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
老人愤怒嚎叫的声音从百米之外传来,简直穿透耳膜,肉眼可见的愤怒。
尼薇淡定的用大褂擦手,抬了抬眼镜往远处看,果然是她的好师兄。
“我知道你嗓子好,不用叫那么大声。”
尼薇弯起深蓝的眼眸,冷冽而戏谑的笑意浮现在脸庞。
要是把鬼作杀了,和揍敌客那边不好交代。
为了避免一桩麻烦事,还是留一条命吧,或者——
尼薇忽然一顿,把鬼作也转换成同族。
这样的条件有些困难,她没有伊莎玛拉那样强大的神经干扰能力,要想成功除非是飞坦那种生死抉择的情况。
“你们真是把流星街搅得天翻地覆啊!”鬼作停在尼薇面前,他的语气生硬僵冷。
“玛丽那件事就算了,我标记了长庚那么久久,你们说炸就炸了!你们得赔!否则别想我再帮你们定制。”
修女玛丽的尸骨被尼薇烧成了灰,他当时忍了,这下好了,长庚的尸骨也炸得粉碎了。
再这么下去,他放养在流星街的一个个素材都得被这群没轻没重的家伙给扬了。
扬就扬了,真要取材用确实只能是尸体。但不能是死无全尸啊!变成骨灰他还怎么雕!
“你们这群没有艺术细胞的东西!”鬼作气愤地瞪着尼薇,一只手的骨头捏得嘎嘎作响。
“混账!”唾沫星子飞出。
“烂东西!”
尼薇颇为无语地看着鬼作在她面前大声辱骂着揍敌客。
显然这货不着急打架,似乎想先骂个爽。
“你的那些东西基裘喜欢,我可搞不懂。”
“废话,你没骨头,你当然搞不懂!”
鬼作的脱口而出却听得尼薇一愣。
他居然知道?
当年,她杀了老师后就消失在了流星街,没有关注鬼作的动向。
后续的联系基本上是基裘的委托,实际上她对这位师兄的了解也不算多。
没想到,他居然能发现她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变化。
这还真是稀奇。
套用一句依琳的话,“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鬼作闻言凝视着尼薇的眼眸,那不可见底的寒意足以让他的下一句话成为遗言。
他的目光漂移,脸上的愤怒转变为一种微妙而尴尬的表情。
“咳咳,准确来说,是以前的你。”他转过脸,若有若无地呼出一口长长的喘息。
“毕竟要是一个素材杀了另一个那就没有办法了。可惜,你已经不是她了。”
滴答——
一滴雨水落在鬼作眼角下方,恍然唤醒了他的理智,他眯起眼睛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云层浸透着湿意。
“讨厌的雨天啊。”鬼作擦去脸上的水渍,似乎越下越大了。
尼薇见状轻笑了一声,向后退去一小步。
雨,很是时候的雨。
她的一只手贴在耳边,闭上眼听着风声和雨声,其中隐隐掺杂了歌声。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来找我。”
“你知道,这是件多么愚蠢的事吗?”
尼薇睁开幽蓝的眼眸,直直伸出右手臂,俩指间是锋利的手术刀,她轻俯下身体,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冲锋姿势。
黑色的大褂扬起,霎时间只剩一个衣角落在眼中。
鬼作的右手立马抬起,一座巨大的白骨拔地而起,高约十几米的骸骨。
三个旋转着的鬼火骷髅头包含了全方位的视野,它们共用上身的肋骨骨架,侧边连接了三副手臂。
尼薇的第一次攻击被骨掌直接拍出去了,落地后退了几米才刹住脚跟。
“亡骸。”鬼作的右手手指上缠绕着无形的线,隐隐散发着红色的诡异光芒。
尼薇猛地低下头,一只骨手正抓着她的脚踝。
阴森森的外壳边缘带着泥土,尖锐的骨指尖划破了肌肤。
“啧,弄脏了。”
尼薇身上庞大的念力爆开,直接把周围的亡骸全部冲开。
作为一个医生,尼薇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脏污。
她能接受自己在实验室泡三天不洗澡,但绝对不接受有人,阿不,有骨头用泥爪子来碰她!
