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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志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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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魔略有迟疑后开口:“在沧曲城西南郊的一个山洞里,一直往外涌魔气,我就是从那获得的。”

正是羽涅说的地点。

萧惟然:“山洞里是什么?”

鳄魔摇头:“不清楚,我曾进去好几次,每次刚一进洞就失去印象和记忆,回过神后已经到洞外了。”

萧惟然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没再追问魔气之事,而是正色厉声:“你违反风荟林首条禁令,害人族性命,又堕为魔族,在此地继续伤人,按林中律例,其罪当诛。今日我就为林中除去你这败类。”

凡沾染魔气者,会被欲望迷失心智,变本加厉地作恶,他不能再留。

“不,放了我吧!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鳄魔拼命挣扎起来。

式隐从鳄魔胸口出来,化为长刃悬在他眉心。

“阿若”

白思若意会,将灵力注入式隐,推进鳄魔眉心。

鳄魔顿时一声厉嚎,之后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半透明的魂魄和黑色的魔气一并消散在空中。

地上只留下鳄魔的原形,一只深褐色巨鳄。

傍晚

两人来到沧曲城,找好客栈落脚后,去街上找吃饭的地方。

沧曲城是东照国西南地域的重要城市,规模很大,人口稠密,商贸繁华,兵备强盛。

此刻街上华灯明烛,加上熙攘喧嚣的人群,充满了热腾腾的烟火气。

正在观览街景,旁边一个安静的小巷里,一个约十三四岁的浓眉大眼少年直冲冲跑过来,后面一个膀大腰圆,屠户装扮的中年男子正追着他:“站住!你个逆子!”

少年慌不择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到在地。后面的屠户赶了上来,一把揪住少年的后领:“明天给我回私塾读书。”

少年梗着脖子,也不挣扎:“我不去,一念书我就头疼,你连笔都没拿过,还让我背那些莫名其妙的书。”

屠户一听火冒三丈,将少年摔在地上,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动手:“你找打?”

白思若赶紧上前挡住屠户:“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屠户瞅了她一眼:“小姑娘,我教育自家儿子,不用你管。”

白思若没有动:“你打了他,他就能心甘情愿念书了?读书这事若是他自己不用心,你逼得再紧有什么用?”

屠户眉头紧皱,思索后觉得颇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我还不是为他好?”

白思若转头看了眼身后少年:“我来跟他说。”

那少年已从地上起来,躲在白思若身后。

白思若回身问那少年:“为什么不想读书?”

少年低头,语调委屈:“我就不是那块料,书上的好多都看不懂,懂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

那些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听起来不像是在讲道理,反而像是在训诫我。

况且有成之人有几个能做到,他们私下行的往往都是另一套。”

白思若不禁笑起来,这小子竟然感觉到了经书的谬误之处,真是敏锐啊!

她虽没读过人族的那些官方学说,但观察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也能看出来。若流行的思想不能让人们平和自洽,而是感到沉重束缚,那它一定存在问题。

白思若按上少年的肩膀:“也许你是对的,官方的学说不一定就正确。”

那十五项是很好,但那是品德,并非道理。

‘你要懂得礼让’,这不是道理。

‘礼让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这才是道理。

道理是客观规律,而不是对他人的要求和训诫。

少年抬起头,眼睛很亮:“姐姐也这样认为吗?

我还以为是我太笨了,不明白为什么君子就要吃亏?为什么吃亏是对的?”

屠户瞪大眼睛不耐烦:“你们在胡说什么?小彦,甭管书上是什么,好好背,考上功名才是正事。”

说着,屠户就要绕过白思若去拉少年。

萧惟然拉住屠户。

小彦躲在白思若身后大喊:“我不去,我想去镖局做学徒,学武艺,以后当镖师。”

屠户气得满脸通红,鼻翼翕动,因被萧惟然拉住一侧胳膊,便用另一侧手脱下鞋子朝小彦扔过去:“孽障,镖师有什么出息?

考取功名、当上大官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白思若帮小彦轻松躲过鞋子:“为了他好?

我有个法子,可以让小彦换个有权有势的人当爹,好好孝顺他,这样的话出人头地不是更容易?”

屠户一听脸色铁青,破口大骂:“他敢?这是大不孝,我生他养他,可不是让他给别人当儿子?”

白思若立即回:“可我这是为小彦好啊?所以你让他读书,其实目的不是为他好,而是为你自己能沾光受惠,荣耀显达。”

有些父母真是有意思,明明是自己的欲望,非要强加到孩子身上,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行压迫之实。

至于孩子真正想要的,若是跟父母想法不同,那铁定被认为是歪门邪道、不务正业!

“胡扯”屠户额头突突地跳,怒极一拳揍向萧惟然,想脱离他的钳制,却被萧惟然一招撂倒在地。

萧惟然双手抱臂,看向屠户:“你想和我较量较量?”

屠户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我说这和你们有干系吗?这么爱多管闲事?”

萧惟然冷哼:“没办法。这是为了你和小彦好。”

屠户一时语塞,见打不过对方,也说不过对方,只好朝自己儿子开口:“小彦,你当了官,就是人上人,有花不完的钱,想娶谁就娶谁。可要是做了镖师,整天风吹日晒不说,怕是连媳妇都娶不着!”

小彦从白思若背后探出脑袋:“爹,你想多了,以你儿子的学识,怕是考上秀才都困难,更别说当官了。”

屠户唾沫横飞:“人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你这才读了几年?只要努力用功,你一定有机会考中。”

画饼?

