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刚和宝玉生了一场气,正独自在房间里落泪,紫娟过来宽慰:
“姑娘何苦气恼?宝玉一直是这个性子,爱玩闹了些,却也把姑娘放在心上,有个什么好玩的都会给姑娘带来,姑娘莫要哭了。”
黛玉擦了眼泪道:“你这话好没意思,我何尝恼他了?他日日这样,我日日恼,岂不恼死我了?”
紫娟笑了起来,拧了帕子给黛玉擦脸:“好,是我看错了,姑娘哪里恼了?我听说琏二奶奶哪里有新送来的海棠,姑娘喜欢的话,我替姑娘去要一盆来可好?”
黛玉摇头:“算了,叫人知道了以为我多事,今儿要花,明儿要草的。”
紫娟顿了一下,也不提这话了,转而又说:“那去找三姑娘说说话?”
黛玉恹恹的,却也知道紫娟是想她出去走走,省的一天到晚窝在房里闷的慌,便说:“不去三妹妹那里了,她最近正为她姨娘和环儿的事烦着呢,我去找二姐姐下棋。”
紫娟点头:“也好,我去给姑娘拿手炉,虽说如今开春了,到底还有些凉,姑娘身子又才好。”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瞧瞧,紫娟如今倒成了老妈子了,可爱念叨。”
紫娟无奈的看着黛玉,拿了斗篷手炉过来,刚准备陪黛玉去找迎春玩,雪雁就咋咋唬唬的跑进来,欣喜地说:
“姑娘!姑娘!咱家老爷来信了!”
黛玉瞬间站起来,目露惊喜,好一会才压下去,强做镇定的开口:
“来信就来信了,你咋咋呼呼的好没规矩。”
话这么说着,语气里的开心和期待却怎么也压不住。
雪雁笑着上前:“姑娘最疼我了,我一听到姑苏来人了就立马来告诉姑娘,姑娘可别叫人罚我。”
这里正说着,鸳鸯就挑了帘子进来:
“林姑娘可在?老太太命我来请姑娘,姑老爷来信了,叫姑娘过去看信。”
黛玉应了一声:“这就来!”
鸳鸯听到小姑娘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开心,不自觉笑了起来,心想:平日里林姑娘嘴上不饶人,可到底是个小姑娘,也会想家。
黛玉欢喜的到了贾母那边,先行了礼,贾母一把拉着黛玉把人搂在怀里,摸了摸手道:
“手怎么有些凉?紫娟,你怎么不知道给你姑娘添衣服?”
黛玉忙说:“我不冷,紫娟拿了斗篷和手炉,只是我挂念父亲来的信,这才自己跑来了。”
贾母又笑了:“你这猴儿,我特意等你来了再拆信,咱娘俩一起看。”
说着就拿来放大镜,叫鸳鸯拆了信递过来,祖孙俩凑到一起读信。
才读了几句,黛玉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外祖母……”
贾母脸色也沉了,放下心摸黛玉的脑袋:“莫怕,这信在路上也有两个月了,你父亲说不得好了,这样,我叫鸳鸯帮你收拾一下,叫你链二哥护送你回家见你父亲,等你父亲好了又接你回来。”
黛玉哽咽着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点头。
贾母便吩咐鸳鸯跟着黛玉回去帮忙收拾,又叮嘱紫娟雪雁两人好好伺候,接着叫琥珀去找王熙凤传话,让贾琏回来了来见她。
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紫娟鸳鸯收拾东西。
鸳鸯还不忘安慰黛玉:“林姑娘宽心,姑老爷兴许只是想姑娘了,这次姑娘回去看看姑老爷,见了姑娘,姑老爷就什么病都没了。”
紫娟也跟着说:“鸳鸯姐姐说的在理,姑娘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黛玉难受,忍着眼泪说:“也没什么了,家里什么都有,东西少带些不打紧。”
话音刚落就听到贾宝玉嚷嚷这跑了进来,身后的袭人拦都拦不住
“宝玉!你慢些!”
“林妹妹要走了!?妹妹怎么就要走了?莫不是今儿生我气了,以后不再咱家住了!?”
贾宝玉闯进来急的不行,看到林黛玉脸上还有泪痕慌忙拱手长揖的赔不是:
“是我不好,在这里给妹妹赔礼,妹妹留下来吧……”
说着贾宝玉就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黛玉,生怕黛玉真走了。
鸳鸯见状笑着上前说:“宝二爷这是什么话?姑老爷想念林姑娘,因此来信接林姑娘家去,老太太都准了,你拦她做什么?”
宝玉急了脱口而出:“那我也去!我跟林妹妹家去!”
