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进园子逛,大家都开心的很,跟着贾母,带着一群伺候的下人就进了园子。
进了园子之后,虽说天还冷着,景色却是实打实的不错,湘云十分惊叹,只巴不得在贾府常住才好。
迎春探春惜春也都开心的跟着湘云一起玩,先前贵妃省亲,她们晚上进的园子,因为贵妃在,不敢失了礼,因而并没有认真看园子里的景色。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次才是正儿八经的逛园子。
黛玉走了一段路寻了个树阴下坐着,贾母年迈,去了凉亭里看着小姑娘们在外面玩。
原本空旷的园子,因为黛玉等人到来显得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黛玉等人还顺路去看了自己要住的院子,显然都十分满意。
贾母瞧湘云开心,就对湘云说:
“云丫头,虽说你不常住,可这园子大,还有空的院子,你瞧瞧喜欢哪个,我叫人收拾了给你留着。”
湘云正和探春掐花玩,听了贾母的话就回头笑说:
“老太太何必麻烦,我左右一年来住不上几日,况且我喜欢热闹,来了不拘和林姐姐或是宝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哪个住都行,你给我留院子我还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不热闹呢。”
贾母就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罢了罢了,随你开心,瞧着你和你林姐姐好的什么似的,只要林丫头他们不嫌弃你,你爱和谁挤都行。”
湘云连连点头,十分自得的模样。
玩了半日,王熙凤就带了人在园子里摆饭,她忙了这些日子,好容易才忙完,借着伺候贾母用膳的借口也进园子里松快松快,见了贾母就朗声笑道:
“还是老太太会快活,带着妹妹们进了园子里玩,也不知道叫上我,我就知道有妹妹们在我在老太太眼里就是个烧糊了的卷了!”
贾母见了王熙凤就开心指着王熙凤说:“瞧瞧瞧瞧,就说不能落了这猴儿,叫她追来了就开始编排我了。”
王熙凤就上来搂着贾母的肩膀道:“哎哟~孙媳可不敢编排老太太,这不是瞧着老太太进了园子玩,孙媳眼馋嘛,寻摸了个理由来偷懒,老太太还要揭穿我,这叫我还怎么偷懒?”
贾母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那你就留下来玩,我看哪个敢把你拉去干活。”
王熙凤就顺势坐下,又招呼下人去摆饭,叫平儿去喊几个姑娘来吃饭。
黛玉坐在树阴下,宝玉正和她说话,黛玉看见王熙凤进来就想起了账本的事,这事放在她心里许久了,黛玉总担心,偏又找不着机会提醒王熙凤,又担心说了叫人嫌她多事,因而一直没能找王熙凤说。
如今见了王熙凤又想起这事,黛玉到底还是担心,一来王熙凤素日里对她不错,而来总不好知道了这事还当做不知道,黛玉想着脸上的笑意就没了。
宝玉见了就问:“可是玩久了累了?”
黛玉回过神来摇头:“不累,走吧,再不过去,老太太要喊我们了。”
宝玉点头,两人起身往吃饭的暖阁走去。
吃饭的时候,黛玉还心不在焉,是不死看一眼王熙凤。
王熙凤多精的人,她一看就知道黛玉有事,王熙凤面上不动声色,说说笑笑的逗着贾母多吃了几口饭,吃过午饭之后,贾母就回去午睡了,叫黛玉几个在园子里玩够了再回去,还吩咐王熙凤李纨好生照看。
能在园子里玩一天,大家都很开心,继续寻着喜欢的地方玩耍。
王熙凤送走了贾母,转头就找了黛玉拉着黛玉说:
“可巧今儿得空,妹妹随我来,替我瞧瞧花样。”
说完就拉着黛玉走到一旁没人的亭子,撇开众人。
黛玉一开始还真以为王熙凤找她看绣花的花样,坐下之后就问;“二嫂子,看什么花样?”
王熙凤坐在黛玉对面替黛玉倒了茶说:
“我哪里是叫你看什么花样?方才吃饭的时候你就老看我,一瞧就是有心事,你来咱家也好多年了,嫂子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好瞧着你有事也不问一句吧?来,和嫂子说说,到底什么事叫你这么为难?”
黛玉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二嫂子看出来了?”
王熙凤就笑了:“你那心思谁看不出来?还不快说与我听听?”
