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经常安慰受惊吓的妹妹,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奈美同学,不要怕,什么都没有哦。”
被团停止了颤抖,继而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走开!走啊!啊!!!!”
山田太太赶紧将灰原雄往外推:“她不喜欢听人叫她‘奈美同学’。”
三人退到房间外,山田太太忍不住啜泣出声:“对不起,我忘记了。奈美她自从把自己关起来之后就很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
“那你们平常怎么......”
“我和她爸爸叫她倒是没这么大反应。所以我们也猜测过她是不是在学校被霸凌了。也有孩子说过奈美之前和男朋友分手,所以......”
山田太太有点难以启齿,但对于十八岁就可以登记结婚的现状,高中女生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
实际上山田奈美已经高中三年级,如果她不打算继续攻读大学,二十岁之前很可能能会结婚。
“我们走投无路下也找过那个男生,他和奈美感情好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那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成绩也不错,实在是不像对奈美做过什么。
反倒是奈美,刚分手时经常去纠缠,还不吃东西说什么‘一定要让他后悔’之类的话。”
“这样啊。那我进去试试吧。”佑里捏出一枚清心符,指尖聚灵一点悄悄激发。
霎时间,清风顺着激发的灵力混入室内的冷气中。尖叫不已的山田奈美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佑里软下嗓音试探着靠近:“山田?你还好吗?刚刚有点吓到我了。”
跟在后面的山田太太怕她这样说刺激到女儿,想要出声却被灰原雄轻轻摁住了肩膀。
这一愣神的功夫,被子里的女孩奇迹般渐渐安静下来。
她在里面蠕动几下,轻轻地将被子揭开一道缝隙。
刺眼的亮光里,浅蜜色皮肤的女孩顶着两个蓬松的丸子头,圆润的杏眼中满是担忧。
【这个女孩,是谁来着?好像见过很多次,但是回忆不起来了。】
山田奈美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最近的一周更是受了莫大刺激。
她毫不怀疑自己见过眼前的人,只以为是头脑昏沉一时记不起来罢了。
此时女孩的出现带来一丝慰藉,精神在符咒作用放松下来,让她误认为是熟悉感。
“你还好吗?我可以过来吗?”
被这样问着,一直生活在恐惧中觉得自己随时被窥伺攻击的人,好像找到了支撑。
她渐渐放开手中的被角直起身来——之前她因为过于害怕而不敢躺下,一直以一种随时能跳起来的姿势蜷缩在里面。此时直起身,顿觉全身麻痹到发凉。
房间中充足的冷气像是冰凉的蛇牙啃噬在皮肤上。
“妈妈......”
山田奈美直起身,看到女孩身后捂嘴哭泣的山田太太。略微清醒过来的神志让她惊讶于母亲的憔悴。
山田红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奈美,太好了。”
房间中刺眼的亮光慌得女孩眼晕。身上黏腻的汗水接触到冷气刺激得她直打哆嗦。
侧身避到一边的佑里悄悄隔空画了一道凝神符给母女二人稳固心神。
待两人情绪平复一些后,她借着安抚的姿势悄悄将手中符箓扣到山田太太手里。在对方惊讶的神情中温声建议道:“山田学姐闷了很久了,可能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说着,她招呼灰原将母女二人扶下楼去。
男孩很好的接收到了同期的意思。向面前的人漏出一个阳光的微笑。
山田奈美心神一松,连带着安心感上涌,一时迷糊被扶着往外走。靠近门口时,她明显感觉到母亲身体颤抖,甚至没忍住掐了一把她的手臂。她疑惑地回头:“妈妈?”
山田太太突然伸手紧紧将她的头固定在怀里颤声道:“妈妈有点冷,奈美抱抱妈妈好不好?我们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啊?嗯。”房间里是太凉了一些,她为什么把空调开的这么低来着?记不起来了。
得到女儿的回答,山田太太忍不住抬头恳求地对上佑里的眼神。这个比女儿还年幼的女孩挪了挪身体,不着痕迹地将身后的东西挡了个严实,并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为母则刚,她捏紧了手中微微发热的纸片,加速向外走去。
山田奈美裹身的被子拖在地上拽出门口,那块曾经被女孩遮挡的地方,一个呲出数排利齿的复眼蝙蝠头正挣扎着向外攀爬。
挣扎间发出粘腻的声音,让人如脖颈里爬满了蚂蚁般不适。
“那是什么?!”
