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酩迟疑了一下，吞吞呜呜的说道：“还算可以吧，每天都有交流，然后约见了四次，吃吃饭聊聊天之类的。”

“喜欢他吗？”

“不反感，可以接触。”程酩略有所思的停顿下，继续说道：“那种感觉很奇妙，确实比以前开心一点，感觉生活有点意思。”

“那不就是喜欢吗？”

“不一样，不是我之前喜欢牧泽的那种感觉。现在好像有点儿演戏成分在里面，说不好，但我愿意继续接触下去。”

方奕成了然，没再说什么。他开动车子，直奔展览馆，去见那个人，侯佳。

方奕成车子开的很平稳，大概半个小时后，到达了侯佳艺术展览馆旁的停车厂，是在798大街区内。这里是北京有名的艺术区域地标，众多的艺术专业人士都在这里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艺术想象。

程酩其实很少来到这里，可能是因为每次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会感到有些局促的原因。即使程酩已经在北京这样的超级城市里生活了十来年，但内心好像仍然有着原始农村与摩登城市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酩跟在方奕成的身边，两人一起走进艺术展览馆。这个展览馆其实也是方奕成第一次进来。展馆的展厅一共分为三部分，都是当代前沿艺术作品。展品的风格很强烈，能感受到策展人想要表达的独特艺术气质，清冷优雅有态度。

展馆里所有的作品都是侯佳这么多年在全球各地寻找到的，她属实花费了很多心血。程酩感受着展览馆内的艺术气息，她又感受到了那种局促感，只能强装镇定。

侯佳这个时候，正在与员工一起忙着一幅作品的上墙，她正巧回头就远远的就看到了方奕成他们，便点头对方奕成示意稍等。方奕成与程酩走到了侯佳的不远处，安静的等侯佳忙活完手里的活。侯佳小心翼翼的挂着手中的画作，眼神里充满着对画作的欣赏，脸上挂着喜悦。工作中的侯佳，永远都是这么的充满魅力。

方奕成看着侯佳眼里充满着欣赏，这种眼神被程酩看在眼里，她也感同身受。是的，眼前这个女人真的非常完美，不仅有美丽的外表，雅熟的气质，而且能感觉得到她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所饱有的那份热爱，而这种热爱足以感动他人。

侯佳很优雅的来到方奕成身边，并同时微笑着对身边的程酩示意。此时此刻，程酩在侯佳的眼神里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想必那方奕成以前也只是单相思吧。

侯佳开口说话到：“你来啦！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一会儿在附近有点事儿，顺便载她过来。只是现在还没到时间，就一起过来了。”

侯佳点点头，微笑着对程酩伸出手来，说道：“你好啊，我叫侯佳。”

程酩也赶忙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程酩，很高兴认识你。”

“过来这边看看，这幅画是刚从法国运过来，一位我很欣赏的新锐画家作品。”

方奕成跟着侯佳走到画前，程酩也在旁边跟着。方奕成站在画前欣赏了很久，也没有说话。程酩也看了很久，除了看到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以外，没有再看到其它。至于画功的优劣她就更欣赏不来了，她等着方奕成能开口说点什么，要么现在的氛围属实有点尴尬。

“我看了半天，我看不懂。”方奕成终于开口说道。

程酩在心中差点儿没尖叫出来，这哪是在白月光面前的态度啊，就是糊邹也应该说两句啊。这么驳人家的面儿，不怪追不到人家，程酩在心里把方奕成鄙视了一千次。

可是，侯佳也并没有生气，说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看着这些就犯困，也是难为你了，哈哈！走吧，咱们去我办公室去喝点茶。”

程酩这时很识趣的看看方奕成的眼睛，她的意思是想要问问，自己还要不要跟去。方奕成没有理会她，径直的跟着侯佳走。程酩终于着急了，她伸手拉着方奕成的衣角，想要让他暂停一下。

“怎么了？过去喝茶。”方奕成驻足对着程酩说道。

“你确定我要跟去？当那个电灯泡？有些话有我在也不好讲吧，我在场怪尴尬的也。”

