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药……药茶，这位小/小姐，莫要逗我，这茶道，老夫曾在官学上听过，不过达官贵人附庸风雅的玩意儿，岂能救人性命？今日这苦家村这般情况，小姐还是随我快些离开吧，免得染了疫病逃脱不得了！”
那崔大人听闻此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也难怪茶道自开唐以来就是宫中流行玩物，民间听闻第一反应都是上层阶级的玩意。
“是或不是，大人且先看我施展一遍，才见分晓啊！”
陆瑶笑笑摆摆手，然后排开众人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妇人前面。
那妇人的一双儿女起先见到路遥走过来，全身紧绷的好似一根绷紧的弹簧，特别是那个少年，只见他双眼通红，十指扣着地，咬着牙对陆瑶吼道。
“别！别！别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老子就要和你拼命！休想带走我娘！休想！”
“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叫什么老子！”
听见这话，陆瑶还没发话，一旁的李应泽，先是皱着眉头走了出来，挡在陆瑶面前，他视力极好，又通晓武艺，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那少年现在在爆发边缘，李应泽寻常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通常不会过于关心他人，可不知今天为何几次三番挡在陆瑶面前
只当是报她救命恩情吧！
李应泽心中想着，权拿这个想法当作心理安慰！
却不想，陆瑶径直绕过了他，缓步走向那少年，在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这……这丫头好生大胆，这少年刚才已经和几名官差发生冲突，随时有搏命的可能，这……这……
“别去！”
李应泽一时也慌了神，连声惊呼了起来。
“无妨！”
陆瑶向他摇摇手，然后走到那少年面前敛裙蹲了下来。
“我不是来带走你娘的！我是来给她看病的！相信我好么？”
陆瑶说着话间，向那宛如疯犬一般，死扣着地面，随时准备爆发伤人的少年伸出了手。
那少年也愣住了，看见陆瑶白生生，宛如玉璧一般的手指，他一时间楞了神，自从他们被官府带到这苦家村里，见到的所有人要不就是了无生趣，坐着等死，要不就是把他们看作瘟神，到处赶着他们跑，陆瑶非但不怕，还向他们伸出手臂……
是……是自己看错了，是自己幻觉了么？
那少年惊讶的连连咽下了几口口水，死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死幻觉，才期期艾艾的颤抖着嘴唇说了句。
“我……我没钱……我家已经没有钱了……治不起……”
“不要你钱，疫病治疗费用，只要有官家认可，都可以找普济坊报销的，嗯？模仿有人借此收费？”
陆瑶眨了眨眼睛，敏锐的觉察到少年话语里的要点。
“要钱的啊！大仙师说要钱，才能给娘治这个疫病，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陆瑶的话反而把那少年说蒙了，那少年难以置信的看向陆瑶反问道！
陆瑶听罢，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环视围在周围一圈的百姓，然后开口道。
“诸位乡亲，这位少年所说的大仙师是何人？难道一直有人借此收费治疗瘟疫？”
一听陆瑶发问，那些百姓倒是立刻七嘴八舌的回答了起来。
“嗯，嗯，嗯，小姑娘，你莫非不知？这大仙师可是咱们复州唯一愿意救治瘟疫的仙人啊！哪里发生瘟疫第二天他就带着信众出现在哪儿！跟神仙一样，能准确预言呢！”
“就是，就是！大仙师可救好了好几十个疫症病人呢！可神奇了！都说他是天仙下凡！”
“唉……就是收费贵了一点，一把香灰十金，治好一个病人要足足一百金呢！我家母亲……我家母亲，就是吃不起香灰去的……唉，家里要是有钱就好了……”
听的此言，陆瑶眉头紧缩起来。
她虽不是儒生，也因为女子之身不得考取功名，可圣贤之书却是读了不少的，如要论学问那翰林学士未必比的过她。
所以，陆瑶一直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道要真有神仙能来救助这疫病，大抵也不会发展到如此了吧！
但是她也没当场揭开，毕竟那大仙师看样子也不在这苦家村附近，这苦家村这么穷早就没油水可捞了。
所以陆瑶没有乱下断言，只是把这件事记在心底，以免日后相遇时落下话柄或是打草惊蛇起来。
只见陆瑶摇摇头道。
