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傍晚的风荟林,如五彩琉璃映翡翠,美得令人心醉。白思若却没有心思欣赏,只顾带着药材急匆匆往家赶。
今天她贪玩又误了时辰,到家阿娘的狂风暴雨是免不了了。
正想着如何应对,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朝她袭来,白思若侧身轻巧地躲过,手接住一看,竟是千颜树的花朵。
千颜树是五百树龄的老树了,风荟林即便是她们灵族的地盘,也只此一颗,极有灵气,受光照温度和周围灵族的情绪影响,每朵花都有不同的颜色,因此叫千颜树。
风荟林起风向来不按常理,但刚刚明明没有风,这花朵怎落得如此古怪。白思若不由得向远处的千颜树望去。
却见千颜树的花瓣跟长了眼似的纷纷落在了树下一位蓝衣少年身上,旁边黑衣大个身上却丝毫未沾。
那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的场景真是新奇又好笑,堪称壮观,她驻足欣赏了起来。
在蓝衣少年脚边,手脚被束缚住,狼狈躺在地上的熊大个儿暗道一声倒霉。
都怪自己贪心坏了规矩,要不然也不会招惹萧惟然这个煞星。
刚才突如其来的花雨扰乱了萧惟然攻击他的招数,熊大个准备趁着这一瞬的空档溜之大吉,都没顾上欣赏被花朵眷顾的那个煞星的美丽形象。
然而才刚迈了一步,就被牢牢地制约在当地。
萧惟然的武器绕着他画了一个优美的圈,宛若流星划过,然后他就感觉手脚皆被那团光影束缚,越挣扎越紧。
他明明看不清的,那么多花朵围绕,萧惟然是怎么击中他的,这下完了,熊大个在心中哀嚎。
制住熊大个后,萧惟然刚开口准备问有消息没,就被围绕在他周围的花儿糊住了嘴。
一旁被捆住的熊大个,见此情景忍笑忍得辛苦,连四肢都微微抽搐,险些忘了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
萧惟然凌乱在花中。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熊大个纳闷儿道,是谁这么大胆啊。
敢嘲笑这位煞星,旁边这位可是近五年来,超喜欢跟人较量且还没输过,每次揍完了还有奇怪要求的风荟林新霸主啊。
就见不远处照心潭的对面,有一位背着药草的粉衣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头上毛茸茸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活像一只乱蹦的小兔子。
说到兔子,熊大个想到了那位煞星的奇怪要求,不由得浑身一颤。
每次轻松愉快地揍完了对方,风荟林霸主萧惟然,都会以一种咬牙切齿、生吞活剥的表情和语气让对方帮他找一个兔灵。
集天地灵气精华而化人形,若为植物化形则称精,动物化形则谓灵。
对面的那个粉衣少女好像还真是个兔灵。
萧惟然那煞星是雪狼灵,大雪狼对小白兔,熊大个嗅到了大瓜的味道,就是不知道这个小白兔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果不其然,向来面无表情的萧惟然脸上遍布乌云,并由开始的一丝恼怒,转成了隐隐的震惊和兴奋。
找到你了。
终于。
白思若正笑得肚子疼,突然感觉到一道危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猎手盯住猎物的眼神,蓄势待发,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更要命的是,这眼神似乎有几分熟悉。
顾不上思索更多,眼前这个架势,是要打架吗?
来呀! 谁怕谁! 白思若使出自己的大杀招。
——逃跑。
没错,这的确是白思若最厉害的技能。
在白思若有所动作的那一刻,萧惟然也当即应势飞跃而来,发起攻击。
一粉一蓝两抹颜色,在竹林里忽隐忽现,一逃一追,却始终没有相隔很远。
白思若正想着,自己差点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怎么还没有甩脱对方,脚下就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绊,还没等稳住身形,眼前就见,一抹蓝色如风而至。
天旋地转,白思若头脑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扼住脖子按到了后面的大树上。
她被抓住了,周身似乎被什么绑住了,动弹不得。
白思若顺着扼自己脖子的那双手往上,第一次看看清了蓝衣少年的脸。
果然是他。
脱去了五年前的稚嫩,他变得更加俊朗无双,眉间隐隐出现奇怪的花纹,长长的睫毛还显得有些无辜。
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昭示着。
他是一个想要吃掉自己的大坏狼。
白思若呼吸急促,浑身发热,仿佛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这就是恐惧的感觉吗?
