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到可以回家的日子。
但却有人送来书信,说爹娘去附近游玩,不在家。
朗玥看着信上阿爹的字迹,因被雨水打湿而模糊不清。但信尾的私印确是阿爹的。
朗玥虽有疑虑,但想到太子要用爹娘要挟她,应当不会对爹娘做什么,只能将担忧暂时按下。
直到她发现宫内戒备加强了,巡逻的侍卫是从前两倍,景曜也反常,在书房办公时也要将她带在身边。
朗玥心头疑窦生得越来越高。
书房内。
朗玥站在书桌边磨墨已有半个时辰,加上本就体弱少眠,此刻头脑昏沉,身体摇摇欲坠。
景曜见状,直接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住她腰,一手批阅公文。
朗玥自然不愿,想站起来:“殿下,这不合规矩。”
“别动。”景曜紧锢住她腰,用手中毛笔在她一侧衣襟写了个景字:“你再动,本宫就在另一侧也写上字。”
他眼神幽暗地看向朗玥领口:“等到两边都有字了,本宫就撕开你的衣裳。”
朗玥面色尽失,不敢再乱动。
景曜却一副被取悦到的样子,将她搂得更近后,开始处理公文。
侍卫墨因端着奏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朗玥见有人看到,又羞又怒,她这不端不雅,衣襟不洁,任人亵玩的姿势,简直将她十几年学的礼仪喂了狗!
她又不敢乱动,情急之下,只能将脸埋在景曜肩头,做鸵鸟乌龟。
景曜察觉到她的举动,眉目舒展,竟笑起来,犹如春日冰雪消融。
景曜的笑将墨因吓得愣在原地许久,连手上奏折都忘记递上去。
这位朗玥姑娘真是位大能人。
若说他上次见殿下笑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那还真想不起来。
景曜终于注意到墨因:“什么事?”
“殿下,工部尚书的人选要定了,殿下准备推举谁上去?”墨因回过神来,将奏折呈上:“周恪和李文都是自己人。周恪政绩多,但同僚颇有微词。李文政绩少,但清名在外。”
景曜轻嗤:“同僚颇有微词,才说明为百姓和我东照做了些实事。至于这个李文,朝廷给他发俸禄,不是让他来吃干饭,沽名钓誉的。”
说完景曜将奏折摔在书案上,这动作让墨因一时不敢接话。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墨因收好批完的奏折离开书房。
朗玥心情平复后,透过景曜肩膀,看向后面书架底部的一角。回想起来,这几天景曜每次进出书房都会有意无意的扫一眼,那里藏了什么?
她有很强的感觉,与她有关。
于是在景曜外出后,朗玥找机会偷溜进书房,发现书架底层只放有一些普通书册,她把书册都拿出来,在周围细细摸索。
果然,按下一个奇怪突起,竟有机关将一个铁盒从书架内推出来。她拿起盒子观察,上了锁无法打开。
她仔细观察锁孔的大小和形状,很独特,材质是金色且很硬,锁应是特制的。
至于钥匙,她想起景曜发冠上一个可以拆下来的同金色部件,很像一个钥匙,看大小也能插进去。朗玥决定试一试。
很快又等到景曜进宫议事的机会,朗玥便在前一日为他卸下发冠时,悄悄把像钥匙的物件藏起来,换了类似大小的金片上去,不拿下来仔细观察绝对不会发现。
她嘱咐其他婢女和嬷嬷自己要休息,不要来打扰。然后小心避开他人,再一次偷偷进到书房,拿出那个盒子。
朗玥心情忐忑地将拿金色物件插入锁孔。
可以戳进去。
她轻轻转动,咔嗒一声,真的打开了。
朗玥翻开盒子,里面是一些书信文件,大致翻阅时,蓦然瞥见熟悉的字迹。
是阿娘娟秀的字体,上面六个大字:“吾女玥儿亲启”
朗玥的心立时怦怦直跳,她小心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的第一句就将她神智炸碎。
“吾女玥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阴阳相隔了。”
阿娘她…朗玥心跳骤停,眼前景象不断旋转,晃得她怎么也看不清那几个字,她扶住书架慢慢下蹲。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敢继续往下看。
“不必太过伤痛,生死有命,这实是为娘所愿所求。
你爹坠塔身亡,仵作验定是意外,为娘虽心生疑虑,但追查无路,求告无门。
本应究问到底,但自你爹走后,为娘头昏眼花,再无心力。
原谅为娘的自私,留你独自一人,要去找你爹了。”
朗玥拿信的手抖得不成样,豆大的泪珠落在信纸上。
‘阿爹坠塔身亡’是什么意思?
‘追查无路,求告无门’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她解读有问题!
