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吴穹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程画调出软件准备外勤打卡下班，韩尽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你没听见吴总说不能耽搁事儿吗？明天就要定稿，你还不回去加班？”

程画开了屏蔽还真是没听见，见韩尽寸步不让的样子，烦躁的扒拉扒拉头发：“麻烦死了，总得先让我吃饱吧？”

韩尽肚子正好也饿了，这回倒是没反对，两人决定找个地方先吃饭，然后再回公司应付吴穹。

程画挑了个顺眼的饭店，韩尽刚要哔哔，程画立刻说：“我请客，随便吃！”

韩尽心说你才剩了多少软妹币？但既然不用自己花钱，他当然不介意吃顿好的。

程画大手一挥点了四个硬菜，韩尽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方便面了，立刻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由于两人是一起行动，因此系统是统一结算各项数值的，只是每当数值变动，会显示各自的贡献，以便玩家调整策略，同时获得的资源两人可以自行分配，因此他们之前把剩下的软妹币平分了，平时都各花各的钱，程画中午有袁有道供养，只需要晚上那顿自费，手头当然比韩尽宽裕。

地球菜肴是程画对这破游戏屈指可数的满意之处，幸亏场景设定用了韩尽的游戏，要是用自己的......星际最难吃的菜品排行榜一个都没放过，为了恶心韩尽，还有乱七八糟的街道布局和参差不齐的绿化设计，连NPC都是什么物种磕碜用什么，只靠想的程画都觉得是灾难。

对比之下，眼前的珍馐就更显得可爱。

程画很喜欢吃一种酸甜的鱼，被做成松鼠的造型，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不得不说韩尽是懂享受的，这垃圾肯定没少带前任猎奇美味，所以经验才这么丰富。

想到这里程画把鱼刺当成韩尽的骨头一起嚼碎吞了。

“看来美食系统的还原度非常高。”韩尽边吃边得意的说：“我智脑显示食物的口感和卖相与古地球时期真实的菜肴相似度达到了98%，极乐大陆能火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你不会真觉得你那颠三倒四不符合审美的设定会有受众吧？”

程画心说受众不就是你吗？真当我做游戏是为了卖钱？纯粹就是为了搞你好吧？

“做事情必须符合规则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玩游戏也一样，要拿KPI就要按照拿KPI的要求去做到最好，除此之外都叫无效操作，懂吗？”韩尽看在这顿饭的份儿上，打算纠正纠正程画的态度。

“玩游戏，不就是为了自己开心？”程画耸耸肩：“如果我不开心，拿再高的KPI有个屁用。”

韩尽觉得他有问题，可仔细想了半天，又觉得他的话无法反驳。甚至无法反驳的同时，又勾出了他心底潜藏的渴望。

“打游戏要全项满分，做公司要行业垄断，永远都要争第一，韩尽，你活的不累吗？”程画用筷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碗，叮叮咚咚的像梵音咒一样，箍在韩尽的心上。

“我这叫努力生活，谁像你一样玩物丧志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韩尽苍白的反驳。

“生活是需要努力，但体验不才是最重要的吗？符合心愿又能够实现的志向才值得努力，否则它就是枷锁，我为什么要被枷锁束缚？”程画轻轻巧巧的就让韩尽彻底破防。

又来了，就是这样的感觉，眼前的人坐没坐相，两只脚随意的交叠着，看上去没有一丝的勉强，浑然天成的松弛感印刻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他曾被这样的感觉吸引，迷惑，差一点点就要沦陷，好在最后关头捡回了理智，才没有让自己脱离正确的人生轨迹。

他让他质疑自己所执着的一切，让他对原本认定的目标和方向产生动摇，他是他人生和事业最大的心魔，充满难以抵挡的诱惑，很久以前，他自以为躲过了这个劫数，然而劫数却不愿意放过他，兜兜转转，竟又将他推入无所适从，进退失据的境地。

“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你要作死，凭什么拉我垫背！你想过自己的随心所欲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吗？”韩尽心乱如麻。

“我让你垫背了吗？你自己上赶着巴结人反过来怪我？”程画生气了，他承认确实不想让韩尽好过，可现在他俩被绑定了，整韩尽就等于整自己，当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什么狗屁逻辑！

