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的舞会大厅,衣着华贵的人影躲在霓虹灯与阴影的交汇中。
一双双舞者在美妙悠长的乐声里翩然起舞。
欢笑和音乐还未散去,没人注意一个人从仆人走动的小门溜了进来。
“真的还在跳啊啊……”
“像是在电影里的舞会。”
陶枳想在这找到熟人的位置,可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她总是看不清人脸。
也不能离得太近刻意盯着人脸瞧,会被发现的。
实在没有办法了,陶枳也会稍微走近一些,她从餐台上拿起酒杯,像是葡萄酒的颜色,放到鼻尖却闻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
“呕……”
陶枳忍着恶心,见一位侍者发现了她,忙又拿起餐盘上的甜点。
却在灯下才看到,蛋糕已经发了霉长出长长的菌毛,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色虫子从菌被下钻了出来,几乎要爬到她的手上。
陶枳没忍住抖了下手,蛋糕掉在地上。
好在已来到跟前的侍者并没有责怪她的无礼,把她当做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他苍白的脸上有着过分献媚友好,而显得诡异阴柔的笑容,他蹲下,用白色毛巾快速将那块蛋糕包裹住,随后站起来,向陶枳行了一个绅士礼。
“十分抱歉,这位客人,如果需要新鲜的蛋糕,我可以帮您再去厨房添一份。
“现在,请让我为您清理手上的污渍。”
“……”
陶枳低眼,才发现手指上不过是普通的奶油,没有什么恶心的虫子和菌毛。
见侍者已经把毛巾递了过来,陶枳便没有拒绝。
“麻烦你了。”
侍者用另一片温热毛巾为她擦拭干净。
“……”陶枳眨了眨汗湿的眼睛,她是被周围的音乐和灯光影响了吗,她好困。
于是他阻止了侍者要去厨房的动作。
“那个,不用了……”
侍者回头,脸上还是过分礼貌的笑容。
陶枳暗自稳住气息,才道。
“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但是忘记了我的房间在哪儿,你可以带我过去吗?就现在。”
侍者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的,请您跟紧我。”
他呵呵笑着:“别在舞会里迷路了,客人。”
“……”
陶枳有些头皮发麻了。
她跟在侍者身后,却瞥见那些男人女人都是站立不动的姿势。
他们的皮肤只有霓虹灯照出来的颜色,一些人还多出来一只手一只脚或是一个脑袋的虚影,仔细看才发现几乎每一条手臂的关节上都有缝合的痕迹。
这样的假象并不夸张,但是让陶枳颇有些压力。
……
她紧随侍者,来到了眼熟的客房,才略松了一口气。
侍者找了一间没人住的屋子,随后问陶枳。
“客人,您觉得这间可以吗?”
“可……”
陶枳刚要答应,发现侍者并没有转过身来,脚尖却对准了她……
或许他正是这样走了一路。
“……”陶枳迎着侍者侧过来的笑脸,艰难点头。
都不用问了,为什么没有被邀请的闯入者也能获得房间。总之她很困,想要休息。
侍者脚跟向前,也不觉着这样走有什么别扭,他为陶枳打开房门,随后将钥匙留在门上。
交代完干净的洗漱用具都在盥洗室内之后,侍者便离开了。
陶枳拔出钥匙,锁好房门,钻进冰冷的被子里。
“我还有什么事没干吗……”
“……明天睡醒再说吧。”
睡意沉沉袭来……
……
夜半。
陶枳侧着,蜷缩起身体。
这是一年来在流浪的家中养成的习惯。
因为要通风,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月光依然追随着白纱起舞。
不知为何,柔和的风变得凌厉起来,陶枳感觉到了冷。
一片黑影从床下冒了出来……它爬上了她的被子。
陶枳已经被惊醒了,但她像梦惊似地颤了一下,没有动。
“……”什么东西,到底是臆想还是真的有人在……
她听见了笑声。
“呵呵……呵呵……”
“你果然会来啊……”
这声音是一个少年,有些陌生又有点耳熟,陶枳在脑子回忆半天,终于把他和一个人对号入座。
那人继续冷笑。
“都是你,都怪你……”
“姐姐才会变成这样,她最爱的人,最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现在她什么也不在乎,连我也不在意了!!”
“……”
陶枳在心中吐槽:是谁把这个疯子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程望是真的膨胀了,就算是旧情难忘,他一点也不怕事情败露吗?
“我也把你变成死人,这样她就会和忽视我一样忽视你了!”
“……!”
那人影迅速从腰侧拿出了什么,陶枳抓住机会,极快地从床上跳起来,把被子砸向苏牧,随后将他踹开夺门而逃。
“有神经病!”
