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就是主子你当初进入启朝遗址的时候。”地瞳女不太敢说出那个离谱的猜测。
夏侯甲。
那货和班老大是好友,当初他们刚进入鬼市,班老大就告诉过她,夏侯甲曾经救过班老大的命,必要时候一定要帮助夏侯甲。
如果是平时,地瞳女境地再艰难,也不会忘记班老大嘱咐过的话。
但是现在!
就是这么寸。
古往今来有什么比老公和老妈掉进水里先救谁还要令人为难的话题吗?
还真有。
地瞳女不得不承认,面对顶头上司和顶级老大的时候,这个选择比落水谁救谁,更加令人抓狂。
老公和老妈好歹能哄,但老大,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每一步都绝对不能行差踏错,权利这玩意儿的动人之处,就在于每一步都犹如走钢丝,进一步高朋满座,退一步琼楼坍塌。
诱人沉溺其中,永不知足。
地瞳女不知道该怎么眼神空洞一瞬,很是纠结该怎么开口,万一从自己这里泄露了夏侯甲的行踪,导致以后他死在主子手里,那班老大欠的人情还怎么还。
好在凌黛并不是一个难搞的老大,也并没有打算弄死夏侯甲的意思,谁知道他到底啥情况呢,暂时还没有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就算有,看在从前多次舍命相救的份上,她好像也没有办法做到铁石心肠。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不是吗?”地瞳女眼神空洞一瞬,苦着一张脸,一不小心碰到凌黛的伤口,顿时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嘶,没必要吧,为了你家老大,谋杀我?”
低头一看,胸前的伤口已经沁了一圈血迹,正是刚才自己紧张之下,无意识对加重手上的力道,纱布给殿下系的太紧造成的。
地瞳女连忙手忙角落地道歉,不是她不想跪下磕头,实在是殿下去人间走一遭,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有点接受不来原本的“糟粕”。
重新包扎伤口,之前的气氛到底被夏侯甲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有一丝凝滞,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要是地瞳女不敢说,凌黛有些烦。
等着包扎好伤口,她都没想好该怎么办,撸了一把头发,起身往外走去。
地瞳女看着她明显要离开的动作,满是诧异,“您现在就要走?”
“早晚要对上,他们不会放过我,我有何尝会放过他们呢。”凌黛随手捏了个桃子啃了一口,随后一手捏爆,桃汁在掌心迸发,犹如徒手捏着敌人的头盖骨泄愤,眼底一片冰凉,再也没有对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的不忍。
毕竟,她再怎么心存善念,到底比不过被野望浇灌的人面兽心来的残忍,那还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比以德报怨的蠢货让人心里痛快。
地瞳女被殿下幼稚的举动——捏桃子,看的眼角一跳,赶在她看过来之前,一秒换上战战兢兢的惶恐表情,对她“凶狠”的行为给出极大的肯定。
之后还不等殿下再继续凶巴巴下去,用力抿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赶紧转身拿手帕沾水,低头给她擦手。
殿下真的好可爱,难不成轮回道里面有可爱多不成?原本多么冰冷的神明,如今竟然做出这么浅显威胁人的姿态,如果不是胆子不够大,非常想壮着狗胆掐一把殿下的腮帮子,手感一定非常棒。
“殿下,我知道您急着报仇,但咱们是不是再等会?好歹等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谁料话还没说完,地瞳女闺房里的传讯珠突然闪烁两下,从珠子中传来两句断断续续的话之后,就灭了下去。
“怎么了,有事和我说。”
凌黛话还没说完,只见地瞳女本来苍白的脸更加青白,平时刻意用鬼气逼出来的鲜红嘴唇,此时也没了功夫去维持,瞬间变成青黑色,瞳孔一缩,整个人浑身鬼气压制不止,猛地震了震。
不等她说什么,也顾不得是否冒犯殿下,一把把人搂在怀里,对上殿下诧异到圆溜溜的眼睛,强忍着心头猛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人间和鬼市交接的地方飘去。
凌黛被地瞳女死死抱在怀里,她还是不是通过传讯珠对着马仔们或威胁,或交代些什么,传讯珠那一头马仔们在她半恐吓半利诱之下,不知道在和什么人打了起来。
“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和我说……卧槽!”凌黛的一头雾水,很快就有了答案,先是听到地瞳女闷哼一声,紧接着顺着她踉跄两步的方向向后看去,身后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阴兵和鬼马纷沓而来。
地瞳女背后插着一柄方天画戟,阴兵裹挟着鬼气遮天蔽日,一时之间连谁的武器都无法分辨,只能尽快逃跑。
