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毅然决然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却在碰上门把手的一刹那，被人从背后大力抱住。

“不许走！”江凡带着命令的口吻，神色却很慌张。他喘着粗气，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

但直觉告诉他不能放许然走。

许然，居然是喜欢他的吗？

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江凡第一次见到许然是在电梯里。本来门都要关了，又被人冒冒失失地从外面摁开。一个抱一大摞文件，戴圆框眼镜的小孩直愣愣往里冲。

他当时的助理小蒋毫不客气地把他拦在电梯口，“这是总裁专用电梯，你不知道吗？”

“啊？”许然抬头，整个人都懵懵的，下一秒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要送文件去22楼，晚了要被领导批，员工电梯坏了一个，正在维修。其他的都要排队...我能不能...蹭一下啊？”他透过镜片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着靠在最里面的总裁。

江凡跟他对视，许然连忙低下头。

但就是那一瞬，江凡心里升出了异样的感觉——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明亮清澈的眼睛，如阳光下的水晶石，能映照出所有物体最纯粹的样子。

但同时那双眼睛又是柔软的、示弱的，毫无攻击性，引着别人放下所有戒备心去靠近，一步步进入他早就布置好的圈套...」

詹小宝演这段的时候可谓是苦不堪言，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小叶这描述的也太抽象了，正常人眼睛哪儿有这样的？还是隔着镜片和大老远距离，江凡能看出个鬼！”

眼药水、美瞳啥的都安排上才好不容易达到导演满意的效果，拍完之后他眼睛红了好几个小时，给剧组贡献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闭目养神的时候，陈旭颜往他眼睛上盖了两片东西，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这啥啊？”詹小宝问。

“护目贴，舒缓眼部疲劳的，”陈旭颜说，“刚让思思从药店买回来。”

詹小宝唇角上扬，心情从平静转为愉悦，“不错啊江总，这么体恤下属。”

他看不见陈旭颜的表情，只听他道，“戏外还是叫我原名吧。”

“好啊。”詹小宝不以为然。

「小蒋看了一眼江凡，江凡点点头，算是默认。于是她放许然进来了。

电梯缓缓上升，许然抱着文件缩在角落不说话，江凡瞥了一眼他挂在脖子上的员工牌——许然，名字也很叫人舒心。

他破天荒开口道，“市场部的宋总监出了名的严苛，你们这些实习生在他手底下是要熬一阵子。”

许然在“宋老虎”手下受了好多委屈，现下终于有人能稍微理解他一下，虽然这个人也在他这种小蝼蚁痛恨的资本家名单之列，但还是没控制住张口来了句：“哪儿是严苛啊，简直是职场欺凌...”

小蒋是宋总监的外甥女，闻言在江凡看不到的角度狠瞪了许然一眼，“你个小实习生胡说什么呢！”

一句话把许然吼得更想立马找个地缝缩进去。

江凡看他一脸可怜样，怪叫人心疼的，而且他作为总裁也有义务去了解一下员工真实的工作状况，便道，“送完文件后上26楼来，我有话要问你。”

许然错愕地愣在原地，电梯门开了都不知道。

小蒋着急了，如果这小实习生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她舅舅连带她岂不是都要倒霉。她伸手推了许然一把，想让他赶紧出去。

结果下手重了，许然毫无防备，手上的文件“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散落开来。

“哎呀...这...”许然赶紧蹲在地上捡，这些文件本来都是码好的，现在又要重新整理，浪费时间不说回去肯定还会被宋总狠狠骂一顿，急的快哭了。

小蒋变本加厉，“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江总还要开会，耽误了时间你赔的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许然连连道歉。

江凡弯下身子帮他一起捡，顺带不满地瞥了小蒋一眼，吓得她赶紧把江凡扶起来，自己蹲下去帮忙收拾。

许然走后，小蒋不安地凑近江凡道，“江总啊，现在的小年轻都娇气，一点苦都吃不了，没必要为了他一句抱怨就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江凡淡淡地扫她一眼，说，“今天早上的茶你又搞错了。”

“啊？有吗？”

“我要的是龙井，你还给我送碧螺春。”

“没...没有吧，”小蒋紧张地查备忘录，“我记得您一直喝的都是碧螺春。”

“你记错了”，江凡的语气不容置喙，“明天开始不用来26楼了，人事部会给你下发新的工作安排。”

“叮”，电梯门开了，江凡迈着步子出来。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还呆愣在原地的小蒋，“对了，你跟许然交接一下工作，以后他来做我助理。”

说完便走进办公室，哐一声合上了门。

小蒋丢了助理工作虽然气得在原地跺脚，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许然到底是他妈谁啊？

人都不认识，她上哪儿交接工作去？

这时电梯门又“叮”的一声打开，刚才那个小实习生怯生生地走出来——许然送完文件，十分听话地来26楼接受总裁问话。

小蒋这次留了个心眼儿，特地往他的员工牌上看，“许然”二字就那么水灵灵地出现在她眼前。

居然就是这小子！好嘛，看来咱们这位江总最近换口味儿了。小蒋掏出手机，拨通了江凡未婚妻的电话......

·

江凡一天当中两次见到许然，后者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大气儿都不敢喘。

江凡好笑道，“我有那么吓人吗？又不会吃了你。”

许然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铰着衣摆。

都说这位江总年少有为，仅上任一年就靠着铁血手腕让公司市值翻了一番，而自己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跟他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走了吧...”

