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不开心啦?”走在回家路上,程砚初一偏头看周宇宁,隔着他的围脖戳了戳他脸,“跟你说话你也不理。”
“啊?你说什么了吗?哦!我刚才琢磨我的手提袋生意呐,可能走神啦。”
“是——吗?”程砚初拖长音朝他躲闪的眼睛看,“明明是不开心了!”
“没不开心啊。”周宇宁偏过脸瓮声瓮气道,“我只是在提前怀念一个即将离我远去的好朋友。”
“谁啊?谁要远去?”
周宇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我?”程砚初错愕地指了一下自己,“我啥时候要远去了?”
“我不去海湾,你放心吧我铁定不去,”程砚初一搂他脖子,“我去那儿干嘛?说不去了就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
“不是说你物理距离上的远去。”周宇宁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都要交女朋友了!”
“啥?我?”程砚初瞪大了眼,“交女朋友?你又听谁瞎说八道呢?”
“你都收了她的告白巧克力了!”
告白巧克力?程砚初拼命想了想,啊!
“今天就有三个人送我巧克力,有两个人的我都还回去了,没收。”程砚初一脸无辜道。
是啊,你留下了最重要那个人的!周宇宁抿着唇不说话。
咦?有三个人送他巧克力呐?除了陈梦娇、夏冰洁,还有谁也送他巧克力了?
就见班长一下把书包拉锁拉开,拿出了一盒巧克力给他看。
“怎么心型变方形了?”周宇宁一秒瞪圆了眼,“你什么时候狸猫换太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砚初哭笑不得,“你当我是魔术师呐?这是一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也是市里演讲比赛上认识的,叫陈昊,挺逗比一哥们。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我今天生日,说也不知道送我什么好,就送了一盒巧克力。”
“他以为我爱吃巧克力呢。”程砚初眨巴着眼笑着看他。
周宇宁捂在围巾下的脸登时一热。
嗐呀,爱吃巧克力的不是班长,是他啦,班长收到的巧克力全都一转手进他肚子了。
“那夏冰洁送你的呢?”周宇宁朝他书包里猫猫探头,“我看见你收了。”
“自习课刚打铃,你一把就收进桌肚里了。”
“那不是班主任进来了嘛,”程砚初忙解释,“怕他看见,我赶紧先收起来啊。”
这样的吗?
周宇宁忽然浑身一松——他们班主任是个老古板,确实最看不惯他们过圣诞节这种洋节了。
话里话外都说过洋节是崇洋媚外、不爱国。
一进十二月,这不学校周围的大小店面都热热闹闹布置上了,到处都是浓烈的圣诞气氛,他们班主任又隔三差五地开始老话重提敲打他们,时不时就跟他们播报一下国人过圣诞节出意外的惨烈新闻!
什么前年哪里哪里一群人为了过圣诞节开party,结果着火了爆炸了全进医院了!去年又哪里哪里一堆年轻人去舞厅蹦迪过平安夜,好嘛又发生火灾了全进医院了!
“为了过人家国外的平安夜这个舞舞喳喳,结果咧?更不平安了,讽刺不讽刺啊!”
以他们班主任对过洋节的厌恶,被他看见了准少不了一顿批评就是了。
“我还以为你收了。”周宇宁滴溜溜的眼睛朝天乱看。
“当然没收,我给她还回去了。”
“那你干嘛没收呀?”周宇宁拿小眼神儿偷偷瞄他。
“我干嘛要收呀?”程砚初坦荡荡回看他。
“人家对你表白呐。”被逮住的周宇宁又眼睛朝天乱看。
“那更不能收啦。”程砚初好笑地伸手撸了把他的棉帽子,惹得周宇宁回头朝他龇牙,程砚初撸得更欢了。
周宇宁两手捂着棉帽子蹬蹬蹬跑出去几大步,逃离他的魔爪后又开始大放厥词,“她们都说你喜欢她,对她有意思!”
“胡说八道,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这是造谣,妥妥的造谣。”
“那你为什么送她糖?”
“我啥时候——”
周宇宁立刻帮他回忆,“你刚开学时候送的!”
