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的死亡不出意料地,在MBH70星引起了轩然大波。
作为人尽皆知的超级罪犯,厄里所涉及的案件从头到尾时间跨度甚至超过二十几年。
那些耸人听闻的生物实验、猫口贩卖,地下器官买卖产业链等等有害社会稳定的内容遭到了大幅度的删减,可即便如此,电视上端庄肃穆的主持人还在不停地播报着厄里的罪证罪状,而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分钟。
纪凌州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下巴的他无聊地又换了个台,一模一样的说辞辗转在喵星几大电视台之间,仿佛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别的值得关注的问题。
他心不在焉,准确来说,应该算是被提前剧透了结局所以对剩下的一些既定情节不感冒的无聊。他机械而固执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终于在一个以任性妄为出名的民营台上听见了不同声音。
捏着遥控的手微微一顿,视线紧紧包裹着被人群包围走得迅急如风的某道身影。或许是因为他露面的时间太短了,三步不到的距离里就上了军方特派的漆黑武装车的男人看起来不太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吧。
秦胤在这场清剿活动中立了大功,外界传闻他将连跳三级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长枪短炮犹如一面面镜子照着他的每一个举动,激烈的提问在与时间赛跑,所有人都在追着他跑,然而他却连个回眸都吝啬。
于是这些天的报纸上全是他的成长史与家庭背景,得不到新消息的记者们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第二职业,各个都背着洛阳铲埋头苦挖秦胤的过去。
也不管那铲子上究竟沾着谁的血。
“近日有猫友爆料称,在鱼骨路偶然遇见7.2X清剿厄里特大犯罪团伙的秦胤上校,当天他一身黑衣神情肃穆,据大家猜测,秦上校是去祭奠自己的师傅,曾经的帝国第一英雄祝千龄,告慰亡人英灵显孝心。”
“据悉,秦胤与厄里的孽缘可以追溯到18年前,祝千龄因为追捕厄里惨遭报复,为了救出秦胤最终葬身狗嘴之下..”
“沉寂十八载终于报仇雪恨,也不枉第一英雄倾囊相授又以命维护他一场..”
一声极为轻微的电波声响,纪凌州关掉了电视,可连日里滚动播放的旧照片还残留在瞳孔里。他们帝国的第一战神,本体虽然只是一只弱小的狸花猫,即便是人形也格外秀气。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男人,一双爪子敌人就不说了,就算在王廷里也是上挠老国王下抓小皇子,真正属于传说级别的金字塔尖上的超神。
所以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举国上下都处在难言的悲痛震惊中。
纪凌州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天色阴沉沉的像是没了任何色彩,王宫上永远飘扬的帝国旗帜降下半面,他沮丧而暴躁地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大人们都在议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在一片惋惜与痛哭中,他听见了一道声音,愤恨而不甘地怒吼着:“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如果不救他的话即便有几百几千只鬣狗又怎么样?!凭借那位大人的能力一定可以逃走的,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
起初,这个声音只有一个,但渐渐的,开始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人们不再沉浸在悲痛当中,或者是沉得太深了以至于鬣狗团体已不足够承担恨意,他们搜肠刮肚掘地三尺地找,一定要为自己的痛苦找到承担者,否则生活就要进行不下去。
尚且年幼的纪凌州并不知道这些大人们说的孩子犯了什么罪,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只是那种仿佛魔怔了般的怨恨与怒骂让他觉得害怕,所以立刻就跑回了家。
可那时候的秦胤,或许连个能将自己盖住的瓦片都没有。人们是那么地恨他。
即便现在他亲手杀死了鬣狗,依旧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诅咒着、谩骂着众人的褒奖与欢呼。
***
最近的国王大人很头疼,为了秦胤的嘉奖问题几乎天天都有人在他面前吵架。他本人认为秦胤解决了多年以来大家的一块心病,就是连跳三级授个上将军衔也是不为过的。
然而元老纪将军就如同外界的风言风语一般,十分不待见这个准孙婿,天天来王宫里抗议。
支持秦胤一派的新生力量听闻这个消息,也一窝蜂地跑来抗议,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说王的威严岂能受外人挟持,自然要以王的意志为主,纪将军就是再怎么有意见也不该公私不分令王忧心。
一番话义正严辞得落地有声,如果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没将鞋子扔到他脑袋上,国王大人觉得自己可能会更感动一些。