方奕成看着程酩的表情，看起来她是真的很为难，便说道：“那你不去就不去吧，你随便在这里面先逛逛，等我出来。”

程酩对着方奕成点点头，并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方奕成来到侯佳的办公室后，两个人在办工作的两侧分别坐下。

“这个女生看起来人挺好的，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只是朋友。身上有点儿男生气，所以相处着很舒服，平时总在一起玩儿。”

侯佳了然的点点头，并说道：“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呢？上次咱们俩应该聊的很明白了。”

“是你说的很明白了，但我还没说我的想法。过去的事就不去纠结了，我不管你那个时候对我是什么想法，或者是不是对不起我，我觉得已经到了今天，那些就已经都不再重要。就当下而言，我很想知道各自对彼此而言到底是什么感觉。”

侯佳看着眼前方奕成很认真的双眸，她也试着问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自从她回国以后，方奕成经常默默的来看他，这一点她不会不被触动。而自己内心的阻碍，是自己曾经利用了方奕成，但对方奕成坦白以后，并没有因此受到方奕成的责备，这也让她的内心感到温暖。感叹拥有一个人的温情很不容易，但方奕成那里是有的。

这一切种种，都给了侯佳些许触动。所以她也无法很肯定的回答方奕成的这个问题，现在是一种很模糊的状态。

“阿成，我也不知道此刻对你是什么感觉。说实在的，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我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再见你的准备了。但你今天告诉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让我仅凭当下的感受说话，我反而会有些迷茫。你对我的好，我能接收到，但我们确实太长时间没有真正的在一起了。我对你也好，还是你对我也好，即使有感情，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还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对过去记忆延续的一个美好幻想。”

“我明白这种顾虑，你今天看到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就是刚才，在展厅的时候。”

“什么意思，不明白？”

“就是你看到我和一个女伴一起来找你，你那个时候的心态，有没有和平时有些变化？”

侯佳很明白方奕成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用一个女人来试探另一个女人的态度，但是侯佳没有直接回答方奕成的问题，而是也问了方奕成一个问题，她问：“此刻的你与我在一间办公室，你眼前的女人是我，但是你脑袋里的女人又是谁呢？”

侯佳说道这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奕成，同时站起身婀娜的走到方奕成的眼前。侯佳仍然直视着方奕成，突然她缓缓的低下头，意图去与方奕成接吻。

方奕成本来听着侯佳的话，脑袋里就已经展现出来程酩的身姿。正在他溜神的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侯佳要亲吻自己，他根本没空多想，很本能的把脸转到另一边，没有让侯佳亲到。

方奕成的这个表现给侯佳逗笑了，侯佳笑的前仰后合的，好长时间后说道：“看把你吓的，我还能真亲你不成。其实你自己的反应已经给了你答案了，至于我的答案是什么，还重要吗？”

方奕成呆坐在那，长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为自己和侯佳的感情终于成为了过去式而伤感，还是笃定了自己对程酩的感情而松了一口气。

方奕成与侯佳的感情中，自己是受伤的那一方。江湖上有个说法是，受伤害的那一方往往是很难放下的那一方，纠缠着这份感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自己都分不清了，那份感情到底是还爱着，还是只是一种不甘的执着。

方奕成对侯佳的喜欢是有的，直到现在也是有的，只是这种喜欢不是爱情中的那种喜欢。经过了时间的日积月累，这种喜欢已经被赋予了更多，里面有欣赏，有友情，有恩情等等，不再纯粹。

方奕成今天的举动看似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渣。但也是他能尽快认清现实的一剂猛药，快刀斩乱麻。

方奕成从侯佳的办公室出来，看到程酩站在一幅画面前，安静的看着。方奕成走过去，拍了拍程酩的小脑袋，说了一句：

“看的明白吗？还这么认真！走吧，我这边完事儿了。”

程酩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幅画，被方奕成在后面偷袭，吓了一跳。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被方奕成拉着胳臂带走了。

侯佳此时也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在不远处，方奕成拽着程酩胳臂的亲昵举动。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此时带着疑问。侯佳此刻其实也在问自己那个问题，看到方奕成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她使劲儿摇摇头，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还是先去工作吧，工作就是女人的强心剂。