啊,程砚初想起来了,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我那是回礼,是礼尚往来。你还记得小学我参加全市演讲比赛,感冒嗓子疼那次吧?当时选手席上她就坐我前座,给了我一盒咽喉糖。”
所以开学再见面的时候,程砚初就还了她一盒糖。
哦!原来是酱紫啊!
不对,还有别的呐!
“那你还……”周宇宁却忽然卡壳了,一时想不出班长和夏冰洁之间还有什么超出同学友谊的互动了。
除了他以为的收巧克力送糖,其他的不过都是同学间帮忙啦,以班长一向的乐于助人绅士作风,难道女生喊他帮忙他不帮吗?那些能算什么啦!
“还什么?”程砚初挑眉看着他,“你难道以为我想交女朋友?”
周宇宁一脸“那不然呢?”
“怎么可能!你也太会想了!”程砚初用力抓了一把他帽子头顶。
“你难道不想交女朋友?”周宇宁一把拍开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都好爱你喔,你真没想过交往一个?”
“怎么可能!我是有老婆的人!谁要去交往什么鬼的女朋友?”一句话刚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程砚初卡了壳。
哦,他没老婆了,小学毕业时他就痛失老婆了,老婆当场宣布不要他了!说当年都是戏言不作数!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老婆???
等等,看着头一回跟他闹别扭的周宇宁,程砚初脑壳里后知后觉地灵光一闪——他这是在吃醋吗?!
突然提什么喜欢他好爱他的女生?他是在吃醋没错吧!
程砚初心田里忽然就蹿出一头乐疯了的二哈在上蹿下跳舞龙舞狮,他在吃醋吃醋他在吃醋诶!
天爷啊他在吃醋!我老婆在吃醋!
明明这么在意我,还说什么都是戏言都胡说八道哼哼!
“看吧一下就诈出你了!你真想交女朋友!”周宇宁叉着腰朝他怒目而视。
程砚初眼里忽然就飞快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我对早恋可没兴趣,”他强压下一腔狂喜,故意拿着腔调一本矜持道,“那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
说完装若无其事大尾巴狼实则眼角余光一秒锁定周宇宁——快接着跟我闹跟我闹!
大声吼出你的心声——对早恋没兴趣是啥意思?你对她还有兴趣呗?
到十八岁不算早恋了你就要跟她恋了是吗你个渣男!
“哦!”周宇宁却只哦了一声。
嗯?
嗯嗯嗯?
程砚初刷地扭头看他,一声“哦!”就完了??
“那我以后也找你问数学题去。”周宇宁蹦蹦跳跳两步,回头朝他甜妹一笑,“问你题不会影响你解题的速度吧?”
程砚初:!!!
他心田的那头二哈又开始欢腾地舞龙舞狮。
“当然不会。”他的一本矜持下一秒就破了功,“难得你终于想起来翻数学的牌子了!”
程砚初嘴角止不住地凶猛上扬,嘴巴里吐出的却是画风截然不同的学霸发言:“你要是终于肯对数学上上心那可太好了,一学期都要过去了,看看你那数学书新得,还跟新书一样,估计就课上翻了翻,课后就丢脑后了。”
“我不把它丢脑后才奇怪呐。”周宇宁立马发出他的大声抗议。
他讨厌数学这件事上,数学也要负一点责任的,谁叫那些数列又几何的一点儿美感都没有,能提起人兴趣就怪了!
当然,他偷瞄了眼班长,讨厌数学也不影响他喜欢崇拜数学超好的班长啦。
尤其是看着班长在黑板前解题的时候,都不用思考似的,刷刷刷就写出一堆解题步骤,那叫一个帅!
好像大诗人作诗时提笔一挥而就,帅破天际了噜!
