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嚎叫声划破寂静雨夜。
正坐在沙发上小憩的师久眼皮猛一抬,丢掉大腿上摊开的科幻小说,快步跑至洗手间敲门:“摔倒了吗?没事吧?”
片刻,门被拉开,只围了一条浴巾的陈顺南探出头。
师久见对方眼神清明,看起来并无大碍,松一口气:“没事不要大呼小叫。”
陈顺南从门缝里亮出手机:“有事!怎么没事!”
师久视线扫过手机屏幕,微博热搜页面,第一个词条——【年骅-师久】。
师久不认为其有任何值得大惊小怪之处,无论他还是年影帝,都算热搜常客,今日又有交集,一起登上热搜不足为奇。
陈顺南见对方不以为意,气急,砰地关上门,三下五除二冲好澡穿好衣裤,冲回客厅要与师久理论。
师久看了眼手机时间:“一分十一秒,恭喜你洗澡速度又创新纪录,奥运会没这项目真太遗憾了。”
陈顺南没在意师久打趣,举着手机仿佛举着窦娥的伸冤状:“你!你和年骅一起上热搜了!”
师久拿过沙发上翻看一半的书籍,懒洋洋道:“肉眼可见的事实无需反复陈述。”
“一!起!上!热!搜!了!”陈顺南一字一顿道,表情凶如小区内圈地的野猫。
师久窝进沙发,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反复重复一件事可能是智能障碍综合征初期表现,可以服用尼莫地平片、盐酸美金刚片等进行治疗。”
陈顺南扑到沙发边,半跪在地板上:“你什么体质你不清楚吗!和你一起上过热搜的明星下场如何你心里没数吗?”
师久打了个呵欠:“那你要我怎样?一个热知识,买热搜便宜,撤热搜很贵,你可以为你偶像散尽家财。”
陈顺南僵跪原地,脑中代表金钱和偶像的两个小人激烈斗殴。在两个小人打得难舍难分时,陈顺南最终选择助金钱小人一臂之力。
“这……”陈顺南舌头在后槽牙舔了一圈,“我相信偶像吉人自有天相!”
师久嗤笑一声,果不其然。
陈顺南不死心:“你就不能做个法,让年骅免受魔咒吗?”
师久露出看傻子的眼神:“抱歉啊,我还没法师证,要不我接下来半年请个假,先去霍格沃茨进修一下?”
陈顺南委屈巴巴地瘪嘴,拉过零食车上的薯片,一袋接一袋大快朵颐。
在其撕开第四包时,师久终于忍无可忍:“你如果不想明天的UC头条是《震惊!年骅粉丝吃薯片为偶像做法!吃撑暴毙背后惊天内幕》,我劝你适可而止。”
陈顺南放下薯片,神情焉焉,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我偶像会以什么姿态塌房?你先让我做好避震措施。恋爱?隐婚?没关系我是男粉能接受。□□?洗钱?烧杀抢掠?吸/毒/贩/毒?呜呜呜果然娱乐圈好黑暗。”
师久:……
陈顺南:“你怎么不说话。”
师久:“其实你是年骅黑粉吧?”
陈顺南下拉着嘴角:“你以为我想咒偶像?这不是和你上过热搜的明星无一不塌房,战绩百分百?”
说到这,陈顺南双掌插进本就稀疏的发层里,纠结地挠着头皮。
师久看对方痛苦又做作的模样,安抚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不一定会塌。”
“我当然相信年哥清清白白,但你粉丝那话怎么说来着——“师久出征,寸草不生”。我知道你讨厌娱乐圈,但也不用赶尽杀绝吧!娱乐圈都萧条得快没人了。”陈顺南说着,可怜巴巴地眨眼,“你手下留情,年哥的盛世美颜再离开娱乐圈,内娱就彻底完了!”
师久无奈。
他讨厌娱乐圈是真。当初会沦落至做自媒体谋生,除了自作自受,也算被娱乐圈所害。
可他若有这运道和本事主宰明星起落,他早就逐梦风水圈了。
每次和他产生摩擦的明星忽然衰败,他或多或少知晓原因。
比如爱豆赵岳。
他还从事上份职业时,便知晓对方海王属性。
当时他还考据过对方逢女便送玻璃手镯,并称是奶奶遗物的迷惑举动。
对方最后会翻车,将自己送上警方通报,和师久在直播间的讽刺无关,也不是奶奶看不下去在天显灵,甚至和被欺骗自杀的女生也无关联,而是因为赵岳当时暗地交了一个有红三代背景的女友。
丑闻爆出,资本表示会力保赵岳,赵岳便自信以为会像以往的花边新闻不了了之,对于女友的质问,也天真地以为哄哄就好,含糊承认。
姑娘哪受得了这委屈,惊觉自己当初瞎了眼,立马抽身,抽身同时不忘给对方一个教训,比如让其身败名裂。
姑娘正在气头上,因其背景想为其出气的人不计其数。资本也不愿为一颗棋子得罪权贵,果断将赵岳当成弃子。
再比如演员黄子南。
其人是典型思想迂腐,狂傲自大的中年油腻男。小恶罄竹难书,却都不至触犯法律底线。
黄子南最终因涉嫌洗钱,晚节不保,被大众口诛笔伐。
但师久清楚,其智商还不至于参与洗钱,准确说,洗钱产业只把他当工具,并不想让其参与分羹。
黄子南会在当时被板上钉钉参与洗钱产业,一方面是和他相关联的资本自身难保,无力为其澄清;另一方面是几方资本眼馋他即将和山姆国名导合作的系列电影,心照不宣地落井下石,达到让电影开拍前换角的目的。
好笑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电影最终并未花落出手任一方的资本,而是被毫无关联的年骅截胡了。
只因当时年骅新电影上映,山姆国名导陪妻子观影时恰好看到,惊为天人,吵着闹着必须要年骅当男主。
想到这,师久接过陈顺南丢在茶几上的薯片,咬了一口,问道:“年骅的黑点是什么?”
