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被海洋吞噬，血色浸润土地，枯骨亡骸之上徒留生灵的叹息与嘶鸣。空气中浮动的水汽凝结成血红色的水珠如同一颗闪烁着的红宝石。

米提诺坐在海岸边，斯卡蒂站在他的身旁。

“感觉害怕了吗？”女孩的身边有红蓝相间的游鱼在浮动，它的手里是一把形状怪异的伞，大概是用它的武器变成的，上方是鱼骨的纹路。

血色的雨洗刷着这片大地过往的罪恶，以杀止杀，以恶制恶，这是流星街一直以来的规矩。

米提诺没有说话，他现在发不出声音。

地上的骸骨已经成堆的叠起，溟痕攀爬过的任何东西，无论是金属、塑料、板砖还是骨头都被一一吞噬分解，连同那些亡者的尸体也在渐渐腐蚀成他不知晓的模样。

一区的海岸线，海浪冲刷着阿弗等人的尸体。他们的拼命一搏在天庚眼里依旧是不够看的把戏，老人兴致寥寥地掀起斗篷，而后一柄红伞出现在手中。

天庚无奈的梳理着发型，像个深闺怨妇般抱怨着：“这可是天赐的银发，染红了可不好了。”

外区归来的依琳亦是把外区的长老全部斩杀，她对着丹寇指甲吹了一口气，似乎在拂去恼人的灰尘。

“我想他们也逃不掉溟痕的领域了，与其活着被啃食不如变成尸体。”依琳笑眯眯地向尼薇讨要着赞赏。

“你人还怪好的。”

尼薇讽刺着转身离开。她收回手术刀，她的脚边是鬼作的尸体，面色铁青，眼球向外瞪着。

他大概是在面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事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来根烟？”依琳乖巧地贴在尼薇身边，她看得出尼薇的心情很不好。

“不用了，这家伙，到死都没有妥协。”尼薇把烟盒扔在鬼作的尸体上，她有些烦躁地摘下眼镜，任有雨水冲刷着视野，她却依旧看得如此清晰。

“不如说这才是正常不过的。”

“哦？那你觉得我才是不正常的吗？”

尼薇微侧着头，她睨向依琳的眼神让后者觉得浑身一颤。

尼薇不曾后悔这样的选择，只是在鬼作死前，那副倔强的样子难得唤醒了她的一丝人性，或者准确来说是欣赏之情，认为这样的家伙要是加入他们就好了。

伊莎玛拉对于投入大群的对象一直来者不拒，无论是软弱的，无能的，还是卑劣的，那些被人类淘汰殆尽的品德都会被它一一接收。

由此来看，伊莎玛拉是值得崇敬的，至少对于被它包庇的人们会如此想。

然而尼薇却不觉得，她只是听从伊莎玛拉的意志，至于那群弱小无能者，无论是在她为人时还是变成海嗣时，她都认为是无需的。

大群不需要无能之物，它们应该变成养分。

贫者的蔷薇计划原是用作筛选的，却没想到长老会这些个平时互相争斗的家伙们会一致对外。事已至此，流星街已经是个亡灵街，这项计划的意义也不大了。

“也不是。”依琳摇摇头，她伸手接住雨水，“时代总是突如其来的，人们有各自的选择，我从来不非议任何人的抉择，只是不同而已。”

“个体有个体的苦难，个体有个体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像我这种做情报的看得可太多啦！”

“所以说，我才不会说医生不正常。”依琳露出一个灿烂柔和的笑容，“如果哪天医生想要杀我，我也只能逃跑而已。”

“不会说你是错的。”依琳握住尼薇的双手，那双手冷得像在深海里泡过。

“你不该这么想，太软弱了。”尼薇抬起手，她的手术刀架在依琳纤细雪白的脖颈上，“如果我真的想要杀掉你，反抗我。”

“理解不是包容的理由，只有反抗才能阻止一个人。”尼薇冷冷地说着，直到依琳笑容僵硬，她才收回手术刀。

“另外，谢谢你。”说罢，尼薇转身离开。

米提诺的意识依旧停留在海岸，在他的视野里，他看到尼薇走到斯卡蒂身边，汇报着流星街目前的状况，并且由于实验室被毁，蔷薇计划只能停歇。

“地下的那些老鼠没有关系吗？”尼薇问。

“没关系，我们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剩下的交给溟痕吧，我去联系医学协会，关于重新建立的实验室，我有一些新想法。”

尼薇向斯卡蒂提出了关于水下建筑的设想，这对于目前的科技条件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但在念的世界里，只要有可能便有机会完成。

海下作战对它们而言是占据天时地利的，斯卡蒂认可了这个想法。

“等一切结束后，我打算回揍敌客一趟。”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他们，告诉他们你的病好了。”

如果没有这个所谓的病，尼薇也不会走到这里，一切缘分开始的地方，而若斯卡蒂离开，尼薇难免有些落寞。

“那个孩子得拜托你们了，还有米提诺。”斯卡蒂望着在海岸边昏睡的男孩。

“他为什么还没醒。”

“大概是在做噩梦吧。”

斯卡蒂感叹了一句，将米提诺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身在襁褓中的婴儿，它低声唱着摇篮曲，安抚他的心灵。

米提诺望着斯卡蒂温柔而充满悲伤的脸庞，它是如此担忧着他，他却被困在这片漆黑的深海中，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走，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多么不应该啊。

米提诺仰起头，血色的雨水落进他的口中，铁锈的味道带着一丝腥甜。

这本该是让人们害怕畏惧的地方，米提诺却被这恐怖之中的一点温柔所感动，自此以后，斯卡蒂这个名字填满了他空无的灵魂。

他愿意为了它而堕入无边的深海之中。

“喲，小伙子你终于醒了，怎么做梦还哭了。”

米提诺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海底，他被绑在一张贝壳床上。天庚拿着手里的一个海水罐子，里面沉浮着一块不知名的细胞，飞坦一手抱着婴儿一边冷眼看着自己，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米提诺指着罐子。

“啊，这是你的脑细胞，我正打算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天庚见米提诺扯断了捆绑的锁链正欲起身，急忙把他按下去，“你先别起来，你的脑子我还没缝上呢！”

米提诺：“......”

难怪感觉头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