“我由着你胡闹那KPI怎么办？你当我愿意给你擦屁股？”韩尽无能狂怒。

“KPI没了再挣不就行了？你要被KPI拿捏是你的事，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少给我甩锅！”程画拍桌而起，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韩尽的脑子确实像被人打了一拳，电光火石之间，蹦出了一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

那时程画像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他和他曾经所有伪造的露水情缘都不一样，以至于他想给他最好的一切，做他无可挑剔的满分男友。

“我们先去天鹅星看海，然后去小行星带探险，明天我订了最好的酒店，带你去吃大餐。”韩尽好不容易有两天的假期，温柔的向自己刚刚公开的男朋友讲着早就计划好的完美约会。

“我哪里也不想去，咱们这两天就在家里好不好？”程画摸摸他的黑眼圈，拒绝了他。

“为什么？我想给你最好的约会体验，平时陪不了你我已经很抱歉了，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韩尽忐忑，以为自己的安排不符合程画的心意。

“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好的约会，你看起来好累，你的计划听起来更累，咱们就在家里待着不是很好吗？”程画轻轻吻他的脸颊，像要给他某种救赎。

最后他们哪里都没有去。而那两天过的，实在是太惬意放纵。他们无所事事的靠在一起聊天，大半的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程画八爪鱼一样粘着他，他困了就睡过去，睡醒就和他接吻，纠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压力，没有包袱，那时候他生出了就和程画这么厮磨一辈子的荒唐念头，才惊觉在这段感情里，他的许多信念都开始动摇。

他和程画不一样，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背景和人生经历，以至于他们的认知体系也南辕北辙，韩尽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说服自己不能继续沦陷，他们的步伐是如此迥异，沉沦下去，只会对他的人生和使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尽管和他在一起，他是那样的快乐和鲜活。

韩尽忽然沉默下来，程画莫名其妙，我也没说的太过分吧？他怎么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样子？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加班。”韩尽放下筷子，恢复了理智。

程画叫来服务员结账，看完账单卡壳了：“那个，你先借我两百软妹币。”

“没钱你请什么客？”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粉碎他的忍耐力。

“我忘了软妹币不够了，你先借我，我这周午餐分你一半。”程画半点没觉得应该不好意思。

韩尽能怎么办？总不能吃霸王餐，只好替程画付了钱，心里算了下账说：“这才几天你钱就花完了？后半个月怎么过？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自己的软妹币都不够！”

“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大佬，花点星际币送礼物蹭NPC的饭不就行了？”程画对他的抠搜真是无法理解，心说他俩谈恋爱的时候，这人也没少买礼物哄他开心吧？

“我做任何事都会提前权衡它带来的价值，谁像你一样奢侈浪费，你知道5000星际币够我们吃一年了吗？”韩尽不赞同的说。

“哦，原来把钱花在小情儿身上对你来说最有价值！”程画冷哼一声，推开他自己先走了。

韩尽哑口无言，又百口莫辩，总不能说其他小情儿都是假的，他只对程画一掷千金觉得散尽家财都值吧？韩总要脸，被误会对所有情人慷慨总比让程画知道只有他曾被他当成无价之宝强。

程画想到在一起时韩尽送他的限量版车子，限量版星际宝石，限量版能量服说不定历任情人都人手一份，心里膈应的不行，决定回去就把那些破玩意儿砸了，愤愤不平的坐在工位上，开始遥控危月干活。

韩尽紧盯微信群，生怕程画再口无遮拦，抢着在他开麦之前和吴穹沟通。程画只负责发修改好的图，几个来回以后，总算是让吴穹满意了。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程画打了个哈欠，气到现在还没彻底消，但也没劲儿计较了，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两人收拾东西往出走，刚要迈出公司大门，韩尽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说了两句，忽然一把拉住了程画。

韩尽开了公放，吴穹的声音传过来：“刚才文案那边说有句宣传语要换一下，我把新的发给你们，你们尽快改了发回来，明天早上就要开始制作了！”

程画摸着公司大门口蹲着的木雕蟾蜍摆件，手上一个用力，把□□嘴里叼着的铜钱给掰断了。

韩尽挂了电话，难得没忍心骂他，左右看看应该没监控，急忙从他手里把铜钱残骸抠出来，果断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佯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拉着他又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