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了一会,宝玉就说:“昨晚没见你去啊,就宝姐姐来找袭人,坐了一会就来了个丫头喊她回去。”
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得动。”
宝玉细想一会,这几日他没管过怡红院,懈怠了也是有的,便对黛玉笑道:“定是这个缘故,回去我问了是谁,教训教训她们。”
黛玉听了又说:“是该管管你那些姑娘们了,今儿得罪我我不过恼你几日,倘若明日什么宝姑娘贝姑娘来了,也得罪,事情岂不大了?”
说完自己先没撑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宝玉见黛玉促狭的样子,又是咬牙又是笑的,到底没舍得反驳叫黛玉生气。
二人站了一会,就有小丫头来叫吃饭。
去了王夫人那里,大家都在,王夫人关心的问黛玉:“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还好?”
黛玉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
王夫人就点头,又说了一会话,再去看宝钗,发觉宝钗在一旁有些出神,王夫人心知是薛蟠的事,她原本偏向宝钗给宝玉做媳妇,宝钗懂事,身体还算康健,又会规劝宝玉。
只是先前用了林家的银子,老太太叫用了银子就得认下这门婚事,她对黛玉其实也没那么多成见,只是拿黛玉当媳妇看的话,总归觉得黛玉事事不让着宝玉,爱耍小性子,宝玉又时常哄着黛玉,王夫人看了就有意见了。
如今她大女儿是贵妃,宝玉又有功名在身,王夫人就觉的黛玉一介孤女,纵使有百万家财那也不是她宝玉的良配,一时又庆幸贾母看两人小没把婚约的事说出来。
可如今她看好的宝钗家里哥哥又不成器,王夫人左思右想,觉得薛蟠怕是会连累了宝玉,因此又歇了金玉良缘的心。
王夫人正思忖着怎么叫宫里的贵妃对宝玉的婚事上心,就听王熙凤从里间出来接了宝玉说的药方话题道:
“宝兄弟可没骗人,前儿薛大哥哥还来我这要带过的珠花,叫我不拘拆了哪个给他呢。”
宝玉听了就连连念叨:“阿弥陀佛,可算证明我的清白了。”
说完就看向躲在王夫人背后羞他的黛玉,意思好像再说,你看吧,我说是真的。
黛玉不理他,谁知宝钗听到薛蟠,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薛蟠昨儿才叫人抓走了,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王夫人皱眉,昨儿半夜薛姨妈眼泪汪汪的来她房里哭诉,叫她帮忙打听打听薛蟠是因为什么被抓的,王夫人一早就安排贾琏去打听了,如今还不知道结果呢。
薛宝钗回过神来笑着附和了几句,又走了出去,玩了一会实在担心薛姨妈,索性就去了薛姨妈那里陪着薛姨妈等消息。
其他人不知道里面的官司,都纳闷宝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下午冯紫英那边遣人来请宝玉,宝玉正开心要去呢,林如海就出现在宝玉面前轻咳一声,宝玉叹了口气摆摆手回道:“今儿不去了,家里还有些事,改日我请客赔罪。”
来请的小厮闹闹头纳闷道:“怎么请薛大爷也不去,请宝二爷也不去?平日里薛大爷最热衷去这种场合了。”
说完就摇头回去复命。
宝玉听了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去是因为林如海看着呢,去了回来肯定要被罚抄文章的,怎么薛蟠也不去?说起来宝钗好像也不太对的样子。
到了晚间,宝玉正准备去找黛玉一起吃饭,就听下人婆子议论纷纷,都在说薛蟠叫官府抓走了。
宝玉忙去黛玉哪里,见了黛玉就说:“妹妹,我怎么听说薛大哥哥叫抓走了?”
黛玉皱眉:“你哪里听来的?”