许然把宋总监抢占下属工作成果、用转正压力强迫实习生加班等事情都说了出来。江凡已经通知相关部门去调查了。

江凡听了许然的话微微一笑，“去收拾一下吧，以后你就在我隔壁那间办公室办公，随叫随到就好。”

“啊？”许然瞪直了眼，嘴巴微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已经顺利转正了，今后要担任我的工作助理。”江凡指间转一支钢笔，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潇洒利落，“当然，偶尔也要兼任生活助理。”

就这样，他固执地把许然留在了自己身边。

后来许然不止一次问过为什么选他当助理，江凡都闭口不言，或者说军机不可泄露。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看到许然就很开心。

许然看起来呆呆的，实际上做事很细心，对很多事情的安排和处理都能让他眼前一亮。

他喜欢逗许然，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老是在把人惹急了之后屈尊降贵、变着法子去哄。

许然就像他养的一只小宠物，乖巧听话，偶尔发点小脾气活跃活跃气氛，给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但他从没往“喜欢”这方面想过。

许然刚成为他助理的那段时间，公司里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家里给他安排的那位未婚妻也借自己老妈之口来敲打他。

他觉得可笑。自己又不是同性恋，这帮人瞎操心什么？他选谁做助理、跟谁交朋友是他的自由，怎么这也要干涉？

于是在一次产品发布会上，他无意间提了一句，自己无特殊癖好，不搞同性恋那一套。却没发现坐在台下的许然已经变了脸色。

现在想想，许然真的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刻意疏远自己，工作时间外联系他一概说没空、不方便。

为此他还特地派人去调查了他家的情况，怕他是因为家里出事心情不好才不理他。

许然今天一句“我喜欢你”彻底把他砸蒙了，他震惊的同时，一些模糊的心事也如嫩芽一般破土而出，袒露在阳光下。

“你...你刚刚说的，是真心的吗？”江凡紧紧箍着许然，在他身后道。

许然愤恨转头，看着面前那张近乎完美却总是冷冰冰的脸，难受地说，“我骗你的，你就当我开玩笑吧。”

他用力挣脱，身后之人却加大了力气，两人像相斥的磁极，一方拼命摆脱，另一方明知不是正确的方向还要硬贴上去，双方暗暗较劲。

半晌，许然放弃挣扎，脱力地靠在江凡怀里。

“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江总？”明明打心底里抵触和男人在一起，为什么不肯放了他去？

江凡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低下头，轻靠在许然的肩膀上，嗅他身上的味道，用心感受他的温度。

“然然，我想我是喜欢你。”

早就喜欢了，却刚刚才明白心意，他真是傻。

许然震惊地从江凡怀里钻出来，转过身凝视他，但没过一会儿，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变为伤感。

他红着眼睛道，“但你有未婚妻，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不，然然”，江凡突然用力抱住许然，“都是家里安排的，我并不爱她。以前我觉得婚姻没什么，就是完成一项任务，但现在有了你，我是决不会和她结婚的。”

“那你怎么确定爱我呢？万一就是一时兴起...”许然枕在江凡健硕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

从江凡抱着自己说“不许走”时起，他就已经心软的一塌糊涂，甚至想不辞职了，就这么凑活算了！哪怕最后江凡还是不肯接受他，哪怕还要受同事们的冷眼和他未婚妻的针对，他都不管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但现在，这个人又给了他新的希望。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想见你，每天都想见！想跟你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出去玩；这还不够，如果早上睁眼的第一面是你，晚上睡觉前的最后一面还是你，那才叫幸福呢！”

江凡拥着许然，左右轻轻摇晃，他幻想着每一天都有许然存在的生活，嘴角微微上扬。

许然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这人看着高大上，没想到说起告白的话如此接地气。他抬起手掌，用指尖轻轻在他胸前画圈。

衬衫料子本来就轻薄，江凡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儿受得了这种撩拨！

当即一把擒住许然那只作恶的手的手腕，单手抄着他的膝盖把他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随后欺身压了上去...」

“卡！”

“小陈，你怎么回事？”卫铭坐在监视器后面哐哐砸剧本，神色很是不悦，“许然坐到桌子上之后，江凡先是主动亲他，跟他有一段吻戏，然后才是推到，这都拍几遍了怎么还记不住？！”

陈旭颜演技不错，台词背的滚瓜烂熟，他很满意。但不知怎么了，今天他老在这种关键地方出错，耽误所有人下班，让人恼火。

“对不起导演，我觉得要不...还是把吻戏删掉吧...”陈旭颜犹豫再三，还是吐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没办法去亲詹小宝，当初签合约的时候也没规定要营业到这一步。

他还是有心理障碍，亲吻跟拥抱不一样，是很私密的事情，况且剧本里写的还是火辣的舌吻，他更不知道如何开始。

詹小宝脸色跟导演一样难看——我就这么让你恶心！这么下不去嘴吗！

他背过身假装整理妆发，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情绪。

“不能删，”卫铭斩钉截铁道，“吻戏是这段里最吸引眼球的地方，之后的就算我拍了也播不了，如果吻戏都删了你告诉我观众看什么？看你们讲那些说烂了的套路台词吗？”

“可是...”陈旭颜十分为难，还想说什么。卫铭接了个电话，转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都辛苦了。”

此言一出，各个组都松一口气，纷纷开始收东西。

卫铭拍拍陈旭颜的肩膀：“你回去再跟表演老师请教一下，或者私下跟小宝练练，明天我不希望还看到这种情况。”

陈旭颜也不好再说什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