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若用萧惟然的衣袖擦掉嘴角的血,然后捧着他的脸,认真看着他眼睛,语气郑重地对他说:“阿然,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无论我去哪儿,离开多久,最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现在,我要以前的阿然回来。”
白思若开始吻他,从额头、眉毛到鼻子、脸颊,动作青涩温柔。
萧惟然的眼睛慢慢恢复成黑白分明,清澈无邪。
魔气一点点退出他的身体,魔佩从他怀里飞出来,似乎想要逃离。
白思若腰间的有情环亮起七彩光,朝魔佩追去。
一环一玦,在屋子里飞绕好几圈,最后有情环将魔佩紧紧吸附在它身上,玦内的黑色魔气几乎消失殆尽。
环玦贴在一起,返回白思若腰间。
萧惟然清醒后,首先感觉到疼,他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又看看肩上好几个大口子,委委屈屈地望向她:“阿若”
白思若侧过脸,双手抱臂:“你活该,谁让你欺负我,这下我们扯平啦。”
“不,还没有。”萧惟然记起自己之前的恶劣行为,垂下眼眸,将式隐化成利刃,向自己胸□□来。
“等等,不要!”白思若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阻止。
利刃穿透萧惟然的胸口,他伤本就不轻,此刻又受重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白思若心胆欲裂,抱住他大哭:“阿然,你别死!”
萧惟然声音虚弱:“笨蛋阿若,这是右边,不会死的。这下我们才算扯平了。”
白思若这才察觉,式隐穿透的是他右胸。
干嘛要这样吓她?
白思若心犹在狂跳:“你吓我?”
“阿若,原谅我好不好?”萧惟然小心翼翼的请求。
白思若望着他亮晶晶又水汪汪的眼睛,里面盛满可怜和害怕。
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既然他认错态度良好,那她决定大方一点,放过他:“好吧,就原谅你一次。不过医药费和赔偿客栈老板的钱得记下,以后还我。”
萧惟然连连点头,笑容灿烂如得到了什么宝藏:“嗯。十倍还与阿若。”
白思若运起灵力将他抱回床上,为他上药。
萧惟然又一次开始养伤的日子。
二十天后
两人离开沧曲城,出发前往相润国的京城,浩京。
白思若觉得,既然让她知道邵非身份存疑,那她就有必要搞清楚,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为了书生,为了红衣女子,也为了那少年领将和两万将士,更为了那位为国为民的将军,方诚。
二人坐船顺沧水而下,两天后到达相润的边境小城。
寻地方吃完饭后,两人在街上闲逛。
路过街边一处售卖字画的地方,白思若见画风清新唯美,字体正朴隽永,便驻足欣赏起来。
卖画之人也是长相俊雅的翩翩公子,年纪约十七八,一身朴素青衫也遮不住外溢的才气。
莫名让人想起蓝衫书生。
“姑娘可有喜欢的?在下可介绍一二。”青衫公子站起来,面容平和,微带笑意。
“这幅雪梅图…”
“瞧瞧,这不是钟离先生的得意门生,院试第一的韩启吗?怎么沦落到摆摊卖画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她,白思若转头看去,见一个趾高气昂,身材圆滚的锦袍男子走过来,年龄不大,同为十七八,一脸嘲讽之色。
“从事这不入流的贱业,也不怕辱没了钟离先生的名声。”锦袍男子拿起那幅雪梅图,瞅了一眼便扔到地上:“要是实在穷困,我可以施舍你一点。”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票,撒在地上:“你跪地上捡起就是你的。”
白思若见心仪的图就这么毁了,立时怒火中烧,也不想费口舌骂人,直接上去就是一脚,将那锦袍男子踹到在地。
轰的一声,锦袍男子摔落到地,地面都一震。
“哎呦喂,疼疼疼”锦袍男子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他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厮,惊讶一会才反应过来,上前合力扶起男子:“少爷,你怎么样?”
扶起后,小厮大声朝她呵斥:“大胆,这可是太守之子,你你你,竟敢以下犯上,找死啊,你今天别想走!”
青衫公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连忙走出来,给锦袍男子行礼赔罪:“张公子,对不住,我代这位姑娘给你道歉。”
“滚开”锦袍男子想要推开青衫公子,却被白思若提前拉走,他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扑到地上。
锦袍男子喘着粗气,气得不轻,但见到白思若一脸淡定,旁边萧惟然也不好惹的样子,生怯不敢上前,躲到小厮后面:“你有种别跑。”
他拍拍其中一个小厮的肩:“快回去叫人。”
那个小厮就要溜走,白思若运用灵力将他定在原地:“谁敢走?”
这下在场几人都吓住,锦袍男子直哆嗦:“姑娘,我,我可没招惹你啊,你要讲理。”
这可太少见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让她讲理?
那她就好好跟他扯一扯道理。
她指着地上的雪梅图:“你弄坏了我想要的画,准备怎么赔?”
锦袍男子听后满脸堆笑,双手捧上一沓银票:“这好办,纹银百两总可以了吧。”
白思若甜甜一笑:“不可以”
锦袍男子笑容凝固,片刻后又掏出些银票:“那二百两?姑娘说个数吧。”
白思若指着地上的画:“捡起来,看仔细,我要一摸一样的。”
锦袍男子乖乖把画捡起来,看着画五官皱成一团:“不就是一张破画吗?让韩启再给姑娘画一张。”
白思若闻言立刻又踹了他一脚:“我差点忘了,你不仅毁了这位公子的画,还羞辱他,向他道歉!”
