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管理和谋划让赤红霄觉得十分新奇。而这些召集来的县民虽然人心容易涣散,但是在决策上对她的要求也不高。他们仿佛只是缺一个领导人来指挥他们该去哪里,而具体去的方向和结果则并不在意。
赤红霄的胆子也由着他们这样逐渐大了起来,再加上她本身足够上心,平日里也注重听张三浩给她传手下那些县民的各种情况。她变得越来越了解他们,所想的决策和施展的拳脚也更加自如老练了。
这几日张三浩都跟在赤红霄身边,帮她和几个组长打关系。看眼着她对于各项的安排都越发妥当了,张三浩心里也不由得地对她有了几分敬意:
“陈大哥,我本以为你就是一介散漫游侠,但没想到你管起人来还真头头是道。你这样有才能的人,怎么不去自立个门派出来,一直当散侠总是风餐露宿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嘛。”
此时的赤红霄结束了训练,正在桌上铺设后日公告所用的纸,听到张三浩这么说,也不由抬起了头:“我之前确实也没想过这个……我还在武林门派里的时候,一直都是给人当守卫,这些举措都是跟主子学来的。”
“那陈大哥的主子,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确实很厉害。”
张三浩没怎么听赤红霄讲过自己以前在武林门派的事,自然也忍不住好奇心,挠着头看着她:“陈大哥你功夫了得,做事又这么稳妥老练。你这样的人在武林门派内应该很得重用吧,怎么如今一个人跑出来了?”
赤红霄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也愣住了。她赶忙在脑中随便想了一个答案,省得张三浩又继续追问她:
“因为……还不是因为我家娘子嘛。我娘子嫁我的时候,就只要求我带着她游山访水,一路回娘家去,我若一直在门派内为人做事,怎么陪她回去。当游侠只是权宜之计,剩下的事,我们原本是想回了沧州再盘算的。”
“哦……”张三浩对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得赤红霄心里发毛。总觉得自己这个临时想出的理由是不是还不够妥当,仍有漏洞让他起疑。
张三浩思索了一番后喃喃道:“看来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让陈大哥你说出来就出来了。”
赤红霄仿佛被他这句话给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都炸起了毛来,脸上挂满了不耐烦的神色。她甚至烦躁地打发起了张三浩来:“去去去!还不去准备笔墨过来,干坐着干嘛。”
坐在桌旁的张三浩马上就被她打发走了。赤红霄一脸烦躁地坐下来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又忍不住地伸进荷包内摸起了那几颗红芸豆。那几颗红芸豆在她这几天的摩挲下都已经变得愈发光滑了。
她最近每次想到沈婳伊的时候,心里就总是无法平静下来,总得靠着这几颗红芸豆来让自己安心,安慰自己她其实没事。要是那日没把她一个人放茶楼里就好了……
她被绑走的时候月事未尽,整个人都还有气无力的,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了。她那天那样突然地亲了她,亲完后心里又忐忑得不行,闭着嘴什么也没说,而沈婳伊也什么都没有问她。难道她们都要当那晚的事情不存在吗?
