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新病人自称为小丑，真实姓名不详，据说是个病入骨髓的极重型患者，甚至已经进化到可以反向说服医生的境界。
以上都是你的同事，那些曾经短暂接触过小丑的医生们对他的描述，并且在回忆那段过往时，皆是满脸讳莫如深，不愿详谈。
而在他的病历单上，对基础信息的收录也仅有寥寥几句，但其“丰功伟绩”的记录却不下十张A4纸。
听说这家伙在入院时还被人揍得很惨，双腿也几乎废了，但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试图挑衅病友，甚至差点引起暴乱。
总的来说，这家伙是个狠角色。
在你尚未接触到他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而在你真正与他见面后，你对他那股疯狂姿态的认知更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加深。
“你好，我是你的新精神医生，接下来将由我接管你的诊治。”
你看着两条腿板板正正裹着厚石膏挂在半空，一只胳膊被吊在胸前，头也缠绕着绷带只露出双眼的小丑，再怎么想要严肃的态度在这一刻都忍不住为他那略显凄惨的姿态感到抱歉。
但你还是敬业地压住了这些情绪。
毕竟你也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无论多悲惨的事你都不会轻易给予同情。
“哦，你好啊，阿尔萨斯——医生。”小丑兴许是提前看了接管自己医生的资料，认出了你，像是被温热糖浆裹挟的搅拌棒，沙哑的嗓音竟也被用出滑腻粘稠的亲近感……
噫——
你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从皮肤上弹射出去了。
“好的，那么可以简单说说你被送进医院的原因吗？”
你的胳膊垫在一沓纸下，另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掏出蓝黑色水笔，坐在床前严阵以待，只等他痛快说出自己所面临的难题。
通常来说，遇见像小丑这种急重度精神病患者你们的问诊都是需要在隔离室进行，但看在他伤的如此严重无法行动的情况下，还是给了他些许人文关怀上的照顾——毕竟他现在也没有像其他病人那样把你揍一顿的能力。
“哦～你们总喜欢重复问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小丑翻了个白眼，但这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是枪伤，我被一个有趣的小老鼠射击了……老实说那挺有趣的，没想到我居然也有一天会被小鬼打伤。”
那你活的得多天怒人怨啊。
你在心底再次评估了一下面前这位患者的危险程度，随后在他的测评表里画了一个圈。
“那个孩子——哦对，我上次在撞你的时候还看见他了呢，难道说你们认识？”
小丑唯二露出的一对眼球在白色纱布底下旋转了几圈，就算你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猜得出来他此刻戏谑的情绪。
“请不要牵扯无关话题。”
你当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笑话，你可是前几天刚从大都会外派过来的精神医生，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来过哥谭，更别提被他开车撞了。
你又在他的测评表上“妄想倾向”那一栏画了个勾。
“哈！你不知道！”小丑的喉咙里挤出几道低沉的沙哑笑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但很快他的声音又低落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不过在精神病院里这倒是挺正常。
你默默翻了翻他之前的病例记录，纸张翻页的剐蹭声在这片空白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介意说说你的个人经历吗？比如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精神问题的时候？”
“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医生，我倒是不介意同你分享……这样吧，我们来交换自己的故事怎么样？”
“我先来，”小丑没等你反应，眼球微微转动，像是真的在认真回忆般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出生在一个工薪家庭，母亲叫玛丽珍，她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一直觉得我们家被人时刻监控着，所以……”
小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眼看向你，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是在暗示让你说些什么，否则不会继续的意思。
“唔……好吧。”
虽然对患者公开自己的家庭信息会侵犯到你的隐私，但为了建立医患之间的相互信任与理解，你还是决定简要概括一下你的过去。
“我是个精神内科医生，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嗯哼？”小丑眼球转了一圈，看向你的目光里似乎充满了戏谑，“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吗？”
“当然不是，是——”
你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下去，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因为什么呢？
你突然感觉有些茫然。
你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医生有什么奇怪的，但支撑你成为医生的动力又是什么呢？
在阿美丽卡，想要成为一名专科医生并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可你却一点没有在这条道路上艰辛奋斗的记忆，甚至除此之外，你连自己过去的一切都记得无比模糊……
为什么会这样？
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或者是，你真的是阿尔萨斯……？
……
“咚咚”
“阿尔萨斯先生？可以打扰一下吗？”
背后的病房门传来沉闷的敲击声恰好打乱了你此刻的思绪。
你下意识回头，果然在门外看见了之前把小丑安排给你的主任，走道里白晃晃的灯光在他那颗稀疏的脑袋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某一瞬间你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发光的长毛马铃薯。
“主任？”
你放下手里的东西，等走到门外才发现除了主任外，一位穿着棕褐色长款风衣的男人也在旁边等待，挺拔的身材半倚靠在墙上，坚毅又棱角分明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十足的正派人物。
老实说，这俩站在一起挺不搭的。
“是这样，这位是我们哥谭市最杰出正义的警察，曾经破获了许多重大案件的戈登局长，”主任非常贴心地为你介绍，“他过来是想向你询问一些关于企鹅……科波特先生的事情。”
“过奖了，”
这位戈登局长摘下手套跟你握了握手，倒是看不出一点身为领导的架子，这让你有些受宠若惊，
“阿尔萨斯先生，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谈谈关于科波特病情的事情……他真的有精神障碍吗？”
“据我所知，在此之前他的所有检测都是正常的——我当然不是怀疑您的医术——只是这关乎到科波特后面关押的地方，以及对他档案的更改……”
戈登局长那双藏在眼镜下的蓝灰色眼睛里满是认真，饶是自诩为最负责医生的你也不由得对其敬业度感到敬佩。
像这种小事，他明明可以让其部下的警员来询问，但还是亲力亲为……像这种人，不是敬业值守，就是控制欲过强。
“他确实有病，”你眨了眨眼，这个时候也已经从刚才古怪的漩涡中抽离出来，重新回到自己正常的状态，“根据我的判断，科波特先生拥有包括但不限于精神分裂症等多个疾病，我一会可以将他的病情诊断复印一份给你们方便他后续的档案书写。”
“那真是多谢了。”
戈登局长微微向上抬了抬自己的帽檐，朝你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该离开了，最近您应该也听过，局里的事务比较多。”
“啊，是那个自称蝙蝠侠的怪人吧？不过也因为他的存在，据说旧城区那边安生了不少。”
“是啊……但是这仍旧不能掩盖他蔑视法律的本质，”说到这里，戈登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停顿了几秒，随后轻咳一声，“那么时间不早了，阿尔萨斯先生，我们以后再会。”
“啊，好的，如果您之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戈登背朝你挥了挥手，棕褐色的长风衣倒是给他穿出一股万夫莫的开气势来。
真是太敬业了。
你忍不住再次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