青衫公子想要近前说和,被萧惟然一把拉住。
锦袍男子从地上爬起后,躲得远远的,随即撇嘴嗤笑道:“不过一介贱民,我堂堂太守之子岂能向他道歉?”
白思若被他的傲慢惹怒,运起灵力将他拉至跟前,揪住他衣领:
“韩启用自己的才能谋生,哪里低贱了?
倒是你,从上到下,没一件是靠你自己得来的,老大人了,还只能依仗父母,‘高贵’得很!”
锦袍男子脸色铁青:“人们尊重我,敬畏我,而他只能在这卖画陪笑,我就是比他尊贵。”
白思若将他往地上扔去:“你错了,人们尊重敬畏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太守之子的身份。
人们惧怕的是太守的权力,奉承的是太守的荣誉,至于他儿子是个傻子,还是条狗,又有什么关系呢?”
锦袍男子嘴唇颤抖,眼眶含泪,好半天说不出话:“不对,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这个!不是!”
白思若冷淡看向他:“人们因为外物讨好你,这是事实,你为什么要否认呢?
所以你心里也知道,一个人真正值得尊重的,是他自己的才能和品行,对不对?”
锦袍男子不断摇头:“不,你胡说。”
白思若继续道:“你要真讨厌韩启这个人,大可以不理会,何必非要凑上前,专门去羞辱他?
他身上有你在意甚至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想要的才华自己却没有,所以用钱贬低他,好平衡自己的自尊心。
你几次提到钟离先生,想必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能,而你仰慕他对不对?
你想成为和韩启一样的人!”
此话一出,锦袍男子开始嚎啕大哭:“爹骂我不学无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是个废物。
我才不是废物,不是!”
锦袍男子不停抹着眼泪,哭得可伤心了。
白思若和萧惟然面面相觑。
这个恶霸未免有点太脆弱了吧,她说得很过分吗?
见锦袍男子一直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白思若莫名有些心虚:“你爹骂你,你就努力上进,羞辱别人做什么?”
不料锦袍男子哭得更厉害了:“你,你说得轻巧,我又不是没学过,字画诗书没一个容易的,更别提策论那种意思都看不懂的东西了。”
原来是个学不会就自暴自弃的呆瓜。
白思若破愁为笑,将青衫公子拉到他面前:
“你想学,跟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先生吗?
你跟韩公子好好道歉,想必他宽宏大量,会接受的。”
锦袍男子止住哭泣,羞赧低头不语。
青衫公子上前扶起他:“张公子之师,在下万不敢当。不知可否有幸,与张公子结交为友?”
锦袍男子抬头,愣愣看着青衫公子:“你当真愿意?我之前那样羞辱你?”
青衫公子莞尔一笑:“言之有理则听,无理则过。
荣辱在自己心中,不在他人言行里,由自己作为而生,不因他人毁誉而动。”
锦袍男子的脸惭愧到通红,他向青衫公子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青衫公子赶紧扶起:“张公子,无需这样。”
行完礼,锦袍男子仔细把地上的银票捡起来,收入袖中,换了一叠银票拿给青衫公子:“这就当作赔礼。”
青衫公子只抽取了一张:“这是画的补偿。其余的张兄收起来吧。”
锦袍男子惊讶一瞬,随即回道:“韩兄高义。”
青衫公子转身向白思若走来:“多谢姑娘相助,姑娘可看看其他画作,有喜欢的,在下作为谢礼赠与姑娘。”
白思若见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也很开心:“好,那我再看看。”
她浏览起其他画作来。
这时,锦袍男子凑到她跟前:“姑娘的武功真厉害,我能不能拜姑娘为师?”
萧惟然一听,立即挡在她身前:“不收徒。”
白思若也出声:“不行,我没法教你。”
“为什么?”锦袍男子垂头丧气。
“我没有武功,我用的是灵气。”
锦袍男子眼睛瞪大:“你,你是灵族?”
他激动得直跳脚转圈:“我就说怎会有姑娘身手那么厉害,还骂我骂得比我爹还狠。”
呃,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白思若只知道锦袍男子的脑子,大约真不太好使。她先踹了他几脚,又将他说哭,他不找自己算账,反而上赶着,后来知道她是灵族也不害怕。
看来他是个慕强之人,所以盲目追随强者,之前也是用拙劣的方式,试图证明自己很厉害。
锦袍男子还想近前,被萧惟然隔开老远。
他还是书读得少,没有自己的认知体系,只一味认为强的就是对的,不像另一位
白思若看了看青衫公子,从头到尾,他的情绪很稳定,态度如一,温雅得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从他的画中也可见一斑,雪梅,幽兰,修竹,晴荷,江海行舟,雨中吹箫,花间对弈,以及
星夜劈山。
白思若选了最后一幅:“我要这幅。”
青衫公子微微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像惺惺相惜的知己:“姑娘慧眼,这是在下最用心的一幅。”
青衫公子将画包好递给她。
白思若问他:“劈山艰难?”
青衫公子回:“不得不劈,劈了才有出路。”
二人相视一笑。
白思若拿着画和萧惟然离开。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来源,转头看向阿然的侧脸,想不到那位青衫公子竟和阿然有相似的想法。
一个不惧艰险,立志劈山开路。
一个高山行难,依然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