黛玉犹豫了一会,她是聪明人,想的也多,自然知道这话一说出来,她和王熙凤之间的关系怕是要不如以往了,黛玉低着头,王熙凤也不着急,只当是黛玉有很为难的事才这样犹犹豫豫。
思考了半天,黛玉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左右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问:
“二嫂子,这事本来不该我和你说的,二嫂子可还记得去岁你叫我帮忙看账本的事?”
王熙凤点头还笑:“自然,你那时候看完账本没几日就病了,老太太训了我好一阵呢,怎么?可是账本有问题?那也不打紧,左右都了……”
说了一半,王熙凤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她想起来那段时日忙,因此将印子钱的账本和府里的放在一起了,想到这里王熙凤看向黛玉,莫不是黛玉瞧见了?
黛玉抿了抿嘴说:“我是瞧见了,实在没办法当作没瞧见。”
王熙凤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做事比寻常男子还要果断,听了黛玉的话,王熙凤装作没听懂,笑说:
“瞧见什么了?左右都是些账本,瞧见了也没什么,值当妹妹寻思这么久?”
黛玉认真起来:
“我知道二嫂子管家辛苦,可二嫂子待我好,若我没瞧见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瞧见了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叫二嫂子陷入深渊,还带累大姐儿。”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目光犀利的看着黛玉,十分有压迫感。
黛玉却不惧,只是看着王熙凤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二嫂子可知道这东西触犯律法的?”
王熙凤看到了黛玉眼神里的担忧和关心,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心酸起来,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架不住来钱快,她嫁进来贾府,管家这么多年,又有谁知道她的难处?
贾府早就入不敷出了,她的嫁妆也填进去了一半,她又是个好强的,不肯轻易卸了差事,叫人看不起,因此想法子开始弄钱。
王熙凤沉默了一会才干巴巴的说:“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这一大家子人,月例都快发不出来了,指着这个银子才过得下去,加上娘娘省亲更是烧出去了不少银子。”
说着王熙凤忽然一顿,这建园子省亲的钱还是拿了林家的银子才做下来的。
黛玉皱眉:“怎么就艰难到了这等地步?既然如此那也该开源节流,而不是去做这些有损阴德的法子。”
王熙凤别开脸冷笑道:
“家里的大老爷们没一个中用的,伸手就知道要银子,如何开源节流?内里亏空至此,外边还要着面子,我一个小辈如何去说?不怕妹妹笑话,我说的好听是当家夫人,说不好听了就是个管家婆子,手里只拿了令,但凡有个什么事还是要请示了老爷太太才能做主。”
黛玉一时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如王熙凤这般要强之人都这样了,将来又能如何。
两人沉默不言,过了一会,黛玉还是说:
“我也不知道如何劝嫂子,可这东西嫂子还是早早丢开,免得将来事发叫嫂子……况且我看书上常言,此事累及子孙后代,二嫂子至今只有大姐儿一个孩子,岂不是这个原因?就是为着这个二嫂子也万万不可继续了。”
王熙凤皱眉,好歹叹了口气拍着黛玉的手说:
“我知道妹妹的好意,容我再想想,只请妹妹念着我的好,莫叫其他人知道这事。”
黛玉到底点头应了下来又说:“二嫂子听我一句劝……”
王熙凤点头,复又笑了起来道:“阖家上下只管玩乐,最后倒只有妹妹看出来家中情况,真切为我担心呢。”
黛玉只是担心的看着王熙凤,不知怎么她有种直觉,如果王熙凤不及时收手,只怕下场不太好。
王熙凤拍了拍黛玉的手:“好了,妹妹莫担心,我心里有数。”
黛玉叹气,还想劝几句,宝玉却跑来了:
“妹妹和二嫂子说什么?怎么还背着人说?我也听听。”
见宝玉来了,黛玉自然不好说,只和王熙凤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不过是二嫂子问我账本有一处没太懂,叫我帮忙看看,不若你也替二嫂子瞧瞧账本分担分担?”
宝玉立马摆手:“罢了罢了,我读书都读不过来,哪里还能分出神来给凤姐姐看账本?饶了我吧。”
王熙凤和黛玉无奈对视一眼,到底把话撂下暂时不提。
只是回去之后,黛玉思来想去,最后从箱子里翻了本朝律法出来,私底下不叫人知道的给王熙凤送了去,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心里却想着若是王熙凤熟读本朝律法,兴许能收手。
只是因为王熙凤说的这些,黛玉再看贾府众人奢侈无度,难免就有些伤感,只是她客居于此,自己都寄人篱下,拿什么去管人家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