着他们吹来,喊了几句士兵便咳嗽起来,清了清嗓子继续吼道,“守城小儿!下来!真刀真枪我们干一仗!别躲在上面装孙子!咳咳咳......”
城墙上的张武是个急脾气,越听越来气,脸已涨红,一拳捶在城墙上,罗炼章知道张武的性子,所以特派范千湖在一旁守着,范千湖按住张武的手,冷静说道,“张武将军稍安勿躁,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是攻不下城墙才这样喊话,是心虚的表现。”
城下西凉军接着喊道,“徽州的将士都是黄毛小儿吗?胆小如鼠,被我们西凉大军吓的不敢出来了吗!孙子,听你爷爷的话,趁早投降!投降!”
张武怒火燃烧,头脑充血,拎起长枪就冲城下骂去,“骂谁孙子呢!今天你张武爷爷非要打的你们跪地求饶!”说着就要冲下去。
范千湖急忙拉住张武,“将军不可!不可下去!”
张武已经愤怒到极点,“没听他们骂咱们什么吗!骂我孙子,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范千湖喊道,“罗将军命令我们守城,我们就不能下去,你若是打开城门,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他们迟早会攻上来,我们每次都要在城墙上打吗?城门若是被他们撞破了怎么办?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范千湖也有些激动,“至少我们昨天把他们打退了,以后的事我们随机应变,但是今天,我们不能迎战!”
张武甩开范千湖的手,“放开!今天这里我说了算!”说着大步跑下去,边跑边说,“一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