这话一出原本还挂着眼泪的黛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快又收敛,拿帕子捂着脸道:“没头没脑的瞎说。”
看宝玉确实着急,黛玉到底开口解释:
“我父亲病了,我要回去看他。”
这下宝玉没话说了,他总不能拦着人家回去看生病的父亲,只是黛玉要走,贾宝玉耷拉着脑袋,实在开心不起来,沉默了一会又开始关心黛玉:
“妹妹家去,东西可带齐了?外面的东西不好,妹妹常用的要多带些。”
“还有,虽说妹妹家在南边,可好歹住了这么久……”
宝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话,最后眼巴巴的问:“不知道妹妹几时回来?”
黛玉摇头:“不知道,二哥哥将来可以去姑苏看我。”
宝玉不高兴了,看着黛玉欲言又止,这几天好容易和黛玉玩一会又吵了架,等他出门回来黛玉竟要回家去,宝玉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袭人等看了只当是宝玉因为黛玉要回家不高兴,因此也不去惹他,只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早,黛玉上了马车,宝玉才匆匆跑来送,送到码头还不忘叮嘱黛玉给他写信,眼看着船走远了,宝玉才依依不舍的回去见贾母。
贾母摩挲这宝玉的脑袋笑说:
“你这猴儿也有难过的时候?好了好了,莫担心,我嘱咐了你链二哥,叫他看你姑父好了还接了你林妹妹回来。”
宝玉顿时就高兴起来,开始数着日子算黛玉何时回来。
姑苏
林管家匆匆带着下人去码头迎接归来的黛玉。
他家小姐十分可怜,六岁那年丧母,他家老爷怕旁人说丧母长女没教养,所以特意把小姐送去了京城,先夫人的娘家教养,先夫人娘家是国公府,老太太是诰命夫人,有她教养,他家姐儿也不至于被人诟病。
林管家在岸边等了约莫半日的功夫,一艘挂着贾家旗帜的船就出现在了江心,林管家精神一震,立马就吩咐带来的下人做好准备迎接林黛玉。
那船靠岸之后,林管家立马带着轿子上前,询问船夫:
“可是京城贾家来的船?我是巡盐御史林老爷的管家,奉命等候。”
那船夫忙陪笑:“是贾家,我们老夫人特意吩咐二爷亲自护送表小姐回来,这就下船了。”
林管家放心了,给了船夫两个大钱吃茶,又去张望船上。
果然,过了没一会就看到陪他家小姐一起去京城的雪雁并王嬷嬷,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丫鬟扶着他家小姐下来了。
行船这么多天,黛玉又担心林如海,生怕哪日就收到了不好的消息,因此消瘦了不少,到了下船是,黛玉眼眶红红,带着帷帽,看到林管家眼泪拆弹出来了,却还守着礼,走到林管家面前,盈盈福身,出口却没忍住带了哭腔:“林伯,父亲他如何了?”
林管家眼眶也红红的,他家小姐长大了许多,见黛玉瘦弱要哭不哭的模样林管家忙安慰:
“姐儿莫难过,老爷今日精神还好,听闻姐儿回来,老爷就好了一大半了,姐儿先上轿,天色不早,咱们先回去再说。”
黛玉听见林如海好了一大半,当即放心了些,柔柔的诶了一声,在雪雁紫娟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在轿子里取了帷帽,擦着眼泪,又从窗户缝隙往外看陌生又熟悉的扬州城,只觉得一切都如往日一般。
林管家看黛玉上了轿子,又回头和才下船吩咐下人搬行李的贾府琏二爷贾琏打招呼:“琏二爷,适才见到我家小姐一时激动,倒是怠慢了二爷,还请二爷莫怪。”
贾琏是个圆滑性子,当即作揖笑道:
“林管家客气了,我奉祖母之命护送表妹归家,只盼着姑父早日康健,我好回去祖母跟前复命呢。”
两人又客气一番,在林管家的带领下回林府。
林如海听闻黛玉回来,确实精神好了许多,让人服侍着沐浴更衣,到前厅等着黛玉回来,左等右等,等了半日才听到门房那边传来动静,说是黛玉已经进了二门了。
听的林如海激动的起身,他已经有四五年没见黛玉了,也不知道当初挥泪离家的幼儿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咳咳……”
走了两步,林如海气乏的扶着墙壁停下,捂嘴的帕子咳出了血迹,林如海叹气,冷静了些,让随从扶着他坐下等。
很快,黛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游廊,一看到林如海,黛玉就推开雪雁紫娟,拎着裙摆,小跑着奔向林如海,嘴里还唤着:
“爹爹!”
林如海坐不住了,站起来出了门,接住冲进他怀里的黛玉,父女二人一见面,话没说一句,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