“你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还真是盲域的一支呢。”尼薇挥动着手术刀,漫不经心地砍断周围的骸骨。
由于是来自死亡领域的东西,身上不存在活物的气息,因此气息也格外微弱。
对付起来只能靠念的波动来锁定,如果是弱小一点的海嗣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了吧。
“盲域?呵呵。”鬼作的左手袖口空空,他嘲讽地说,“你们的存在可是对整个大陆来说都是盲域。”
“一旦离开流星街,这片灾厄就会漫延出去。”
“尼薇,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选择它。”
“放弃死亡的特性,放弃人的一切,它就这么吸引你吗?”鬼作大声质问。
他站在高坡上,身形佝偻嶙峋,断去的左臂更添了一分消瘦与凄凉。
三头骷髅的眼中冒出幽冥的鬼火,从眼眶开始如同一簇燃起的火焰点满了全身,骷髅的尖叫声又唤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骸骨。
尼薇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侧耳听着雨中的歌声,那是伊莎玛拉给她传递的信息。
——既然他想知道,不如让他自己选吧。
没想到它也这么坏呢。
尼薇张嘴轻吐着几个词,雨声淹没了声音,将讯息传回。
——好的,一切遵从您的指令。
“想知道吗?”
尼薇伸出双手拥抱着雨天,感受着雨水浸润每一寸肌肤,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由此散发的念力更加浑厚,一个圆形的保护圈将她围住,如同太阳日冕般围绕着核心。
虽然有点作弊,她借助了一点斯卡蒂的力量,不过这属于海嗣特性,只能说是鬼作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雨天。
一道动力波似的念直接将三头骷髅打散,鬼作操控着丝线汲取大地剩余的力量,不死心地继续命令亡骸们进攻。
远处的守门人感受到了召唤,望着门前落荒而逃回来的弱者,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自脚底传来。
时至今日,他的旁观也要走向终结了。
“去五区吧,酒保会带你们出去,外面对你们来说太过危险。”守门对退回来的库洛洛一行人说,他走到玛奇身边,“你知道路,去吧,你们不该断绝在这里。”
你们是这片土地最后的遗产,逃出去吧。
说罢,守门人的身形便彻底消散,它重新回归成了鬼作力量的一部分。
由此,亡骸帝国诞生了。
它们是当年因为天翁事故而死的百万生灵,它们借用白骨重新回到了人间,密密麻麻地诞生在每一寸土地上。
斯卡蒂站在实验室的废墟之上,它低头俯视着那些不知疲倦,不断复活的骸骨,望向面容扭曲的鬼作。
人的念力始终是有尽头的,哪怕是和这片土地定下契约,哪怕是通过誓约的力量。
“很遗憾。”它血色的竖瞳散发着野兽般凌厉的杀气。
斯卡蒂举起手中的启,将它变作一柱形状诡异缠绕,顶端闪烁着深海色珍珠的法杖,它闭上眼,开始传唱海嗣的歌。
【当她祈祷】
【星星停止闪烁】
无论是在和鬼作战斗的尼薇,
在一区玩弄着阿弗队伍的天庚,
看着婴儿无聊踹白骨的飞坦,
还是在流星街之外,冷眼看着人们逃亡的依琳。
他们同时望向了斯卡蒂的方向,一股庞大的力量直冲云霄,那一刻天地骤然昏暗,所有的亡骸全被地下伸出的触手撕裂。
一区的阿弗和天庚交战不到一刻,已经死伤数半,而眼前这个老头却依旧游刃有余。
眼看此时他露出破绽,阿弗正欲袭击,却被倒在地上的丹德拉住了脚腕。
濒死的丹德瞳孔对着海岸,绝望的气息肆溢,此时阿弗注意到了异常。
那片海,那片海的尽头居然变成了红色,如同翻滚着的浪花不断前涌,将前面的浪花也染成红色。
“逃...”这是丹德死前的最后一个字。
很快,他的身体就被铺天盖地的溟痕吞噬。
“哦,真是明智的选择。”天庚手里还捧着海水罐子,他原地转了个圈,斗篷随风飘起,和海一样的红色,“那个小伙子说的对,你还是赶紧逃吧,现在捕食你的,可不止我了!”
“这种东西叫溟痕,是从我侍奉的那位那里听说的,它们可是会吃肉的哦。”
天庚拆开海水罐子,把溟痕放出,坏笑地盯着阿弗。
海洋环境发生异变,深入海洋前来挑衅的人啊,选择留下你的残肢落荒而逃,还是彻底成为我们的养料。
溟痕扩张到整片流星街,由此斯卡蒂能召唤整片土地的触手来对抗骸骨。
“瓮中之鳖。”
依琳望着地上被杀死的外区居民,直到再无一个活人转身向斯卡蒂的方向走去。
【当她悲叹】
【痛苦蔓延在她的疯狂】
血雨依旧在下,斯卡蒂继续唱着。地上残尸遍野,白骨满地。
这幅场景,就是泰拉末日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