陈顺南怒目而视:“你要开始做法了?”
师久:……
陈顺南脑残粉发言:“年哥完美无缺!”
师久沉默。
若其他粉丝说这话,他可以信手拈来数条反驳,可对于年骅,他虽未和对方有交集,但以他从圈内人脉所知,以及最毒舌的异性好友路棠口中,这人的确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挑不出毛病。
师久循循善诱:“完美人设最容易翻车,有点小瑕疵反而更真实。”
陈顺南被说服,努了努嘴:“审美有问题算吗?”
“审美?”
陈顺南点头:“对,年哥接受采访时,被问及恋爱问题,他说没谈过恋爱,但有暗恋对象。主持人追问什么样的人竟会被年哥暗恋,他说是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孩。”
师久点头。
陈顺南见师久表情平静:“五颜六色诶!你不觉有问题吗?正常人谁把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鹦鹉转世还是调色盘附体?杀马特都知道挑染不超过三个颜色呢。”
师久垂眸,似乎想起某段岁月,轻笑一声:“谁没有年少轻狂时呢?”
陈顺南斩钉截铁表示:“作为男粉,年哥有嫂子没问题!但有个傻逼嫂子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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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臣小区。
年骅心无旁骛地赏雨,不忘打趣忙得焦头烂额的经纪人。
他掏出手机,朗读起朱哥前几日给他分享的文章标题。
“《易经中的大智慧,心平气和者易取天下》,《人到中年,一切皆身外之物,最重要莫过不自伐,不自矜》,《警惕!焦虑是癌症的最大诱因!》……”
朱哥看向仍有心情调侃的年骅,百般无奈。眼前人天生适合吃娱乐圈这碗饭,却又偏偏不缺这碗饭。
“我联系人撤热搜了,有点麻烦就是。”朱哥眉心皱出两个疙瘩。
年骅摸过手机,点开热搜一。
热搜的热门里,第一条是他傍晚看到的黑粉视频。
第二条则是一个营销号,科普了师久的战绩,并表示期待年骅翻车,见证顶流陨落。
年骅毫不恼怒,点开评论。
评论非常整齐,一水的“期待翻车”。
朱哥凑头过来:“有人比我还信师久魔咒,显然花大价钱了,将热门和评论区控得死死的。好在实时广场路人和粉丝多。”
年骅点开实时广场。
路人和粉丝画风截然不同。
路人都在吃瓜,好奇询问师久是谁?有何关联?
粉丝则努力多了。
一部分粉丝安利美图和作品剪辑。
一部分粉丝表示年骅纯属无妄之灾,哪来的网红不红倒爱蹭。
剩下一部分粉丝则力证他人品好,所罗列的例子五花八门,上到他地震捐款千万,下到他片场请群演喝奶茶。
年骅摇头,坐得端行得正,何必自证。
“没必要撤热搜,浪费钱。”年骅笑道。“我倒想体验下娱乐圈鬼见愁的力量有多大。”
朱哥无可奈何:“行吧,那我让小林注意下粉丝方面的对接,别去招惹鬼见愁。”
年骅将朱哥送走,正准备洗澡,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应用提醒。
犹豫几秒,年骅点开了桌面上【缘来漂流瓶】的APP。
不出意料,发信息的用户名显示“19”。
点开信息,对方和他分享了看书心得,是前几日他告诉对方自己正在看的科幻小说,对方看书进度已经赶超他。
年骅看着手机荧幕里洋洋洒洒的大段文字,手指在手机壳后慢慢摩搓。
显然,对方看得很细致,很真情实感。相较之下,自己会开始看这本书,不过因为购买版权的制作公司给自己递了剧本。
年骅对任何构建于虚拟网络的交友无感。现实里想彻底了解一个人的品性都难于登天,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网络。
“19”是唯一的意外。
年骅回想起四年前。
当时的他在大洋彼岸已是商界翘楚,但他仍选择回国。
进入娱乐圈只是为达成某个目的而选择的迂回之路,他的重心仍放在创业和投资上。
【缘来漂流瓶】便是他当时投资的一家公司所开发的产品。
其是一款随缘交友软件。
用户将能代表自己心情的话语写进纸条,放入漂流瓶,漂流瓶会流入漂流星空。
用户可以在漂流星空里打捞漂流瓶,对自己感兴趣的瓶子进行回复。
作为投资人,年骅自然也亲自试用了APP。
在一堆“我好寂寞”“我好孤独”“有美女吗我186八块腹肌”的撩骚漂流瓶中,一个纯数字的漂流瓶吸引了年骅注意。
年骅恰好研究过密码学,很快看出这是一串进制转换密码,破解后是“人生的意义为何?”
年骅看了眼对方用户名,也是数字,19。
年骅相信,使用该软件99.9%的用户,都不会有闲情逸致破解一串数字密码。
是故作神秘?还是压根不打算被人窥探心思?
出于好奇,年骅开始了与对方聊天。
一聊便是四年。
聊到这家公司已经转型专注做手游,聊到这款APP的日活跃已经不过千,正准备从商店下架。
他大概能描绘出对方的画像,一个颇有学识,生活失意,容易迷茫的青年。
闲来无事,他也会开导对方。但他敏感地察觉,对方似乎越来越依赖他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且不说他对网恋毫无兴趣,他的心中也早有等待之人。
年骅看着聊天框中对方大段大段的文字,最终只回复了四个字,“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