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是妖灵魂的结晶，奉献妖心，即是献出了自己的灵魂。
交出自己的妖心，意味永远臣服，从此生死由主而不由天，将自己的此生此世都交到别人手中，是一些弱小的精怪在绝境里换取自己一条生路，亦或是寻求大妖庇护的手段。
但也并非是所有的妖都愿意出卖灵魂，然后那般没有骨气的活着。
燕落再如何，也已经是历尽了千百年的妖怪了，当年蛇王下毒想吃了他，他没死，但却被蛇王的毒蚕食着心脏，痛了千百年，现在竟连毒蛇儿子都要来觊觎自己的灵魂……
那时燕落才明白过来，原来苏沐惊要的不是这天下，而是自己，是想要让自己一生一世都成为他的奴隶！
于是忍不住发怒:“你别太过分！”
他散出的妖力四溢，气场掀起风浪略过苏沐惊的面庞，吹乱男人额前的头发，可对方却好像并不在意，依旧只含笑着望着他，口中浅淡道:
“哪里过分了？先生不是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先生把妖心给我，我保证乖乖的，再也不瞎折腾，凤凰如何别人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先生就够了，如此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下去，这样不好吗？难道不是先生想要的？”
是，但燕落绝对不可能对着他臣服，冰冷着声音开口:
“你想都别想。”
苏沐惊虽然是被他冷漠地拒绝了自己，却也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有那么点开心。
因为在他看来，如今自己面前的终于不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都会心软照做的先生了，也终于不再是那个为了凤凰可以妥协一切的先生了。
想着脸上笑意似乎就更张扬了些，燕落瞧着他轻佻的笑容不明意味，起身便要离开，可周围那一众卫兵的枪尖随即横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耳边听见身后苏沐惊轻浅飘来的声音:“先生以为，来了还能走得了吗？”
“……”
……
燕落没说话，阴沉着面色沉了许久，眸光晦暗。
忽然间一阵威震四方的气场陡然降临，有股强大的妖力自燕落体内逸散而出，抬手间卷起的强劲气浪将四周一众的兵将通通掀翻，力量穿透进他们的胸膛，在他们身体里爆发，催动口中皆吐出了鲜血，一时间已被击倒大片，趴在地上迟迟回不过神，几乎没人能爬起来再战。
苏沐惊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同样是一阵猛烈的震颤，那刹那间好像快要碎裂，如果不是自己的妖力还算雄厚的话，大概他现在的状态，也要和趴在地上的那些士兵们一样罢。
抬眸间还没回过神来，燕落的身形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距离近在咫尺，那纤长的指尖掐上了他的脖颈，指腹按压着他的喉咙。
燕落低沉着声音，语气冷淡:“看来我大概是休息得太久了，叫你觉得现在，带着一帮不知道才几年道行的小妖怪就敢来威胁我了？”
他说着浅淡着眼眸望着苏沐惊，手中越来越用力，苏沐惊被他扼着咽喉，呼吸便越来越困难。
可那个男人却还是在唇角扯出了一抹轻佻的微笑，掌心攥住燕落的手腕，一双翠色的眼睛对上了燕落的视线，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我黛武军百战不殆的法宝……先生还未见过呢……”
燕落还未反应的时候，忽然间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叫他猛然松了手，又后退了几步。
他望见自己掌心多出的两个溢着血的孔洞，脚边窜过条细小的黑蛇，是被他松手时顺带着甩到了地上的。
“你……拿蛇咬我……”
那蛇的毒液似乎是被专门培养出来的品种，毒素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迅速扩散，随即麻痹了身子的大半。
男人从他的扼制里喘息过来，依旧冲着他露出浅笑，沙哑却轻柔的声音安抚:“放心，这种毒很安全，只会叫先生变得乖一点儿，我才不会给先生用那种劣质的蛇毒呢~”
“……”
燕落望着他没说话，只是毒意渐渐蔓延了身体，蚕食着他的气力。
苏沐惊背着燕落，偷偷养了自己的兵，养了自己的妖，甚至还养了自己的蛇，可是却从来都不告诉与他，甚至就连妖力的增长都早已超出了燕落的想象……
就算是先天灵力的妖，也不过才生来二十几年，现在灵慧成这般地步该是有些过头了罢！
明明是条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蛇才对，长在皇城里，和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从未谋面，却为什么还是能继承了血脉里的一切？
燕落这么想着，却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毒素连同着他的脑袋也一起麻痹了，就连思维也变得迟钝且不受控制。
四周的士兵回复了些许的伤势之后便能从地上爬起来了，他们拾起长枪再抵上燕落的身子，可燕落却没力气再把他们掀翻一次。
“分明有能力压制他们，却不选择直接杀了他们，呵……”
苏沐惊说着轻笑一声，瞧着面前那个该是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燕落似乎饶有意味，轻浅道:
“我的好先生，何时才能不这般仁慈啊？”
*
自从青春期过后，人便好像总是烦恼比快乐多了。
苏沐惊儿时那个一直守在山上的桃源，如今越看越像是一片普普通通的野荒山了。
那种过于简陋的美好显然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了，他越来越想和燕落一起，去找传说里那片真正的桃花源。
只是每次他向燕落问起时，对方都不知为何总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从不曾正面回答过自己。
分明常常也会不经意提起的人是燕落才对，他在人间的生活又不快乐，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里呢，是因为人类吗？还是因为凤凰？
也就是长大之后的苏沐惊才知道，其实自己家的那位先生，修为在妖族之中只能算是平平无奇，明明是一只千年的大妖，妖力却远远不及应有的那般强大，也就是在人间能唬唬凡人，可实际上……不算很强，甚至可以说……有点废了。
苏沐惊不知道原因，也从没问过燕落，他觉得先生再废也没关系了，毕竟先生……还有我呢。
思绪飘然，苏沐惊从碎片的记忆之中回过神来，望着面前那个分明已经精疲力竭，却还要固执顽抗着自己的燕落……
唇角的笑意浅淡了下去，好像有些生气了。
“先生乖一点儿不就好了吗？乖乖听我的话，我难道会害了先生吗？为什么不肯呢？”
苏沐惊低沉着声音开口，帐中清冷的寒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面庞的清影，映出一双冷淡的眸光。
“你别想……”
燕落颤抖着声音，似乎身子也在打颤，可他抬眼望向苏沐惊时，那敌视的眼神里充斥着恨意，是苏沐惊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苏沐惊被他盯得顿了顿，晃了晃神。
“我只不过，是想叫先生待我也能够像我待先生那般的忠诚，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这么说着，指腹在桌案边缘摩挲按出了轻浅的痕迹。
他站起身子，朝着燕落的方向缓缓走过去，面色阴沉，口中轻声:“没关系，我会帮先生改变主意的，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