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周宇宁,你叫周宇宁,你哥叫啥名啊?”
周宇宁闷头回答:“周伟霆。”
“哇,这个名字好听!周伟霆,听着就不一般,大气磅礴!”
“听名字就像会有大出息的。”
“对对!周宇宁,你哥名字讲究了,你的名儿就好普通啊,光咱年级叫宇宁的就有好几个,咱学校叫宇宁的一抓一大把。”
“你们忘了一班还有个女生也叫周宇宁呢,跟他连名带姓都撞了。他哥名儿好听,特别,估计不会有撞名的。”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陈梦娇说,“他爸妈一看就喜欢他哥这个大儿子,取名当然就取好听的了,这叫做寄予厚望,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至于周宇宁嘛,他爸妈没那么喜欢他,就随随便便取一个啦。”
程砚初看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陈梦娇顿时一脸委屈,声音也拔高了好几个度,“我三姨跟我说的!从取名儿上就能看出来,爸妈更喜欢哪个孩子。他哥的名儿一听就是被寄予厚望的,不像他的名儿烂大街,他爸妈肯定更喜欢他哥啊,我哪儿说错了?周宇宁你说,你爸妈为什么给你哥取名叫伟霆,给你取名叫宇宁?”
陈梦娇扭头朝向程砚初,“他都没从他哥名儿的第二个字,叫伟光伟正伟明的!”
取了个“宇宁”,从大气磅礴一下到小气吧啦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闷头擦自行车的周宇宁没有说话,没有告诉大家,爸妈给他取名叫宇宁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哥小时候太淘太皮太能闯祸了,整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上树窜猴,要么就是朝别人家院子里扔砖头,在村里小孩儿中称王称霸,连村里的狗都怕他哥。
他叔叔就说,他哥要是不管教好,大了就是街溜子,要蹲监狱的!
但厉害也有厉害的好,比如连狗都怕这一点,他哥是全村的狗怕他哥,到他这儿反过来了,是他怕全村的狗。村里甭管大狗小狗,见着他就朝他狂吠,还追着他要咬他!连狗都懂欺软怕硬呢。
因为他哥太淘成天闯祸,他出生之后,他爸妈就给他取名叫宇宁,希望他能乖一点,让大人省心一点,这是他妈说的。
结果他真如名字一样乖了,他爸又嫌他太乖,老是骂他窝囊废……
还说他不知道是随谁。哼哼,随谁他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知道,他乖成这样,还不是被他爸给吓出来的!他的喜怒无常暴君爸要负很大责任!
他现在也是大孩子了,不是一年级时候那么容易被糊弄了,他的乖一半儿是天生,妈妈说他生下来就怕人,见到人就狼哇哭。还有一半儿,就是被他的暴君爸给吓出来的!
每回他爸揍闯祸的他哥,让他哥罚跪、拿皮带抽他哥的时候,每次都把他这个啥事儿都没犯的拎过去贴墙角罚站,边揍他哥边让他看着,杀鸡儆猴,每次都把他吓得哇哇大哭。
不,不是哇哇大哭,因为他绝不可以哭出声,敢出声他就死定了,他爸就要连着他一起揍!
他只能憋着哭,憋过气去也绝不可以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样还不算,末了他爸还要瞪着大眼珠子吼他,说他要是敢像他哥这样儿,就掐脖捏死他,拿皮带抽死他!
吓得他更害怕更绝望了。
他好冤枉啊他什么都没干,他天天老老实实的呆家里房门都不出,啥都没干就整天的吼他说要抽死他!
所以周宇宁觉得他有充分的论据证明,他的胆小怕事就是被他爸给吓出来的!
他爸把他吓成了这样一个怂包窝囊废,完了还整天骂他怪他是怂包窝囊废!
大人真的很蛮横不讲道理,黑白对错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连同他这张脸一起,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名字就是个称呼,是个代号,我觉得宇宁就很好听。”边帮着他一起擦自行车,程砚初边说。
“真的吗?”周宇宁抬头看向班长。
“真的,”他对上了班长温润安抚的眼,“我就喜欢宇宁这个名字。”
周宇宁绷着的嘴角慢慢咧开一道笑弧,一双圆圆的猫儿眼又缓缓笑成了一对月牙了。
擦完他哥的车,周宇宁进卖店屋里拿了家钥匙后,却未能如愿回家跟班长一起玩玩偶之家,因为他哥回家了。
原来他哥学校今天下午大扫除,扫除完就提前放了会儿学。但他哥骑着车回家了,显然是又要翘掉晚自习了。
“班长,我们不能回家玩儿了。”周宇宁一脸抱歉失望地看着程砚初,“要不,我们也去隔壁的游戏厅找冯卓他们玩?”