“行了别吵了!”望着下方乱成一团的大毛球们,在一片毛发纷飞如柳絮的浪漫场景中,国王大人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对着自己的同伴伸爪子,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
王君护卫队们迅速分开这些闹事分子,锃亮的刀锋立在两边,像两排沉默而笔挺的杨树。
纪将军坐在国王下首喝茶,似乎完全没把底下的变故放在眼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一头翠绿色长发极具妖娆地垂在腰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国王大人。
这是生物技术研究所最为年轻的所长,不仅家族背景深厚,还是放眼几百年都难出一位的超级生物医药天才。还原剂和解除药剂就是在他的改良下有了更多种的选择和可能,并不像之前一样一味地令人断层式的记忆空白。
这样两位在各自领域都占据top位置的重量级人物互别苗头,国王大人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脑壳疼,偏偏秦胤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谁都找不着。
“他还是没回来吗?”
“不知道,”翠绿的长发的青年嗓音清冷如雪,眼角一颗泪痣看起来些许脆弱阴霾,眼神也如被雾遮住了般淡薄而锋利:“可能掉进海里淹死了也说不定。”
国王:“?”
“或者走着走着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了,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说不定,但这种可能性现在可以忽略不计,”青年嘲讽道:“毕竟最近哪儿哪儿都是他那张黑脸。”
“……”
放弃从他这里得到消息,国王回头看气定神闲几乎要开始打盹的纪将军,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授衔大典就在一周后了,所有事宜都在进行当中上将礼服都已经做好了,现在临时改只怕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纪将军掀起一只眼皮,无所谓道:“肩章换一下不就行了。”
虽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问题就在于这边不是还坐着一个不同意的吗?!
国王崩溃地扶了扶额头,下一秒,翠发青年说:“我看这国王大人也干脆换一下行了,纪将军这么能拿主意的话,您来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纪杳行勃然大怒,要不是殿前不许带武器他的枪绝对已经拿在手上了,“这种侮辱我猫格的话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这话说给国王大人听的,他听见了就行。”
国王大人:“……”
他现在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撇开水深火热的王宫与外面热火朝天的群众,花朵热烈的庄园中,纪凌州怔怔地看着立在自己床尾的男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家是上个世纪的城堡建筑,落于青山绿水之间的超大庄园,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藤蔓与暗红色蔷薇。
敞开飘窗将白色窗帘吹出风的形状,一袭黑衣的男人如入无人之地般翻窗而来,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就带着令空间都压缩的超强存在感。
按理来说,白虎血脉是猫科中的王者血脉,除了更为强大的同类以外谁都无法令纪凌州感到威胁。
唯独秦胤。
每次见他都像空气被抽走般令人紧张,也不知道这实力是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明明就只是只豹子..
只是只豹子的人此时手上提了个四方形的水箱,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箱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荡漾的水波中放了一座小小的假山,旁边散落着些零散的贝壳与珍珠。
他这仿佛回家般的自然姿态令纪凌州莫名其妙,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对安保有些气恼:“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
“来见你,”秦胤转过身来,视线透过朦胧的窗纱精准地投向底下站岗的亲卫兵,懒洋洋地笑了笑:“倒也不用苛责他们,能拦住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话听着狂妄但偏偏又令人反驳不了。
纪凌州无言坐在床上,秦胤就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看他。
回到了MBH70星后也没什么需要隐藏的,闪耀的金色瞳孔里压着许许多多令人后颈发麻的热烈情绪,一寸一寸地在他身上梭巡,像是要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将这些天的思念与欲望全数倾泻出来告诉他。
分开的时候,他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