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陈大哥，你怎么了？”张三浩见她神色不对，也直接问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们除了收冬饷外不怎么下山呢，看来是山上的山匪头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今天派这队人下来，明显是试探。”赤红霄的面色冷了下来。

济才山上的山匪既然能够知道他们私下里组建义兵的事，那他们在举事过程中的细节，她也不知道这群山匪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赤红霄抬眼望着她这段日子带出来的义兵，这些人都是由赵严崇亲自招来的。赵严崇祖上都是兴济人士，招来的人里应该也不至于混入那山寨内的奸细。

如果不是他们的义兵团内部出了问题，那到底是谁走漏了这些消息？

难不成是济才山上的山匪平日里除了组团劫掠百姓外，还会私自乔装打扮下山来刺探情报？

赤红霄没能琢磨出答案。但不论如何，今天这一场的打斗是他们赢了，虽然其中有不少人受伤，但好在没出什么人命。三十名山匪此刻就如同三十个狩猎成果一样被摆在了大路中央，所有人的士气都被鼓动了起来。

其他路段上的百姓不一会儿就全围聚在他们周围，一阵欢呼雀跃。赵严崇在听闻他们要去剿匪的消息后也第一时间从铁匠铺那里赶了过来，来时手上甚至还拿着家伙。

他一到会朋客栈附近，就见那个三十名山匪已经落网，百姓们都从道上围了过来，也不由得喜笑颜开。他拍着赤红霄的肩膀大笑道：

“陈兄弟，干得漂亮！我才刚赶过来，没想到这第一仗你们就打完了。看来之后我得多在你们这儿待一会儿，省得你们下次再上街对阵的时候我没赶上。哈哈哈哈，走！今夜一定要不醉不归！”

兴济县的百姓被山匪侵扰了三年，其间没有一次剿匪成功过。今天他们这些义兵虽然只是消灭了一个小分队，但也足够让百姓们掌声雷动，一时间群情激奋。

大伙欢呼雀跃地要把那些被绑的山匪拉去游街。赤红霄沉浸在对方才那只小分队的担忧之中，一路上还阴沉着脸色。

她正在走神之际，身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了一堆义兵，把她直接给举了起来。

“陈大哥！陈大哥！”

“陈红霄！”

赤红霄吓了一大跳，这些义兵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举起她便往大道中央走去。人群中那些嘈杂欢呼的声音几乎要把她淹没了，她不一会儿就被这喜悦的气氛所传染，把方才的担忧全都抛到了脑后。

众人牵着这群山匪在街上游行了好一会儿，赵严崇也直接发了话，他们这些义兵毕竟是不设牢房的，这群山匪若要看押，还是全都交给官府来审理为好。

兴济县的官府对他们这群义兵一直都是闷声不响的态度。一提到要与官府交接，赤红霄也觉得这应该由领头的赵严崇去才最为合适。

她方才带人剿匪，已经被义兵们当作英雄般，举着在街上出了好些风头，欣喜之际也不想让自己风头过盛，省得赵严崇对她有意见。

赤红霄只能找了个要帮受伤兄弟请大夫的理由，让赵严崇领一部分人看押着这群山匪先去了县衙，自己则带着张三浩和李方度两个人溜走了。

受伤的那些兄弟全都被她带回了茶楼里，而他们方才当街剿匪的事情没一会儿就在附近传了开来。

偌大的茶楼里顷刻间就围了不少人，堆在门口过来送药送慰问品的，帮着过来包扎伤口的，整个茶楼内外吵吵闹闹。

赤红霄一一看过了受伤义兵的伤口，所幸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致命伤，调养一段时间后基本都能恢复。

那些受了伤的义兵虽然当下遭罪，但见第一场对阵就得胜归来，心里也自然高兴，治疗的同时也还在相互总结着这次受伤的经验，商量下次应当如何对阵的细节。

他们这一仗的效果如同响炮一般，不一会儿就在附近四散炸开。赤红霄刚应对完前来帮忙治伤送慰问品的县民，就又有一帮青年堆在门口意欲加入了。

赤红霄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想自己去管这些收纳新人的事，只能推给了张三浩和林秀才，让他们在门口立个登记处统计人名，一会儿等赵严崇回来了再行处理。

赤红霄在茶楼大堂内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日近西山的时候，茶楼内外的人才终于散去。

她刚想瘫坐下来喘口气，就见赵严崇已经拎着几坛好酒到了四方茶楼，而跟在他身后的张三浩和李方度也从外头买了几盘下酒的小菜，四个人围坐在大堂内的一张木桌前，随即便杯酒交盏了起来。