“不用什么香灰，也用不着十金这么多的金银，我可以治，但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什么！你说你说！”
“别说十件了，要是你能治好这疫病，百件我们都能答应你，可是小姑娘你这……娇贵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自好人家的大小姐，这病你治的了？还是别参合了吧！”
百姓们听到陆瑶的话语，倒是没反驳，但大多数脸上都是不屑，主要就是他们看的陆瑶这身娇肉能的模样，想着陆瑶必是那高门大户出身的大小姐，就算略通药理也不懂这疫病的凶险，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随口打着哈哈回答着陆瑶的话语。
可是……
突然一个人影串了，还没等陆瑶和站在她身边的李应泽反应过来，那个人影就趴到陆瑶脚边。
陆瑶和李应泽也是吓了一跳，两人回过神来堪堪看去正是刚才那个一直护着母亲的少年，只见那少年二话不说对着陆瑶就是梆梆梆叩起了头。
“我信……我信，求求姑娘！求求姑娘！救救我母亲！救救我母亲！
只要我母亲能好，姑娘以后让我上天入地，赴汤蹈火，我绝无二言！”
那少年磕完头，抬起头来看向陆瑶和李应泽，却见他额头早已磕破，里面皮肉都翻了出来，流出了两行血迹瞬间爬满了他的脸。
说实话，这少年其实心中也是不相信的，可是母亲现在病危，烧的醒都醒不过来了，为人子女怎么可能不担心，为人子女怎么可能看见眼前有一丝希望不方寸大乱，拼尽全力的抓住呢？
“不必如此，好，既然你相信我，我便全力施为，春桃按昨天我教导你的准备一下，李公子，你擅长武艺，刀具用的如何！？”
“哼！姑娘怕是不知，在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尤其是这刀法更是绝顶，须知刀乃百兵之王，我……”
“好了，我知道了，等下春桃用烈酒消干净毒，麻烦李公子帮我一下从这里切开脓疮……”
还没等李应泽多吹嘘几下他的刀法，陆瑶立刻抬手就打断了！
李应泽表情有些难堪，心里不住腹诽道，上京的贵女们想看我刀法，听我说这些还雀跃不已呢！这女子……算了，算了，人命关天！
虽然他心里很不满，但是也知道眼前不是吃不知道哪来的飞醋的时候，只是撇撇嘴跟着春桃一边准备去了。
待得一切准备完成，陆瑶便开始对那地上的女子医治起来。
陆瑶摸了摸这女子的脖颈，发现脉搏依然有力，但是却昏迷不醒，再看她脸上的疮症已经开始往内消了。
如是不认真，或是死看医术的医官，儒医还会觉得是这疫症自己退下去了，随后开些温补的药方打法了就是。
但是陆瑶见过了李应泽的病发情况，心里深知这次疫病是和正常疫病是反着来的，正常疫病先是由内往外发，到了发疱症就无药可医了，而这次疫症却是由外向内发，疱疹反而是第一步，等消下去，往内里走的时候，反而是最严重的情况，用温补的法子却是害了病人！
但陆瑶作为茶博士，自然也没带砒霜硫磺石膏等辛物，制不得重药，为今之计只能靠李应泽，用刀切开表皮，将汤药导入进去然后用灸法疏通经络。
……但愿这李公子的刀法有他吹嘘的一半厉害！
陆瑶摇摇头，用木炭灰在那妇人身上标了几个点，转头对李应泽说到。
“请吧！李公子，这是展现刀法的时候了！”
李应泽挑挑眉毛，二话不说接过春桃递上来的银制小刀，他只是撇了一眼，不满道。
“就这分量？少爷我五岁就能拿这东西飞刺百步外小厮脑袋上的苍蝇了！姑娘小觑了我！看我施为！”
“别刺太深，划开血管可不能捅穿过去……”
陆瑶话还没说完，只见几道银光闪过，那妇人身上标记的地方全部被划开，刀口不大不小，恰恰合适，陆瑶不由得呆住了，以往她在宫中也见过不少大内侍卫，这些侍卫个顶个的都吹嘘自己是京城内武功第一，可陆瑶见过他们的用刀水平，力量的掌控度却不及李应泽十分之一。
这公子到底是……
陆瑶心生疑惑，但是她也没有深究，毕竟这血管划破在即，如不及时把药汁导入进去可就来不及了。
陆瑶只好蹲下身，先忙治疗病人去了。
众人盯着陆瑶拿着一根芦苇管将绿色的药汁顺着那妇人的血管导入了进去。
围观群众还有那红袍的崔大人不禁都纷纷屏住呼吸，毕竟他们见过针灸艾灸汤药，各种各样的治疗方法，可是这种将病人划开血管输入药液的方法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这有用么……
是众人心里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疑问。
突然……
“啊……”
地上传来一声小小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转了过去。
只见……
“娘！”
那少年先发现端倪，拉着妹妹飞扑了过去，跪倒在那妇人身边。
“云儿……我……”
那妇人，昏迷了半天，所有人都以为无药可医的妇人醒了过来，还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