程酩跟着方奕成从艺术展览馆里面出来，方奕成一直拉着她的胳臂。程酩出了大门口，使劲儿的把胳臂从方奕成的手中抽出来。

“你干嘛呀，这么使劲儿，都弄疼我了。”程酩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胳臂上的红印儿。

方奕成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着急离开，却一下子力气使大了。他赶忙靠近程酩，有点儿紧张的查看程酩胳臂。胳臂上确实有块儿在发红，他很不好意思的对程酩说道：

“对不起啊，刚才就想着出来，没想到力气一下子用大了。很疼吗？”方奕成说着就拽起程酩的胳臂帮她揉捏。

程酩被方奕成的举动吓到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奕成，但眼前的方奕成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很认真的帮着程酩揉，缓解疼痛，动作还挺自然的。程酩感觉不对劲儿，再次把手抽出来。

“你吃错药了吧，给我揉什么啊！还是在这里，你也不怕你的白月光看见。”程酩用眼神给方奕成暗示。

方奕成明白，程酩心里认定自己对侯佳情深意切，做此举动那自然是不合适的。

“别老白月光白月光的，又没怎么着的，我和她就是朋友。你老这么说，被人听着多不好。”

“哎呦，看你这说法，事情的苗头不是很对啊！怎么？你下手晚了一步啊，人家有男朋友了？”程酩很八卦的问道。

方奕成往停车场走去，程酩跟在后面。方奕成的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程酩说，他现在是对她有好感，所以没法和侯佳再回到过去了。说的太直接，这个节骨眼儿肯定显的诚意不足，所以现在并不是表达情感的好时机。但如果不说的话，自己心里憋着也怪痒痒的，而且程酩还在积极的相亲，这要是和哪个相亲的小伙子看对眼儿了，自己的这盘菜不就凉了吗？

方奕成想的认真，回头发现程酩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离的很远在打电话。他就站在原地等程酩打完电话后过来，但是他看着程酩在远处打电话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偶尔还会露出只有恋爱中女人的那种娇羞神态。反正那种神态他是没有看过，他心理猜想八成是那个相亲对象打来的。

程酩看到了远处的方奕成在等她，而且也看到了方奕成的那张臭脸。所以程酩故意不让方奕成看到自己的脸，便转过身背对着方奕成。大概又过了一分钟，程酩挂掉了电话，转身欲跟上前方的方奕成。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程酩一转身却撞了方奕成满怀。

程酩猛的推开方奕成，她没想到方奕成竟然在自己身后偷听，给她气个半死，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啊，竟然静悄悄的在人家身后偷听电话。”

“谁偷听你电话了，我是看你也打个没完，过来找你来了。结果一到你身后，你就转身了。”方奕成着急的解释到，他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没有偷听。方奕成继续说道：“怎么，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这么担心别人偷听。”

程酩不理方奕成，径直的往停车场走去。方奕成就在后面追上程酩。

“你刚才又说又笑的，电话的那边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吧！你不是说你现在还没喜欢上他吗，那咋接着个电话就那么开心呢？”方奕成试探着问道，言语中难□□露出一丝丝暗戳戳的小情绪。

“不用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真是的，好好的一个周末都被你给弄的乱糟糟的。陪你来见白月光，站了快一个小时，连口水都没有喝上。胳臂还被你掐的通红，然后还偷听人家讲电话。我后背又没有长眼睛，谁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在骗我。”程酩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气性，但是她就是气鼓鼓的在往前走。

方奕成在后面紧追着，程酩的个子不矮，真要走的快起来，方奕成也得紧跟。

“我真没听到，听到了，我还问那么多干嘛！你放心吧，哎，小女生。”

这句话说的程酩倒是觉得有道理，心里的气也消下去不少。方奕成看到程酩缓和下来，继续说道：

”你没喝水，我也没喝水呢，刚才在里面也没顾得上喝。走吧，请你吃饭去。”

程酩转头看着方奕成，话有所指的说道：“进去里面那么长时间，连口水都没喝，你们俩干什么来着呢？……”程酩眯缝着眼睛看向方奕成，特意拉长尾音，继续说道：“难道是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是她向你缴械投降了？”