宝玉指着外面说:“外面都在传呢,难怪今儿宝姐姐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黛玉点头:“是了,我说怎么今儿从老太太哪里回来碰见宝姐姐的时候叫她,她都没理我,匆匆就走了,也不知道她哥哥又犯了什么事,宝姐姐怪可怜的。”
宝玉跟着点头:“我回头去问问太太,回来告诉你啊。”
黛玉看着宝玉匆匆又走了,无奈叹气,不过今天白天宝玉那一番话叫黛玉十分受用,只觉得两人似乎心意相通了,因此也不计较宝玉冒冒失失的行为,她既然信了宝玉的话,就不会再时时气恼宝玉了。
第二天一早,黛玉才醒,宝玉又匆匆跑来了,跑的一头汗,坐在外间就说:
“妹妹醒了没?我昨儿去问了,太太叫琏二哥哥打听的,说是薛大哥哥先前在金陵打死人的事被京城这边翻出来了,再加上薛大哥哥平日里行事张扬,京兆府知道了薛大哥哥没死,要重审薛大哥哥打死人的案子。”
黛玉愣了一下,梳完头走出来问:“先前不是说结案了吗?香菱都叫带来了。”
宝玉喝了口茶继续说:“听说金陵那边案子判的糊涂,卷宗到了这里人家看了觉得不对劲,就重审了,听说还要带香菱去问话,可怜香菱吓得在那哭呢。”
黛玉见过香菱,这丫头乖巧伶俐,确实有几分胆小,又是从小被拐,如今这事又没完,确实可怜。
宝玉又说:“姨妈在我太太那里哭晕过去了,宝姐姐撑着处理家里的事,又叫拿钱去打点叫薛大哥哥好受些,又托人去求情希望轻判。”
黛玉听了宝玉一股脑的话,倒也把事情听了个全,难免感慨:“我素来羡慕宝姐姐有娘亲有哥哥,如今这么看着宝姐姐这哥哥不如没有呢。”
宝玉心有戚戚,不知怎么想起来先前在教坊司看到的,如今可不是现成的例子,前儿还好好的喝酒,今儿人就抓了,想到这里,宝玉慢慢放下茶盏,他还是听姑父的好了。
黛玉看宝玉似有所感的样子,就笑说:“这是怎么了?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你宝姐姐去。”
宝玉摆摆手:“倒也不是,我也帮不上忙,再说有太太老爷呢,我先回去读书了,好些日子没读书了,妹妹也别在屋子里干坐着,多出去走走,如今还不热,适合出门走动。”
说完就起身回怡红院读书去了,看的黛玉十分纳闷,却也没说什么,等宝玉走了,刚想坐下看书就想起宝玉的叮嘱,索性就起身出门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又去贾母哪里坐了坐。
宝玉回了怡红院又主动读起书来,原本正打算督促宝玉的林如海见了,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头,只是宝玉放下书有一段时日了,忽然又看起来到底有些不耐烦,不过硬逼着自己读罢了。
林如海观察了一会,就开始指点宝玉,他希望宝玉能尽快考取功名,他潜意识里知道只怕时间不多了。
宝钗那边一边安慰薛姨妈,一边拿钱拖贾琏去打听疏通,等到开审的时候,派了人去听,香菱也被传了过去。
过了半日就有人来说了结果:“回大姑娘,大爷的事有结果了,大爷打死人证据确凿,还使人顶替,即便受害者家眷得了赔钱不上告,大爷也触犯了律法,判了大爷……秋……秋后问斩!”
话音刚落,薛姨妈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宝钗瘫倒在地,薛蟠死了的话,薛家那些族老只怕要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了。
屋里乱糟糟的,丫头们忙着扶薛姨妈,宝钗好一会才冷静下来问传话的人:“我舅舅王子腾可知道?”
回话的人说:“舅老爷在当场,只是京兆府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们舅老爷什么话也没说,听了结果就走了。”
宝钗一听就知道薛蟠的事只怕回天乏术了,再去看晕倒的薛姨妈,宝钗悲从中来,也撑不住倒下了。
等过了半日才幽幽转醒,看着床顶默默的落泪,很快又擦了眼泪爬起来,如今她家这个情况,再不想办法,只怕她母亲晚景凄凉,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宝钗打起精神来去看薛姨妈,王夫人在那,带了大夫来看,见宝钗过来,王夫人落泪拉着宝钗道:
“我的儿,叫你受苦了。”
宝钗强撑着摇头,又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王夫人擦着眼泪说:“妹妹还好,大夫说一时急火攻心,扎了针很快就能醒。”
宝钗就坐在床边看薛姨妈,脑子里一边思考日后如何。
薛姨妈醒来看见宝钗,紧紧抓着宝钗的手道:“你哥哥呢?你哥哥怎么不回来?你去!你去把你哥哥换回来!”
宝钗愣了一下,薛姨妈神色有些狰狞起来,不住的念叨“去把你哥哥换回来……”
王夫人一把拉过宝钗:“妹妹好糊涂!这事跟宝丫头有什么干系?”
薛姨妈一时又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连个后都没有,叫我后半辈子如何是好!”
宝钗呆呆地看着薛姨妈,只觉得心冷齿冷,她知道薛姨妈偏爱她哥哥,可没想到事到如今想的怎么抓走的不是她。
王夫人安慰了一回,叫人好生伺候着,拉了宝钗出去安慰宝钗:
“你别在意,你妈妈就是这个性子,如今你家里只有你能做主了,有什么尽管叫姨妈来帮你。”
宝钗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送走王夫人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来回话的小厮问:“香菱怎么没回来?”
回话的小厮道:“京兆府的大人说香菱姑娘是拐来的,已经查明了香菱姑娘家在哪里,说是叫了苦主来京认,暂时被安排在了京兆府了,不许我们带回来。”
宝钗听了摆摆手,又去轻点了家里的账册,这次为了薛蟠花了许多银子,即便如此,薛家家资摆在那里,宝钗要为日后打算,如今这个情形,金玉良缘一说是不成了,她要另作打算,不管薛姨妈如何,她怕是要招婿上门,自己撑起门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