“今天我去了县衙那儿。知县大人知道了我们的事后，同意给我们收拾出个练武的场地来，让我们好好操练义兵，今后也无需担心茶楼的场地不够大了。”

赵严崇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从官府那儿商量好的情况说了出来。

“我们操练这些义兵，知县大人没有什么意见吧。”赤红霄对官府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何曾有什么意见。这几年兴济闹山匪，他剿匪不成给自己积攒了多少民怨，如今见百姓自己就能解决匪患，他还无需一直向上头那儿求助，不支持也就算了，怎敢有反对之意？”

赵严崇正笑着的时候，赤红霄便说出了自己白日里的担心：“赵大哥，今日我带弟兄们和这群山匪对抗的时候，发现他们功夫不浅，三浩兄弟也跟我说，往日里下山的山匪少有这么难对付的。

我怀疑我们这义兵团的情况是不是被谁透露了出去，他们今日下山是来探我们的深浅，之后……”

“陈兄弟，倒也不用过于纠结此事。”

赵严崇听后神情认真了起来，摆了摆手安慰赤红霄道：“那些山匪也不至于每次下山都打家劫舍。他们平日里乔装打扮一番，偷偷下山在集市里添置一些东西，普通百姓也很难分辨出来。

我们举这义兵的事情越传越广，给他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他们既然今日下山来摸底，而我们又成功应对住了，那之后上山剿匪，就更有底气了。

依陈兄弟来看，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何时上山剿匪为好？”

“如若是今天这般情况的话，当下足以应对。但是也不知山寨上是否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为稳妥起见，我觉得还是得再操练半个月，才绰绰有余。”赤红霄放下酒碗对赵严崇正色道。

赤红霄的眼光无意在方桌上一撇，发现了坐在一旁正闷声不吭喝酒的李方度，不由得转头对他笑道：

“今日取胜还多亏了方度兄弟。赵大哥惯是会赏识人才的，方度兄弟虽然为人少言寡语，但是习武的筋骨不错。今日他不但在对阵中战绩斐然，在最近的比试中也排名佼佼，真当是不容小觑。

方度兄弟，你这般好的筋骨，不去武林门派内打拼一番，还真是可惜了。”

“多谢陈大哥夸赞，但我只想当一介平头百姓，能安身立命便可，并无意入武籍。”李方度听到她这么说也放下了酒碗，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赤红霄愣了片刻，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便满脸堆笑说：“也是，做武籍子弟虽能在江湖搅弄风云，但不能科举不能从军，头还得每天提在裤腰带上。不是真过不下日子的人，谁往这里头钻呢。”

立朝百年来虽然朝廷立了武籍想管理他们这帮江湖人士，但多是以限制为主，武林子弟没有旁的安身立命的渠道，只能在江湖这个如丛林草莽一般的地方打打杀杀，整日里刀光剑影。

当街杀了一个平头老百姓还能闹至官府，求官老爷主持公道。但在武林门派内杀了一个人，却是家常便饭。

弱肉强食是江湖门派的法则，自古以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武林子弟百年来都遵循着这条法则，因此武林门派内但凡有什么人员伤亡，也无人会想着闹至官府处。

而官府也知道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往日里血腥残暴的作风，对武艺高强的他们本就避之不及。只要不闹到江湖武籍之外，官府也根本不会想进他们这个丛林社会里插手。

赤红霄正感慨着武籍子弟的那点心酸事时，在一旁的赵严崇反倒也跟着有感而发了，他放下酒碗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武籍如此，匠籍又能好到哪儿去呢。身在匠籍，世代只能做个匠人，永远做打铁的营生。我但凡若不在匠籍，前两年朝廷征兵，我早就到军营里谋求军功去了。”

“赵大哥力大无穷，做事又拼命稳妥，每日里那么忙也不忘半夜找陈大哥求学武艺，迟早会练成一身好功夫，去了军营里当然能如鱼得水。像我们这样的人那就不行了。”

张三浩听到赵严崇又开始唉声叹气，也赶忙拍马屁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巴不得朝廷不征兵呢，谁想去军营里吃苦啊。前两年朝廷在兴济征兵，还好家里有我大哥去了，不然就我这样的，到了军营里吃苦不说，万一哪一天去了前线，头一个死在战场上怎么办。

我还宁愿永远在家孝顺老娘，一辈子不去呢……”

“瞅你那点出息，身在福中不知福！”赵严崇听到张三浩这么说，注意力也成功被他转移而走，忍不住数落了他一两句。

四人转眼间又欢声笑语，把桌上那几坛的好酒全都送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