陈梦娇她们早走了,冯卓跟王青龙他们几个惊喜发现周宇宁家小卖店隔壁就有家游戏厅台球厅,也早疯跑进去玩了。
“不想玩那些,没意思,”程砚初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咱俩去稻田地那边儿骑车兜个风吧。”
“好哇!”
程砚初朝他的自行车上一跨,一拍车后座,“上来!”
周宇宁乐颠颠地跳上车后座,两人一路朝稻田地那边风驰而去。
到了地儿周宇宁就迫不及待地要练车,刚看着稻田地的边儿就拿手捅咕班长的腰,程砚初让他捅咕得直痒痒,自行车都不走直线了,只好笑着把车让给他。
但没忘也反手捅咕一把他的腰报复一下,周宇宁瞬间被痒得咯咯乐!
程砚初:!!!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游戏,周宇宁的小腰戳上去手感也太好了叭!
软软的,肉嘟嘟的,程砚初忍不住捅咕了一把又一把,周宇宁被痒痒得整个人狂颤狂笑好像发了癫,泥鳅摆尾似的躲着魔爪边大喊投降,天啦噜他腰上都是痒痒肉儿!他最怕被挠痒痒了!
“下回不挠你腰了哈哈,不挠了!”周宇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乖巧讨饶的小模样让人心软软可爱死个人。
程砚初这才恋恋不舍地撤手,放他去骑车。
周宇宁一蹬上自行车就变了脸,车蹬出去一射之地什么可爱乖巧全都跑光光了,扭头朝人放肆笑“下回还敢!就挠你腰呜噜噜!”
程砚初顿时又觉得手痒痒,刚捅咕他腰捅咕轻了,不该他一讨饶就撒手!
但看那家伙复又一脸快活调皮的样子,迎风而动的每根头发丝儿都洋溢着快活,再不是在他家卖店门口的郁闷受气包样儿,程砚初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周宇宁在稻田地的大道上撒着欢儿地来回骑了好多圈,边骑边放声高歌,又时不时逗弄一下班长,仗着自己骑得飞也似的班长追不上一个劲儿撩欠儿,又玩又闹的好半天累得呼哧带喘了才慢慢蹬着车子回来,把车路边一停,脑袋朝班长肩膀上一靠,就挨着他歇息吹晚风了。
借班长大方借给他自行车的光,他如今的车技已经大有进步,在没什么车的这边土道上能稳稳当当驾驶,就是上市区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还不敢。
等他再长长高,能够到车座子的时候,再去挑战一下柏油马路好了。
晚风习习吹过田野,周宇宁枕着班长的肩膀,班长在拿着一片树叶吹走了调的小曲儿。
“班长你吹的啥曲子啊,都跑调了。”周宇宁枕着人挑肥拣瘦。
“都让你脑袋蹭得我才跑了调。”程砚初一瞥肩上作乱的人,枕着人也要调皮,毛绒绒的大脑袋蹭啊蹭,跟爱玩儿的猫儿似的。
“嘻嘻嘻。”周宇宁一下笑出了声,毛绒脑袋故意又在他肩膀上蹭啊蹭。
程砚初就继续把树叶撮嘴边吹小曲儿,上回周宇宁夸他吹树叶都能吹这么好听果然不愧是钢琴小王子班长!无所不能!
程砚初被夸得受用极了,当然得再接再厉,奔着用树叶吹出一台交响曲的伟大方向努力!
程砚初在鼓着腮帮子努力,肩头上的毛绒脑袋却沉了沉。
“困了?睡着了?”程砚初吹树叶的动作一停,轻轻晃了晃肩膀,伟大的交响曲还未成型便已胎死腹中。
“快醒醒,不能在这儿睡,风好大,要把你吹感冒了!”
皮猫儿扑哧一笑,“没睡着,逗你玩儿呐!”周宇宁笑得扒在他肩膀上乱颤,“班长又上当了!班长怎么总上当啊哎呦!”
是程砚初在他毛绒脑袋上弹了一下,又呼噜了一把那头小乱毛。
皮猫儿终于肯老实一下下,乖乖枕着人听曲儿吹晚风。
“太阳公公要下山了诶。”周宇宁望着天边一点一点沉下去的落日喃喃。
一语提醒了程砚初,“对了,我有东西给你呢!”
说着,他起身去书包里掏了掏,再一转身周宇宁就看见,他掏出了一个娃娃!
一个超漂亮的穿着白色曳地婚纱裙的娃娃!
周宇宁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给我的?”
“当然。”程砚初坐回来把娃娃塞到他手里。
周宇宁做梦似的下意识接住娃娃,两手捧着,伸出手指小心碰了碰那精致漂亮的婚纱裙,喃喃自语,“好漂亮啊。”
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裙子这么漂亮的娃娃。
是曳地的白色婚纱裙啊,能不漂亮嘛!