方奕成知道程酩她误会了，赶紧解释到：“你可别乱想啊，我可是个靠谱青年，不会乱来的。再说侯佳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办公室乱来的人。”

程酩打量着方奕成，一言不发，久久才说出口：“这么维护她，你完了你，你陷进去了。在单相思不可能的白月光泥潭里，无法自拔了，就像我一样。难啊！真的难！”

方奕成摇摇头，也是解释不清了，索性不解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奕成开车带着程酩来到一个街边小摊，门脸儿看起来很是破旧。两人一起走进去以后，方奕成很熟似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你来过这里吗？这么隐蔽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

“嗯，之前没开酒吧之前，上班的公司就在这附近，所以经常来这儿吃饭。别看地方又小又旧又隐秘的，慕名而来的人可是不少。这里的烧卖特别的有名，肉质鲜嫩，汤汁鲜美，再来一碗羊汤，别提多享受了。”

程酩听着方奕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也满心期待起来，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方奕成点了两屉烧麦，两碗羊汤，一壶酸梅汁，两叠小咸菜。店家上菜很快，眨眼的功夫，饭菜就端上了桌。程酩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烧卖和羊汤，心情也一下子爽朗起来，刚才心中莫名其妙的憋闷此时也一扫而空了。

程酩先小口尝了下羊汤，果然是鲜美浓郁，非常好喝。再来一口烧卖，鲜美的肉味，吃在嘴里，特别的满足。

“好吃！真的好吃！算你做了一件好事。”

“好吃就行，我可是个美食探索者。北京城还有很多不起眼儿的小店，都非常好吃，不过也只有我这种美食达人才会知道的。”

程酩大口大口的吃着，没有接话茬儿。

方奕成只好继续说道：“所以呢！以后只要你有时间，我都可以带你去吃，”

“这么好啊！没有条件？”

“没有！”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行，那以后多带我去吃吧。我觉得啊，咱们这岁数，现在每天除了上班和睡觉，也就还剩个吃还算有点意思，别的都没劲。”

“谈恋爱也没劲？”

“没劲。就我这几天的经历告诉我，谈恋爱这事儿，还真的挺费心神的。你刚才不是问我和谁打电话吗？没错，是他，就打电话那会儿可能有那么个三言两语的，你觉得好像有个人在陪着你，关心你，还挺有意思的，但其实也就是那么个瞬间的事儿。过后啊，还是会觉得琐碎和不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心里总有事儿似的，不如一个人待着踏实。”

“那可能是你没找对人，怎么能说谈恋爱本身是没意思的呢？那么多人都在追逐爱情，他们闲的啊！”

程酩想想也是，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又炫了一个烧卖。程酩在方奕成面前真的是一点女人形象都不在乎。她臭美也好，她像个糙汉子也好，她在方奕成面前，来去自如，懒散自在。

“我之前和牧泽一起出差的时候，去过成都。当时飞机票定的不是同一班，后来大家在成都的酒店里汇合的。然后我们俩当时就去的当地酒店附近的，也是一家类似于这样的小店去吃饭。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当时我们俩点的是当地特色抄手，也很好吃。我记着当时吃饭的时候，我可紧张了，嘴都不敢张的很大，怕影响自己在他心里的淑女形象。”

“那你这可真是太不厚道了，在他那里你就担心这那的。和我一起吃饭，你咋这么来劲儿呢，啥形象也不顾了。”

“哎呦！咱俩不是师徒关系吗？而且我觉得再处处，咱俩都可以发展成闺蜜了。都这关系了，还在乎那么多干嘛！”

“切！”方奕成很不爽的说道。

“那餐饭我记得很清楚。然后你知道吗？后面又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当时有个老大哥也一起。大概四个人吧，大家一起聊闲天儿。老大哥就在那里说着结婚啊，谈恋爱啊这些事儿。那时候我心里喜欢他，然后那个老大哥还在他身边问我一个问题。说如果一个男孩子第一次和你约会，带你去吃路边摊，你肯定再也不会和这个男生约会了吧。我当时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想到那次在成都的那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