赤红霄的心里越想越乱,再这样顺着想下去,她甚至能回想起拥她入怀时的温暖,回想到她深吻着她时她柔软的嘴唇……越想就越燥热,越想就越不能平静。
这都是污秽的念头,赤红霄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想把自己给拍清醒些。她把摩挲着红芸豆的手拿了出来,整个人又开始抱着花名册在翻看,把自己心里这点纠葛不清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
这几日沈婳伊被强行带上山后,安晓生便给她收拾出了一个住处,派他身边的死士岩松整日看着她。
沈婳伊自从被劫上山后就再也没见过安晓生,他似乎整日里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但是看守着她的那个死士什么都没有说,整个山寨里也没有她能够交谈的人。
沈婳伊的心里一直不安定,整日只能靠着看书和刺绣来压抑心中苦闷。带她上山的安晓生现在虽与山匪为伍,但翻阅诗书研究才学的喜好依旧未改。
这山寨内有一间房是他的书房,沈婳伊记得安晓生曾经说过,只要知道一个人爱看什么书,就能从那些书里看出他的涵养抱负。
因此沈婳伊几乎是抱着猜测的心态,只推说想借些书看,安晓生倒也没有拒绝。但她每次只能等安晓生不在书房的时候,才能被他的死士带进去挑选书目,除挑书以外也不能碰其他东西。
安晓生自离开精绝帮后,史书相关的书就添了不少。沈婳伊近日已经浅观了许多他书架上的史书,从里头看见了不少他特地勾画出的名句,基本全是些经典豪放的名言。
沈婳伊知道他之前还在精绝帮当教书先生时,就偏爱教他们些豪放大气的名篇。
她自小就猜到,这位安先生哪怕身为武籍人士无法科举,但他的心里装着鸿鹄之志。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精绝帮去放手做一番事业。但她猜不透如今他在兴济与山匪为伍在干什么,精绝帮走私化金银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参与了多少……
她光看书目也不能完全想明白这些事。而安晓生这几日估计是觉得沈婳伊不过是一个不通武艺的弱女子,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把她放置不管。
由着这样,沈婳伊这几日里没少以想透气散心为由,让整日看着她的死士岩松带她去山寨附近透透气。那个岩松少言寡语,极少同她说话。
沈婳伊这几日被他带着出门散心的时候,去哪儿基本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从不进别的屋里,也从不跟别人说话。
那岩松看她还算配合,估计也觉得她一个人闹不出什么事,也跑不下山去,因此基本每天都会跟着她在寨子里走一走。沈婳伊每次出去都常换路线,一次去的地方也不多。
□□日下来,除了不能靠近的禁区,她已经把山寨内的路线地图基本都描绘了出来,各个区域大概是什么地方,能标注得也都标注了,再多的她也无法知道。
她已经连续□□日都没见到安晓生了,眼下必须得想个法子再见到他,才能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沈婳伊把心一横,在桌面上铺好了一张纸,把这几日描画了好几日的地图又画了一遍,在上面特地标注错了几个地方,把这份地图夹在了他常翻的书目里。
果然不出沈婳伊所料,她的地图夹在书里还不过两天,安晓生就推着轮椅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安晓生来找她时已过了傍晚,估计是刚忙完了事情才过来的。今夜飘着冬雪,夜色如凉墨般凝结成了一块,整个济才山上寒气四溢。安晓生推进她的门时带来了外头的一堆冷气,沈婳伊看着他板着脸的模样,就知道他当下并不高兴。
“岩松。”
安晓生进了她的房间后先叫了看守她的那个死士的名字。等岩松半跪在他身边时,安晓生的眼神就猛地狠厉起来,抬手甩了岩松一记耳光,朝他脸上砸下了一本书。
那本书砸落在地时从书页中抖出了一张薄纸,正是沈婳伊前两天描的山寨地图。
“我让你这几日好生看着这个女人,你就是这么看的。你以为这个女人不跟你哭不跟你闹,你就觉得她是个听话的?可以掉以轻心?居然由着她把山寨的地图都画出来了!你一会儿自给我去地牢里领罚!”
“是。”
沈婳伊看安晓生进了屋来也并没有搭理她,只能先开口道:“安先生,一点小事而已,你倒也不必如此吧。”
“二小姐。”安晓生听到她的声音后也扭头看着她,脸上全是冰冷的笑意。“我算是小瞧你了。怎么,你想替岩松求情不成,我可告诉你,岩松平常可不近女色,你最好别想着使你那些女人的手段……”
“呸!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谁屑于使这些手段!”沈婳伊听了之后也直接气恼了起来,一双眼满是愤懑地对着他,开始冷笑道:
“我不过是担心,岩松毕竟不是精绝帮的人,你这次要是罚他罚得狠了,一会儿他怀恨在心,先生又整日里不现身,他之后私自报复于我……”
“原来二小姐是担心这个,这你就无需挂心了。岩松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惹青刀门的掌门夫人。”
沈婳伊听到他这么一说也难免一怔,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继续冷语道:“我夫君赵万驷早就已经死了,现在青刀门的掌门已经易主,我算哪门子的掌门夫人。”
安晓生听到她这么说后也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用手指着沈婳伊笑着说:“二小姐,你是不是原本的身份做久了,都忘了自己的新身份了。你现在可是精绝帮的三小姐,青刀门掌门赵万熠的夫人。”
沈婳伊的瞳孔在他的话音渐落时便因为惊恐而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安晓生,整个人仿佛身置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