陶枳光脚在走廊上狂奔,绕了几个拐角之后才终于甩开了苏牧。
……
“哈……哈……”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弯腰扶着墙壁,扶了下额前的汗水,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阳台,可以看见庭院和外面一大片湖泊。
有两个人在那里。
“半夜不睡觉,肯定是在偷鸡摸狗。”
瞥了眼后方,没看见苏牧追上来,陶枳贴着墙壁,又在脚底缠上了布片,才慢慢朝那儿挪过去。
有侍者提来了一桶冰和酒瓶,刚要从那儿离开,他没有发现在另一个拐角猫着的陶枳。
她继续背贴墙壁接近阳台,直到一个可以偷听到对话的距离。
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一来就十分炸裂。
“所以,苏小姐,你为何会答应我的求婚?”
“……”
她听见苏锦的轻笑,像一个真正的交际花那样满足于旁人的欣赏追求。
在和那人的对话中,她并不落下风。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程宇。”
程望像听到玩笑话那般:“确实有很多人说过,我长得与我那死在情人手里的堂弟十分相像,在他死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怀疑我被某个人冒名顶替,可是他们都没有证据,不是吗……反而证明,我就是程宇。”
苏锦却说:“你不必告诉我这么多,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程望拿出了伤心的口吻:“作为我的未婚妻,您好歹也做做样子吧?”
他挑挑眉看向苏锦。
苏锦倚在栏边,手里摇晃着高脚酒杯,她古怪地笑着。
程望并不懂这个笑容的意义,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危险而刺激,让他迷恋而又像拥有某种母性似地压制着他的征服欲.望。
苏锦并不告诉他心中所想,只是如天鹅仰颈般舒展着身体。
她冰冷地命令道:“你困了,先去睡吧。”
陶枳看不到的地方,程望如同僵尸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呆一瞬,眼神也木住了。
随后他将没喝完的酒杯搁在一旁的茶几上,一句话也没和苏锦说,就气匆匆地离开了阳台。
“……”发生了什么?
陶枳没有明白这突然结束的对话,和程望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有什么逻辑关系。
随后她听见苏锦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那儿,不过来和我喝一杯吗?”
“……”即使有所怀疑,这时想见苏锦的想法却战胜了一切。陶枳有些拘谨地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她以为她的偷听会让苏锦觉得不满,但她看见那人熟悉地弯着眼眸微笑。
那个眼神,像是不久前,她狼狈地倒在血泊里,分明血流不止,却期待着,贪恋着她的到来。
“……”
陶枳很是愧疚,并不敢多看。
还有,今晚的苏锦过于漂亮了。
她身材高挑,比例也很好,几乎是完美的人台。苏锦一身高开叉的红色礼服,在胸口和大腿根都是火焰纹路般的流纹,在皮肤上妩媚地舔舐着。
除了衣服布料的暗纹,和勾勒腰线的两圈金色细链,不再有其他的装饰品。
她的黑发自然地搭在肩上,这样贵气的苏锦……程望配不上她。
“……”可她分明说,她知道自己要嫁的那个人,不是程宇。
想到这儿,陶枳有些急切地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是个骗子……你还要嫁给他吗?”
苏锦看着她,抿了一口酒杯里暗红色的液体,一边挑眉:“为什么不呢?”
“……”陶枳明明是要松口气,苏锦看着也不像和内心置气纠结的样子,她心里的石头却更大了。
“这是我来见你的最后一面。”
她低声,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想快点儿转身离开。
“等等。”
可苏锦还不给她狼狈逃离的机会。
她语气淡淡地,没有感情,也没有祈求。
陶枳还是停了下来。
苏锦从她身旁飘过,带着某种迷人醉意的幽香,她在侍者新放下的冰桶里,挑出一个杯子。
她仔细地擦去了玻璃杯上的水渍,连着红酒瓶也擦了一遍,才撬开瓶盖,重新倒了两杯。
她看向陶枳怔愣的表情,莞尔一笑,邀请道:“一起喝一杯如何?”
“……”
陶枳不说话,她没有犹豫地拿起酒杯。
她会喝酒的,不过是在公司团建或者过节时候的家庭聚会上,到了年纪之后,就跟着每个给她劝酒的大人们一起喝一杯两杯。她的酒量一直都不太好,醉酒了会给别人添麻烦,可还是要喝的。
现在也是一样。
在闻了闻没有奇怪的腥臭味时,在苏锦象征性地和她碰了杯,自己也抿了一点之后,陶枳将红酒吞进了肚子里。
随后,她看见苏锦把唇边的酒杯又放下了,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这幅美景没有多维持一秒钟,陶枳便脚下踉跄,她木着脑袋,毫无想法地倒下,眼前只剩从地毯上光脚走来的苏锦。
似乎是知道陶枳还有意识,她轻声叹息着:“你还相信着我,还喜欢着我啊……”
“你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