“真暖和呀!”周宇宁一进程砚初家门,就一把扯下帽子和围脖手套。
举目一望,班长他家在市区这个位于六楼的楼房,确实比郊区那栋独栋的大别墅要小上许多。
这还是班长搬来这里住后,他头一回登门呐。
“小区是老小区了,房子比较老,供暖还行。”程砚初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鞋放在他脚边。
“呀,两只胖松鼠!”周宇宁指着棉拖鞋的两只毛绒绒松鼠鞋头直乐,火速蹬掉鞋子,穿上这双松鼠脑袋毛毛鞋。
吧嗒吧嗒走了两步,还低头瞅着那一对松鼠胖胖鞋头美滋儿乐呢。
“就知道你喜欢。”程砚初笑着拿掉他身上的书包,连同他的帽子围脖手套,都拿去那边放好了。
“出出寒气,然后咱们就开饭啦。春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都热在锅里了。”
“开饭之前,礼物拿来!”程砚初两手朝他一伸,又急不可耐似的搓了搓手,“我就等着拆礼物这一刻呐,快快拿来!”
周宇宁就哈哈乐着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子东西,“拿去!”
“是什么呀什么呀?软软的!”程砚初好奇地打开袋子,拿出了一坨毛绒绒——“是围巾!”
他一脸惊喜,“你亲手织的?”
见周宇宁一点头,他更加喜不自胜,连忙把那条圣诞色围巾朝脖子上一围,对镜一照,“漂~亮!”
又转过身给周宇宁看,“真合适!”
“毛也软软的,”程砚初低头把脸朝围巾上一贴,喜难自禁,“真得劲儿啊!”
“好啦,先摘下来叭,热不热呀!”周宇宁忍着笑帮他摘下围巾。
“真好看,又软又舒服!”程砚初平湖般漂亮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几乎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我明天就围着它上学!”程砚初亦步亦趋跟在去给他挂围巾的周宇宁身后,压着满腔的激动狂喜宣布,“我往后每天都围它!”
周宇宁瞅了眼得了一条围巾就变傻狍子的班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程大少爷、程大财主!就是一条围巾啦。”
要不要笑得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啦,笑得他心里都要怦怦乱跳了。
“不一样,这是你亲手给我织的。”程砚初嘴角越扬越高,再次强调,“你亲手织的!”
“哈哈哈!”周宇宁就罕见地看到他英明神武老成稳重的班长傻笑出声,“我比娃娃们更幸福啦,我有你亲手织的围巾,她们可没有!”
“幼稚!”周宇宁朝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快开饭,我都饿啦!”
“好嘞,得令,小的这就开饭去!”
“别介,您今儿可是寿星佬呐,”周宇宁追上他抢先冲进厨房,“粗活儿都放着,我来!”
将班长春姨做的四菜一汤都端上桌,周宇宁又忙制止班长,将他一把按坐在椅子上,“不许动!我来!”
然后颠颠儿跑着去那边儿端生日蛋糕了,边跑边回头笑,“端生日蛋糕这种事,怎么能让寿星佬亲自来呐!我们要有仪式感仪式感!”
程砚初就笑着坐在椅子上,下一秒屋里的灯就灭了,只听黑暗中那边儿一阵窸窸窣窣声,下一瞬就看到周宇宁捧着亮起烛光的蛋糕从那边儿朝他一步一步走来,嘴里哼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映着那张看不分明却一定是在朝他开怀笑着的脸,这一瞬间,程砚初就猛地眼底一热,说不清是开心得还是感动得,抑或是两者都有。
今年这生日蛋糕是周宇宁给他买的,周宇宁说什么都要给他买,离他生日还老早就嚷嚷着不许他买蛋糕,今年一定要他来买,不让他买他简直要急眼,程砚初拗不过他,只好暂听他一回。
极力争取来挑选蛋糕的权利,好说歹说着压下周宇宁没要那个三十的,以吃不下为由选了个二十块的。
忍不住心疼他昨天卖苹果礼品袋刚赚到手的,新鲜热乎的五十块巨款,一转眼就没了快一半儿。
就说宁宁咋这么一门心思地赚外快呢,还说是赚点儿零花,结果是为了给他买生日蛋糕!
一想到宁宁天天夜里踩着缝纫机挑灯熬油的,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缝,为了给他攒这买蛋糕钱,程砚初心里啊,别提多心酸多感动多好笑又多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