白思若觉得好笑:“我看当官还不够好,不如当皇帝。要什么有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你直接当太上皇。”

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回事,光做梦谁不会?

屠户脸色瞬间煞白,说话哆嗦:“你这,这是藐视皇威,犯大不敬之罪啊!”

说完,双手合十,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小彦见此情景,对屠户说:“爹,我读书真不行,也没兴趣。我喜欢舞刀弄剑,行走江湖。你为什么就不能同意呢?”

屠户一脸不屑:“喜欢能当饭吃?镖师一行多么危险,万一你有个好歹…”

说到这,屠户一屁股坐地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到头来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忍心看我和你娘中年丧子,半生凄苦,孤老无依吗?”

卖惨?

白思若看着干号的屠户:“可是吃饭会噎死,走路会摔死,当官也可能被顶罪处死。世上没有无风险的事,往往风险越大,才越有可能出人头地。若你不想他出事,那将他关在家里,当废物养一辈子更安全,你愿意吗?”

屠户没说话。

他当然不愿意,他还要指望儿子给他争脸,给他银钱,给他养老。

小彦走过去,将屠户从地上扶起来:“爹,我只要好好练武,没人能打败我,不就没危险了吗?你也应该变变你的想法了。”

谁知屠户一听,立即扇了小彦一耳刮子:“老子给你脸了是吧,敢教训我?根据那什么纲,父亲的话,儿子必须得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那么多话?”

小彦捂着脸,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

白思若赶紧将小彦护到身后,萧惟然一脚将屠户踹到小巷的墙上。

白思若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点,症结不是从文从武这两者哪一个更适合小彦,而是屠户不允许小彦不听他的话。

儿子怎么可以违背父亲的命令,他的权威怎么可以被藐视?在他看来,子女不能有自由意志,任何不同的意见都是对他主导权的质疑,大大损害了他的颜面,所以绝对不允许任何的反对。

至于对错,老子的话就是对的。

所以再怎么晓之以理地劝说,都没什么用。

他不考虑事理,只考虑他的权威,能不能控制你,主导你。有时候明明已经知道决定的不合理,仍然死犟着不改口,仿佛一旦认错,就在小辈面前跌了份,再不能抬起头。

也不知人族的社会上到底传播的是什么思想,竟然如此荒谬?

白思若走到屠户面前:“谁跟你说,父亲的话儿子就必须得听的?”

屠户蹲在墙角,警惕看向萧惟然:“三纲五常就是这么规定的。”

白思若:“但这样不对,只有奴隶才必须完全服从主子,你是把子女和妻子都当成你的奴隶了吗?”

屠户:“纲常怎么可能有错?你别在我这胡搅蛮缠了。”

白思若凝眉。

果然,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跟他讨论对错,他只想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哪里听得进去。

当对方只认对他有利的观点时,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就像告诉皇帝人人平等,让他自愿走下皇位,这可能吗?

所以,只好把他打下来了。

白思若低头,冷冷俯视着屠户:“既然改变不了你的想法,那我只好,杀了你。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白思若唤出震天锤,高举蓄力。

屠户顿时吓得面色如土,朝旁边连滚带爬,却被式隐击中膝盖,扑在地上。

震天锤正朝屠户落去,小彦突然挡在他面前:“姐姐,别杀我爹,别杀他!”

白思若停住震天锤的攻势,悬在小彦面前:“让开!要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爹有何用?”

“可他是我爹啊!”小彦也被白思若的行为吓得哽咽颤抖起来,但仍没有躲避。

白思若仔细留意屠户的神情,见他望向小彦时有动容之色,随后收了震天锤:“真是麻烦。”

她拉着萧惟然走出小巷,回到热闹的大街上,转身时余光掠过,看到屠户和小彦相拥而泣。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白思若拽住萧惟然的袖子看向他:“阿然,刚才你怎么不阻止我?万一我真杀了人怎么办?”

萧惟然微笑:“不能晓之以理,只好动之以情了。

你怎么会杀人,肯定是想扮个坏人,激起他们的父子之情。不过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揍屠户一顿,逼他改口呢?”

白思若眉眼弯弯:“改口有什么用?思想又改不了,说不定之后还会恼羞成怒,拿小彦出气。”

萧惟然摸了摸她的头发:“所以说我们阿若真聪明!”

白思若抬头:“阿然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我的意图。只是那屠户说的三纲五常是什么?”

萧惟然思索:“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要后者绝对服从前者。这是统治阶级的手段。

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无非就是喊口号罢了,‘你要做个好人,不然就用道德谴责你。’本质还是小彦说的训诫。”

白思若睁大眼睛:“五常就不说了,三纲如此不合理的制度理论,为什么能存在这么久?”

萧惟然停顿一会:“皇帝想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奴隶,所以有了君为臣纲。

可是谁想当奴隶啊,肯定会有人暴力反抗。为了安抚那些有能力造反的成年男子,便给他们配了他们自己的奴隶,即子女和妻妾,所以有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全都给他们灌输服从听话的观念,来稳固皇权统治。

这样男子幼时做父亲的奴隶,长大后终于可以翻身做主子了,可不得好好维护那套制度。

而女子由于身体性格因素,无力反抗,危害较小,只能成为被压迫奴役的群体。”

白思若听后气得握紧拳头:“所以他们是利用,男子想要奴役别人的心态和女子无力反抗的事实,才让制度保存下去。”

萧惟然低头看向她:“没错。所以即使朝代有更迭,也只是将原来的皇帝拉下来,自己做皇帝,他们从没想过要平等。唯一的例外,只有枕幽谷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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