信中内容仿佛超出她的理解范畴,她一遍又一遍地看向那几个字,想从中解读出其他意思来。
心好像被扎了千万根针,密密麻麻的刺痛令她眼前一黑。
冷静点,不能晕,不能崩溃,信还没完。朗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继续将信看完。
“自成婚以来,为娘过得欢心顺意,有你爹的这一生,为娘已然知足圆满。
没你爹的此后,只想一想,便觉得难熬,就活到这吧,为娘去了。
玥儿不必悲痛,生死轮回本常理,有离别的一日,就有重逢的一天。
苍天保佑吾女玥儿,给她找个珍她,重她,惜她,护她的良人,给吾女美满安逸的下半生。
为娘绝笔。”
朗玥曲身倾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气若游丝。
暮色渐浓
浑身血液像被抽干,她连呼吸都觉得好累。
阿爹阿娘出事时,她在被太子…被凌|辱,真是不孝,她甚至都没见到爹娘最后一面!
满腹悔恨让朗玥有了一点力气,她挣扎爬起来,她要查明一切,找出害死阿爹的真凶。
朗玥匆匆翻阅盒子其他文书,与她有关的还有一些探子的上报:
“朗彻十日前于赫都大乘塔塔顶坠亡,暂定意外。”
“夏婉七日前于朗彻出殡时在棺内自戕身亡。”
“朗循五日前被外放静县。”
‘大乘塔’,朗玥仔细记下这个地点。
‘棺内自戕’,生同衾,死同穴。她想,阿爹阿娘这下永远不分离了。
‘外放静县’,叔叔恐是受到牵连,朗玥心怀愧疚,不过总算性命无虞。
朗玥翻过后,将盒子锁好放回原位,天已日落,她需尽快赶回寝殿。
只有装作若无其事,完全不知晓的样子,才有机会逃出东宫!
刚回到寝殿不久,景曜就走进殿。
朗玥如往常替他宽衣。
“你今日怎么了?”景曜发问。
朗玥眼皮一跳,许是她面色太差被发觉:“可能是今日不小心着了凉,有些难受。”她卸下景曜发冠的同时,不留痕迹地将钥匙换回去。
景曜握住她手一探,果真冰凉入骨:“无妨,本宫一会定将你暖热。”
随即直接将她拉进床榻……
景曜从后抱着她,只觉得今日她身上过于冰凉,怎么动作也暖不热,且过于安静,趁间隙将人翻过来。
朗玥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如纸。景曜心头一颤:“传太医。”
朗玥连忙拉住他胳膊制止:“殿下不用,奴婢休息几天就好了。”
要是让景曜知道她不是受寒,是受刺激,起了疑心,她还怎么跑?
“真不用?”
“奴婢真的只是着凉。”
景曜还是灌了她两大碗姜汤,随后用两层锦被将她捆成粽子才罢。
之后抱着大粽子和不能宣泄的烦闷勉强入睡。
三日后。
朗玥计算时间,景曜进宫上朝,离开约有一刻钟,一切妥当,是时候逃走了。
只要在侍卫换班时,躲过巡逻,就能用西南角的桃树翻出宫墙。
朗玥走出寝殿几步,眼皮便猛跳起来,心也慌得厉害,她想了想,又返回殿内。
片刻后,景曜一身朝服大步流星,进殿后直冲她而来。
“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朗玥掩下慌乱,景曜审视怀疑的目光要将她盯穿!
景曜掐住她腰,低头闻她身上熟悉的香味:“随本宫一同入宫。”
朗玥大惊:“带婢女上朝,这从未有先例。”
景曜不言,强行拉她向殿外走去。
“奴婢从未进过皇宫,惶恐忧惧,望殿下垂怜。”朗玥心急直接将他抱住。
景曜脚步顿住,感受到柔软的身躯环绕他。
这是朗玥第一次主动抱他。
也是第一次祈求他,让他垂怜。
拒绝驳斥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
景曜抬起她头,对着她有些干裂的唇,破天荒吻了下去。
在朗玥快呼吸不过时,终于放开。
“不准乱跑。”景曜语气严厉,之后赶去上朝。
朗玥瘫软在地上,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庆幸能死里逃生。
确定他不再返回,朗玥依计顺利抵达西南角桃树下。
拿上提前放好的绳索,爬上桃树,将绳索绑在树干上,利用绳索从宫墙下来,跑进另一条街道。
总算出来了。
朗玥靠在墙上气喘吁吁,埋怨自己体质何时差到这种地步。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她路过一家晾满衣服的小院,看着绳上挂着的几件灰色布衣布裙,她想把身上显眼的婢女服换下来。
可是她没有钱。
前几天景曜加强守卫的同时,也将殿内所有银钱珠宝派专人看管。她身无分文。
犹豫半晌,朗玥还是选择直接离开。
出城门需要通关文牒,她只能先在城内躲一阵子。
第二天全城贴满通缉令,逼得朗玥只能在深夜走动,白天便躲在杂物堆里,尽量不被任何人发现。
饶是这样,在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下,三天后,她还是被抓了。
不过幸好。
在押回去的路上,若儿从天而降,又一次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