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杂草丛生，斯卡蒂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斑驳的光影落在前方少年灰尘扑扑的衣服。

两旁高树耸立，遮天的绿叶将开阔的道路覆成林间隧道般，显得有些拥挤。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金忍不住问出声，被一个揍敌客杀手在背后盯着多少让人有些不适。

尤其是这孩子给他的感觉，金快速向后一瞥。一般来说，人会有人的气味，野兽会有野兽的气味，植物和自然都有其呼吸运作的气味。

这孩子却不一样，它的气息很复杂，仿佛杂糅了一切，最后呈现出一种冰冷残暴而又悲伤的气味。

总之，难以定义善恶不明但绝对不会是人类的存在。

斯卡蒂眨了眨眼睛，快步跟上去，并肩和金走着，“你身上有股药味，有人生病了？”

“啊，这个。”金稍微松了口气，目光久久望着前方明亮的空地，“米勒的身体不太好。”

“米勒？”

“你昨晚碰见的那个小酒鬼的姐姐。”

斯卡蒂仔细盯着金的表情，沉默半晌问，“她是你的什么...”

“阿，到了！”

光线逐渐强烈，俩人走出树林，眼前是一片平静而祥和的海面。远处的礁石附近，一男一女正朝他们招手。

“金！”

男人的额上绑着护目镜，背后是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囊，他的个子较高，身材偏瘦。而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就显得十分娇小了，面容年轻，穿着棕色的学生短发和简约的运动服，同样带着背囊。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队员，巴夫和兹乐，他们也是遗迹猎人。”金随即转向另一边介绍起斯卡蒂，“这是临时来的帮手，叫——”

“阿对，我都忘记问你名字了？”金突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身后俩个队友颇为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脑子。

“斯卡蒂。”斯卡蒂淡淡说着，“我的目标是红魔鲸，遗迹交给你们处理。”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到底存不存在还很难说。”兹乐悠闲地吹起绿色泡泡糖，打量着斯卡蒂，“我们只是陪金来走一趟，你能帮我们什么？”

泡泡糖破开发出一阵响声，身旁的巴夫眉头皱起，神情无奈。

兹乐在十八岁时就以新人身份取得了猎人执照，被视为猎人协会的新星，脾气难免有些高傲。

斯卡蒂面向海面，今天的海风比昨天更加平稳，是个好天气。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的那只红魔鲸。”斯卡蒂说，“红魔鲸的数量稀少，但有团体行动的习性，尤其活跃在这个时节。”

“你的意思是，带着石碑的那只？”金不确定地问。

猎人协会的历史研究人员表示那只红魔鲸身体里的石碑是由混合的生物成分凝聚而成，这是十分罕见的，很可能是因为误食了什么东西。

而唯一可以作为海底存在遗迹证明的是那上面的符文。比对所有文献依旧无法破译而被定义为简单的图形，金却坚定地认为那一定是某种文明的标记。

“那就是一定存在了啊。”金坐在海岸边，斯卡蒂就站在他身旁，此时俩个人的身高变得恰好。

斯卡蒂望着金的侧颜，他的双眸发亮，坚定地注视着远处的大海，仿佛已经抓住了想要的东西。

它在来到这片大陆后遇见了许多人类，却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像金这般，给它一种如此强烈而充满活力和信念的感觉。

海嗣一向讨厌这样的家伙，难以同化，势必会成长为天敌的存在。

但斯卡蒂不讨厌，在生存苦难之下仍能如此的人，对于大群来说，是最不可多得的养分。

就像太阳和冬的关系，从性质上来说会互相矛盾，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共存。斯卡蒂甚至有些期待，让太阳渐渐冷却掉会是什么样的景色。

远处，有鲸鸣声传来，尖锐刺耳如阵阵妖风啸声。

“出现了！”巴夫拉下护目镜，手指在边框转动调节镜片，指着海平面叫道，“别听！”

对于弱小的猎物，比起猎杀，红魔鲸更乐意用声波干扰来捕食，所以每次出发前都会先习惯性集体鸣叫。

“看起来有二十多只。”兹乐捂着耳朵，心觉奇怪，“是不是有些多了。”

一般来说，红魔鲸组团捕猎也就五六只的样子。现在这个数量，怕不是这片海域所有的红魔鲸都出来了。

斯卡蒂双手放在身后，裙摆拂动，双眸闭上。它开始哼起一段旋律，柔和的歌声舒缓了杂音，大海再度恢复平静。

“你居然有办法对抗红魔鲸的声波攻击？”兹乐惊讶地望向斯卡蒂，她已经不需要费念去保护双耳了，“抱歉，之前小看你了，你很厉害。”

“哈哈。”金大笑起来，眼看鲸群越来越近，他站起身，“该出发了！”

这家伙倒是一点没受影响，斯卡蒂有些遗憾地停止了歌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兹乐背起背囊，从中抽出一根黑管，上面嵌着俩张表盘。她戴上潜水镜，顺便给斯卡蒂也套了一个。

“我的歌声和它们的叫声性质是一样的。”斯卡蒂摸了摸面镜，这个东西有点碍事。

金从附近的港口开来了一艘小型快艇，正好可以搭载四个人。等所有人上船，金便驾驶着快艇往红魔鲸的方向跑。

“9点钟方向，距离30海里。”巴夫不断通报着方向和距离。

“待会儿可要靠你来分辨我们追踪哪一只了！”金大声说着，发动机的声音混杂着溅起的浪声，他不得不这么大声说话，“目标锁定之后，我和兹乐会直接下船，巴夫把船开到安全地点等待我们联络。”

“你就随意啦，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来！”金把速度加到了最大，快艇立刻发出尖啸直冲向海域深处，风声呼啦啦地从身旁划过。

远处的猩红色鲜明起来，从起初的一点变成了半圆，逐渐显露出红魔鲸的轮廓。斯卡蒂的一只手贴在耳边，顺着风声仔细聆听着其中的区别。

它们此起彼伏地鸣叫着，时不时抖动着尾巴，仿佛海域霸主巡视领地，所有鱼群都避着它们游走。它们的精神格外亢奋，似乎是感知到什么，斯卡蒂继续听着，在它们都欢呼的时候有一只却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比其他红魔鲸更加微弱，但是更加尖锐高频的声音——

“左边第二个，看到了吗，它的头上有伤疤。”斯卡蒂对金说着，金立马反应过来将船开向一旁。

“伤疤？”巴夫放大望远镜的倍数，确实发现有一只头上有坑洼不平的伤口，“那是不小心撞到了礁石吗？”

“不。”斯卡蒂垂下手，“应该是自己撞出来的。”

红魔鲸发出那样高频的叫声是因为觉得痛苦，这种痛苦不只是来自身体更多的是精神，斯卡蒂猜想石碑影响了它的精神，而且是以一种无法选择的状态被降临的诅咒。

巴夫将望远镜上的镜片拆下，覆在兹乐、金和斯卡蒂的潜水镜上，这是一种共享视野的念，帮助他记录位置和状态。

“准备好了吗？”金脱下围巾，风声在耳畔作响。巴夫接过快艇的控制权，待靠近目标1海里以内立马掉头。

“走！”噗通的水声响起，浪花翻涌后又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巴夫的左眼呈现出了海底的景色。

气泡上升，银发散开，斯卡蒂的双眸愈发深沉。

这片海里有浓厚的死亡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