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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陆瑶可没闲空多瞧李应泽一眼,她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松开陆炳文的绳索,毕竟对她而言,当前解决这白叶镇的问题最是紧要。
而陆炳文作为嫡系子弟,所知的情报对陆瑶来说极有价值。
她愿意冒这个险而已。
“这就对了,看着没,还是咱们姓陆的一家亲人!”
陆炳文活动活动手腕站了起来,见的陆瑶愿意低头,他心情大好,刚想把尾巴翘起来,却见廖三也跟着站了起来,扬起手中的棒子就要打。
陆炳文也是机灵,立刻一躬身,收起脸面,装的乖觉无比的说道。
“别别别,小生这……这不是高兴么?和大小姐拉近关系了。小生现在就交待,现在就交代。
那黑衣人是秦四爷的手下管买卖的,至于那些来路鬼鬼祟祟的是……”
众人一边听端,很快便根据陆炳文交代的消息,理清了这些年还没和陆家断绝来往,相反还来的更加频繁的一些客商,乡绅。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屡次提到的秦四爷,秦家原本是靠闯西口起的家,做些皮货生意的,不知怎么就和陆家来往密切起来了,不仅和复州陆家上一代家主陆瑶的叔祖关系交好,甚至被复州陆家这边的现任家主陆源引为至交。
至于其他行踪诡异的人,陆炳文只说是一些看上陆家土地的外来商客,不过其中有不少北地商人而已。
陆瑶听到这里,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
“北地商客……莫不是有外藩来人?”
“那自然是有的,咱们复州就在边境上,马市来往的不少戎狄商贩。
啧,大小姐不必惊慌,这是正常贸易来往,咱们陆家原本就买卖茶叶,又不经营铁器,就算来往些北地商客,也是无关紧要的!”
陆瑶听到这里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她只觉得怪异,但是证据不足,她也不愿意多出声音,便继续开口询问那秦老爷的事情。
“哦,那细说一下,秦四爷吧……”
“秦四爷?四爷是咱们家的世交啊,老家主,我祖父,您叔祖就是他的好友,过世后家主之位传给我父亲,四爷家都一直在矗立。
嗯,就连咱们家转型做这不要本钱的买卖据说他都出力不少,不然这复州郡县周围的关系,没他这种走南闯北的能人,岂能打通?
家中小辈对四爷人品都是赞赏的,这么有能力有良心的世交可不多见啊……”
“良心?”
陆炳文话还没说完,李应泽却先不屑的开口嗤笑了一句。
听的这话,陆炳文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平日素来稳重,向来甚少被人挑衅,听到李应泽这话,心里很是不悦。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秦四爷是我陆家大恩人,也是小生的大恩人,小生当年科场蒙冤,如不是秦四爷施展手段,小生现在怕不是已经在辽北配军了……公子如是不说出这声嗤笑二三,就算这位英雄看着我,我也要和你理论上二三!”
陆炳文越说越激动,他今日虽已不能考功名,也做了这下九流的勾当,但心里还是念着些许仁义的,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直是陆炳文的座右铭。
“呵,这姓秦的如是有些许良心,就不该帮你家做这等错事,祸害乡里,施恩你一家,祸害百余民,是有良心吗?”
“那……那是他们自愿的,咱们开赌场,发印子钱,我们也没逼着他们去借,去赌啊,他们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怪我们咯?”
陆炳文还是那套歪理,他做着这赌坊买卖,心里却是最瞧不起赌徒的,在他看来都是赌徒们咎由自取,和他毫无关系,这也是秦爷常和他们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他怎么有错了?他不可能有错的!
陆炳文愤怒的瞪了李应泽一眼,刚开口要理论。
却听到陆瑶淡然的说道。
“不错,乡民里的确有见利忘义,急功近利之徒……”
“看吧,还得是咱们陆家人,心里明白事理,不像某些毛头小子,哼!”
陆炳文听到陆瑶开口,原以为她是在赞同自己,立刻欣喜道。
“……但是更多的是,被诱惑,被逼迫的受害者。白叶镇原本是靠种植茶叶为生,你们强行收回佃农的地出租出去,让这些百姓失去了一直赖以为生的生计活路。
他们一时还没找到新手艺的时候,镇上又开遍赌馆,你想,这时候这些百姓会去做什么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还敢说是自己没责任么?”