“喜欢吗?”看他被惊喜到的样子,程砚初唇角微翘。
“喜欢。”周宇宁梦呓般出声,话出口顿了顿,忙又说,“但我不能要。”
“为什么?”
“这娃娃一看就很贵,我不能要。”
“不是我特意买来的,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程砚初一脸“所以它一点儿也不贵”。
周宇宁:……
周宇宁简直哭笑不得,“班长,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的吗?”
还垃圾桶里捡来的,编谎话都不能编个稍微靠谱点的吗?
是那会儿听小眼镜儿说了几句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班长就搁这儿跟他现学现用上了?
“真是垃圾桶里捡来的。”程砚初真诚的眼看着他,一脸“我不骗你”。
“谁会把这么贵的娃娃扔垃圾桶啊。”
“我二表姐啊。”
“没错,就是我那个败家的二表姐。”程砚初真事儿似的说,“这娃娃我来之前在她家屋里垃圾桶里看到的。她对什么玩具都三分钟热度,玩腻了就扔,送人都懒得送。”
“她有一屋子娃娃,比这漂亮比这贵的有的是,这个她玩腻了,随手就扔了。”
“但我一看这娃娃还行啊,扔垃圾桶多可惜,正好能给你的娃屋添丁,以后咱们的娃娃大军就又添一员猛将,就拿来给你喽。”
周宇宁看他说得真真儿的,“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儿。”程砚初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瞎话。
娃娃确实是他二表姐的,但不是玩腻的,更没有被扔垃圾桶,上回去舅舅家的时候碰巧看见了他二表姐的娃娃们,程砚初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婚纱娃娃。
这裙子漂亮,到周宇宁手里,他随便一捯饬,就会摇身一变成一个白衣飘飘美貌无敌的侠女。
不像在二表姐手里,顶着那一头不知是鸟窝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奇丑发型简直丑爆了,二表姐还自豪称这是她新研发出来的创意盘发,说很漂亮吧?简直让人无语凝噎。
啥漂亮娃娃遇上他辣手摧花的二表姐,都会毫无例外地毁于她手。
程砚初说不忍见那婚纱娃娃惨遭他二表姐荼毒,于是就把娃娃要了过来。
“呦,你是要送给哪个女同学啊?”二表姐还揶揄他,“瞧见没,这娃娃身上穿的可是婚纱。”
“非得送给女同学吗,送给男同学不行?”
“哪有给男同学送娃娃的?嘁,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问呢,你们小孩家家的也没什么八卦好听。但我这娃娃可贵着呢,你看她身上这婚纱,多漂亮!虽然我玩了两年了,还这么新呢,我可舍不得白送给你。”
“你看上我什么东西,自己拿就完了。”
“那我真拿了?什么都可以?”
程砚初一脸“你随意,随便拿”,拿着婚纱娃娃如获至宝,就等着今天来送给周宇宁呢。
当然这些经过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周宇宁的,问就是他二表姐玩腻了扔垃圾桶的。
“那我也不能要。”周宇宁强行将目光从娃娃身上挪开,一脸坚定地说,“班长你上上次给了我水彩笔,上次又给了我画国画用的颜料、颜料笔,这回又送我娃娃,我不能老是白要你的东西,这样不好。”
朋友间就是送东西也得有来有往,班长给他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几颗大白兔奶糖就能偿还的。
“跟你说过啦,那些东西又不是给你的,是寄存在你这儿的,方便我来找你玩的时候,咱俩一起给家具还有小人儿们上色玩儿的嘛,省得我揣来拿去的麻烦。”
程砚初又说:“我自己玩儿也要用到那些东西,以前那些水彩笔颜料什么的我用不完都浪费了,半盒半盒的都扔了,想想都可惜。现在好了,咱俩一起玩儿,就不会浪费了。”
“你是在帮我节省东西,没有白用我的东西,你用的是我本来会扔掉的那些,不给你用它们也是浪费掉了,还不如给你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像……有道理?
周宇宁挠了挠脑袋瓜儿,“那这个娃娃也是寄存的吗?”
“是啊。”程砚初一脸诚恳无辜地说,“我也要一起玩的嘛。你的娃娃还是太少了,添一个就好些了,对敌的时候咱们就多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了,多好!”
看班长不像撒谎骗他的样子,周宇宁也拿不准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好啦,真没哄你。”程砚初指了指他手里的婚纱娃娃,“等咱俩下次玩的时候,是不是就能看到她从新娘变身女侠啦?你可一定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周宇宁重重点头,望着在柔和的晚霞光晕里美得更加动人的婚纱娃娃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底子这么好还自带婚纱裙的娃娃,一定会是所有娃娃里最漂亮最漂亮的那个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