在地府中的鬼,除了不愿意投胎的,或者在地狱受刑的,剩下第三种鬼,就是阴司公务员,无论是阴兵,还是鬼差,除了职责不同,神权天授,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帮人手里的武器,无一不是蕴含着一丝天授神格,寻常鬼魂遭不住一击。
眼看就要被捉住,凌黛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地瞳女又被带有神格的武器所伤害,两人一时之间竟陷入困境。
眼看又一个阴兵直冲冲抬手拉弓,利箭破空而来,鬼气如影随形,那一丝神格宛如天地浩瀚,狠角凌然,根本没给地瞳女留活路。
此时地瞳女已经带着凌黛来到鬼市和人间的交界处,她也逐渐支撑不住,即使有凌黛竭力抵挡,背后还是多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神格法旨,深入骨髓,每耽搁一分,就是对身体多一分的折磨。
地瞳女把凌黛往鬼市大门外推去,面对她拽着自己往外爬的手,费力拂下去,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手在背后掐诀,倏地,鬼气森涌,眨眼又恢复之前的美人面,对着凌黛抛了一个媚眼,“殿下,我就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前面的路还得您自己走,已经有两个我在人间认识的阴阳使在赶来接应您的路上,您放心用,我手里捏着他们一缕魂丝。”
别看好像地瞳女很凶残的样子,其实这都是地府和人间做黑色生意的常规操作,利益永远无法在合作双方之间长久无恙。
人在活着的时候,地府的鬼,是没有办法对背信弃义的人做出任何惩罚,除非有不惧魂飞魄散的鬼,拼尽一切也要将对方摁死。
地瞳女手里捏着的两个阴阳使,严格算起来,只是人间和鬼市之间的掮客,只不过和人间不同,他们之间的生意更多地倾向于不能见光的那种,有损阴德。
但不论在地上还是地下,见不得光的,永远都是最赚钱的。
这两个人,和地瞳女合作了很多年,原本是她给自己留的后手,为了在未来某一天给自己逃命用的退路。
但现在,情况紧急,她决定自己挡住,给殿下争取一点时间,只要殿下等够成功出去和他们汇合,总有一天能重新杀回来。
地瞳女说的轻巧,眉眼带着俏,轻松地好像在说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止手上提不起来一丝的力道,凌黛握紧被她强行塞进掌心的两道魂丝,思绪一瞬间挥动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精明的鬼市贩子,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而且没有任何道义,有危险转头就跑,速度快到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是如今,就算歇斯底里的怒吼,也好过这般轻描淡写,平静的就像出门买个菜,中午吃火锅一样。
黄泉珠重新回到凌黛掌心,胸口的伤口重新崩开,地瞳女胸口忽然插上一把红缨枪,从后背到胸前,一个踉跄,把凌黛往地上一扑,遭到重击,喷了一地鲜血。
就是这个时候,凌黛咬着牙把地瞳女往鬼市大门外面拉。
就快要到了。
还有一米。
而身后的追兵,也快要到了。
她们受了重伤,别说短短一米,就是稍微挪动的幅度大一点,五脏六腑也疼的打哆嗦。
“就只有一点了,你再坚持一下。”凌黛死死咬着下嘴唇,用力的牙齿几乎要嵌进肉里,鲜红的血珠子一滴滴落在地上,她使出全部的力气,也只把地瞳女往前拉了十几厘米不到。
地瞳女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气,手虚弱的搭在凌黛的胳膊上,双唇翕动,想要告诉殿下快跑,别管自己,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之前鲜艳一瞬的双唇又重新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苍白无力,就像所有人第一次到了地府那样,绝望又凄凉。
近了,阴兵距离压境,距离她们不过十米。
整个鬼市大门平时挤满了摆摊的各种小鬼们,如今鸟兽作散,连块破抹布都没有留下。
而凌黛拉扯着地瞳女,两人只艰难的挪动了半米左右的距离,路程刚过半。
短短半米,犹如天堑。
而身后,千军万马,不外如是。
凌黛不由得苦笑,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初不那么好心,把兰陵王留给自己的阴兵投入轮回就好了。
人间和地府断开连接,人间死去的鬼魂进不去地府,地府也没有足够的魂魄投入六道轮回中。
凌黛在上一次离开之前,十殿转轮王殿已经逐渐开始无法用作。
凌黛作为十殿殿主,阴司出了问题,她本人也会遭受天谴。
已经不是善不善良的问题,只能连带着那几个鬼王,全部送去轮回。
单甜不想当人,专门要求做一回熊猫,前不久凌黛还去动物园看过那只刚出生的熊猫崽崽。
可惜,世上一啄一饮都是定数,从来没有如果。
凌黛看着已经到眼前的阴兵,眼底已经没了悲愤,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紧接着滔天怒火迸发,徒手抱住地瞳女,手背穿过一条锁链,即使护住地瞳女的心脉。
“以下犯上,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