“这……呵,也只怪他们自己定力不足而已……”
陆炳文听的此话,一下子被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找不到反驳陆瑶的借口,索性扬了扬眉毛,把头别到一边去了。
陆瑶也知道三言两语自然是说服不了陆炳文这种认死理,还有点读书人傲气的人的,索性也没多说什么,暗暗开始思量起这秦四爷和那些商客的事情。
——
“那是……”
春桃一声小小的惊呼,然后竖起指头往道路尽头指了过去。
陆瑶等人循着她值过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在不远处也有一个灯笼挂在夜色里。
“是我家二嫂,咳咳,人很好的,我每次夜归太晚,她都会主动出来接我的……嗯……现在想想真是一直对不起他们了……”
那小个子看见那盏灯笼,刚开始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是说着说着,语气黯淡了下去。
陆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出神的望着自己废掉的那只手掌。
想来是现在从对赌博的痴迷中醒了过来,终于发现自己对不起家里人,心生的愧疚吧!
唉……
陆瑶心中慨然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李应泽打马过去,开怀笑道。
“哈哈哈,长嫂如母,既然知道别人恩情,以后记得报还就是。
男儿本当如此,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何必顾影自怜,暗自神伤呢?”
听的李应泽的话语,那小个子也被激励的仰起头来,笃定的接了一句。
“公子说的是,我这手做不了农活了,以后,以后想想其他法子便是,不能再在家里当米虫,让二嫂一个人撑住了!”
听的这话,陆瑶方才开口问了一句。
“一个人?你父母,大哥,二哥呢?家中没有其他男丁了么?”
“唉,早年间有场瘟疫就把我父母和大哥带走了,原本一直是二哥和二嫂辛苦做活路,拉扯我和他家孩子,后来这边田地被收回去了,二哥老实种了一辈子地,没啥手艺,所以学着镇上的官人们去赌坊……久而久之,也……
后来,我,我也……”
小个子说到这里,眼里不禁泛起恨意,狠狠的撇了一眼那陆炳文。
发现陆炳文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的样子,甚至还回怼了一句道。
“关我什么事情?我有叫你们来的咯?还不是你们自己求财,呵,看什么看?”
陆炳文牙尖嘴利还想再多说什么,廖三一杵手里的长棍,他才不甘的闭上嘴。
众人心中很是不悦,不过疲惫一天,大家也没多少精力继续和陆炳文纠缠下去了,遂继续沉默不语的向前走着。
“二嫂!”
“哎!嗯?小姐……小姐!真是你么!?”
众人走到那盏灯笼近前,隐约模糊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正当那小个子喊出一句,那个身影刚刚作答的时候,突然见的她又多动了几下。
然后快步的往陆瑶她们走了过来。
春桃站的最前,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身影,大声叫道。
“小姐!小姐!是姚娘子!是姚娘子!咱们白天见到的那个!”
陆瑶听罢,也走上前几步端看,还没等她站稳,姚娘子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陆瑶的手。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陆瑶一遍,突然两只眼眶便红了,颤声对陆瑶说道》
“小姐!小姐!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俺,俺白日里忙着回家给孩子们做吃的,他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就给你们指了那家赌馆的位置。
可是……可是,后来,俺想着是不是也把你们引到我家男人那条不归路上去了,俺想了一下午,焦急的睡不着,还想着明天托老三去镇上薰薰你们呢!
现在看见你们没事,没事就是太好了,俺真是,真是,要是害了你们,俺下阎罗殿里去,阎王爷都要判俺做那庙里的门槛,让千人踏万人踩才赎罪的清哦!”
姚娘子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掉下两滴眼泪来。
陆瑶听着姚娘子的话,摇摇头安慰了一句。
“娘子哪有错,是我们问你的位置,要出事岂会怪到你身上去?
今日没想到这么有缘,路上见的你,那赌场里又见的你兄弟,你兄弟还帮了我们不少呢,可别再说如此生分的话了!”
“是咯,是咯,唉,还是小姐心宽心善,俺一届村妇,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哎,对对对,我家老三也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了?
老三,老三,你快过来,今天又回这么晚,是不是又输了钱?输了多少?家里没东西给你当了去!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不省心!”
姚娘子谢过陆瑶,立刻想起自己此行主要目的是接那小个子的,所以立刻转头看向站在人堆里的小个子,关心又责怪的语句连珠炮似的响起。
“嫂嫂,我错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赌了,我发誓,再也,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