一楼客厅中,闭目养神的山田先生突然惊叫出声。
山田太太带人上楼之后,作为不太支持妻子决定的丈夫,他并不想和自己认为是骗子的人过多交流。
山崎一郎自己努力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三人只得枯坐,相顾无言。
被家中变故烦扰得筋疲力尽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勉力保全在客人面前的体面。头皮下的神经在时间流逝和尖叫声中益发紧绷。他面色张红地闭上眼睛试图逃避。
等待良久,妻女的哭声传来,担忧还是占了上风。谁料一睁眼便看到天花板上紫色漩涡中挣扎的巨大肉翅。当下便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妻子架着女儿以一种即将扑倒的姿势急匆匆下楼来。
她脸色苍白眼球颤抖,乞求般对丈夫说:“老公,奈美需要晒太阳。我们去外面吧。”
他张口结舌,一时无言。
旁边一身西装的“骗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走上前同他一起搀扶住母女二人:“山田先生,交给我们吧。”
七海建人掏出武器目送几人离开,待房门关好后起手布下帐。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房屋外,互相搀扶的山田一家满目惊恐地观察这个“新鲜的世界”。
虽然只是短暂的获得了“看见”的能力。但帐放下之前,夫妻二人清清楚楚看到了徘徊在街头的异生物。
“山田先生、太太。”沉稳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山崎一郎用身体挡在三人面前:“请不要跟它们对上视线。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二人犹如抓住浮木,闭上眼睛将疑惑发问的女儿护在中间,不让她抬头。
靠谱的辅助监督带上特制的眼镜,待看到三人身上咒力残秽减弱到一定程度时便轻声开口:“山田先生,请睁开眼睛试试。”
后者犹豫着睁开双眼,街上清清静静,只有路过的邻居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好像可以了。”
山田太太听到丈夫的话,慢慢睁开眼睛,确认无事后长松一口气放开了女儿。
奈美反应迟钝地四处张望。
数秒后,她用手揉着眉心痛苦道:“妈妈,我眼睛不舒服,看街上好像有透明的东西在来回晃。”
听到女儿扎样说两人的心瞬间揪起。
“没关系,长时间不出门还被强光照射的后遗症罢了。”山崎一户掏出一块黑布:“暂时把眼睛保护起来吧。”
虽然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布料,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女孩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对不能视物有一点犹豫,但身旁是牢牢看护她的父母,两人担忧的眼神让她不能拒绝。
“爸爸、妈妈我有点晕。”
不只是她觉得有点晕,实际上是地面在晃动。帐能够隔绝声音视线,却无法完全隔绝对连接成一片的土地的影响。
“没关系,现在我就送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一家人在山崎一户的带领下飞快穿过镇子,无视一路上在熟人的招呼和目光。知道坐在咒高的车里驶向远方才长舒一口气。
山田太太松开手掌,一枚黄纸折成的三角竟然平展如新,温热的触感依旧。不仅没有褶皱,也没有被她的汗水浸湿。
开车的人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动作出声道:“这个是宇佐美同学拿手的东西。找个御守袋给你女儿带在身上吧。化成灰烬之前都可以保护她。”
山田先生有些后怕:“那几个孩子没问题吗?”
“哈哈,请相信他们吧。实不相瞒,我才是助理。”
“这样......”
“请安心吧,我们接受了委托,会把镇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再离开的。
不要在意,错不在你们的女儿,她只是比较倒霉的受害者。”
山崎安慰道。随即他又满含歉意的说起:“但是,你们的房子可能会受些损害。不过别担心,会有重建补贴的。”
夫妻二人听到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所房子重建了也不是很想回去了。但是以自家的经济水平又能去哪里呢?
山田太太问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她很担心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却身处危险之中。
山崎沉默了一会儿,这种事一般要避免对普通人说起,但是他们直对上了咒灵无法直接忽略。
犹豫许久,他最终开口道:“请不要在意,它们一般不会作恶,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请及时联系我们。”
虽然很遗憾,但山崎不确定车上的线路能不能够监听,为了工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然而作为能力不够出众的人,他一直不太理解像普通人隐瞒的理由。
如果仅因为不能自保和担心受到惊吓就要在无知中死去的话,他不明白自己这样弱的人有什么一定知晓这些的意义。
他不是家系入学,当初或许可以直接让他以疯子的身份病逝在精神病院。
后座上,山田夫妇不再发问,而是紧紧抱住了消瘦的女儿——她因为疲惫和长久没享受到的放松而沉沉睡去。
“奈美,没关系吧?”
“没关系,她只不过是收到了刺激。
‘看见’的能力一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展现。
普通人这种短暂的体验,出于自保的生物本能。危险过去之后就没有关系了。
就像二位现在已经看不见一样。”
顿了顿,山崎补了一句:“请不要担心,她很快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的。”
良久,山田先生闷闷地说:“如果作为普通人的代价是在某一天莫名其妙地死去,那么我宁可她受一些惊吓。”
是啊。明明,身处未知又时刻被未知威胁才是最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