“还跑吗?”萧惟然挑眉问道。
白思若被扼住脖子,没法出声。
当然得跑,不跑等着被你抓吗?都修成人形了,还这么凶残地要吃兔子肉,能不能有点更高追求了?白思若一边想着如何脱身,一边腹诽道。
萧惟然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手下是少女细腻的肌肤,又是这种感觉,浑身燥热,内心不知名的渴求啃食着他的心脏和脑袋,靠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萧惟然注视着她,相比五年前的甜糯可爱,现在的她,有着豆蔻年华的清丽绝伦,眉间独特的花枝纹路似是灵气酝酿,更给少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美。
萧惟然心下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来面对她。他是应该生气愤怒的,毕竟五年前白思若就那样不告而别,任他差点把风荟林掘地三尺。
但现在他只感到庆幸。
萧惟然放开她的脖颈,只让式隐束缚着她。
式隐,他给自己武器取的名,由上古凶兽蛊雕的角制成,可变换任意形状。
“小兔子,好久不见。”
“我有名字,我叫白思若,不对,我们认识吗?”
白思若企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五年前阿娘救了她后问她叫什么名字,彼时她只认得思若这两个字,要不然她才不要那个大坏狼给她取的名字。
“白思若,五年前的事你忘了,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用着思若这个的名字,萧惟然嘴角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回想起来,五年前正是在这棵千颜树下,他见到了刚化人形的白思若,人类十岁女孩样貌,浑身未着寸缕,只落满了千颜花花瓣勉强遮挡,眼里蓄满了怯生和懵懂,路也不会走,话也不会说。
彼时的萧惟然化人形已有两年,属于狼原始的兽类行为早已消失,也习惯了人类的食物。
但他看着这只刚化形的小兔子,感觉浑身燥热,心烦意乱,越看越觉得美味可口,于是决定带回家好好享用。
他把自己的外衣罩到女孩身上,还没等女孩有所反应,就把她夹在腋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拐回了家。
“说到五年前,你不应该为自己凶残的行为道歉吗?”白思若气愤的质问道。太可怕了,自己脸上被咬的地方,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还有错了?”萧惟然立即反驳,不甘示弱。
五年前,他把白思若带回家后,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小巧圆润的鼻子,白白嫩嫩圆嘟嘟的脸颊,情不自禁就咬了上去。
直到听到女孩的痛呼声,才让他清醒过来。只见女孩右侧脸颊上赫然两排牙印,脸上泪水涟涟,好不可怜。
萧惟然心下震动,为自己的残忍无耻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他做了一个决定。
——把她养肥了再吃。
“你那食物都是这肉那肉的,连半片叶子都没有,那是好吃好喝吗?那明明是恐吓,杀鸡儆兔。”白思若当时看到那些食物简直吓傻了,时刻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
萧惟然这才意识到,原来兔子不吃肉,怪不得之前每次喂她吃饭,就跟要了她命似的,怎么哄也不肯。
“那你不辞而别呢?”萧惟然不过是出去找一些灵石的空当,准备换取人类生活所需品,回来一看那只兔子就消失无踪了,临走前还把他的家给洗劫了一番。
说到这个,白思若着实有些心虚,毕竟她确实逃跑了,还带走了他好些有趣的物件。
“我…对不…”
白思若表情软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头慢慢靠近萧惟然那一侧,似是想要道歉,亦或是倾诉。
萧惟然被她的态度打动,俯身侧耳准备听她说。
待萧惟然足够靠近他后,白思若用力朝踹向他那天蓝锦袍,使出阿娘逃命法宝,整个人变成一团光电,脱离式隐束缚,瞬间移至几里之外,还不忘喊出未完的下半句。
“起你个鬼啊”
对天敌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白思若可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傻傻的任他摆布的备用食物了。
萧惟然愤怒极了。
听着渐远的声音,看着衣服上硕大的脚印和消失在晚霞中的光点,萧惟然感觉到了奇耻大辱,脸色变红变青又变黑,好不精彩。
他被踹了!
他被自己的盘中餐给踹了!
他还又一次让她给跑了!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狼,让到嘴的兔子给跑了!!!
萧惟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音穿破长空,惊得树林里无数飞禽走兽闻声而逃。
情绪发泄完后,萧惟然眼神亮得惊人,松开紧握的双拳,也不是没收获,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哦不,是会踹人的。
有趣啊有趣,白思若身上已沾了式隐的气息,只要距离够近,找到她不难,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他的猎物是否还能逃出生天。
白思若确定那个大坏狼没有追来后,一边心疼用一次少一次的逃命法宝,一边又忐忑又庆幸向家奔。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好像遗忘了什么。
药草,对,她的药草呢?
白思若摸着空空如也的后背,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已经记不得到底是在逃跑拉扯的哪个环节丢的了。
想起阿娘发飙的场景,白思若有点头疼,曾经统领风荟林的王者,那生气起来恐怕大地都要抖三抖,但阿娘一向疼她,应该不会责骂得太狠吧。
到家已经傍晚,听见房间里面传来阿爹阿娘的争执声。
准确来说,是阿娘单方面发火,阿爹解释讨好的声音。
阿爹远游回来了。阿爹总是喜欢远游,并且从不按时回来,因为此事跟阿娘争执过多次。
幸好幸好,今天有阿爹在,阿娘这时应该没有心思管她。
白思若偷偷潜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