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良原本只是打算来找妹妹谈一下关于太田和川口的事情，然而刚到楼下手机便响起了属于妹妹专属的铃声，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忙点击接通，那边传来太田歇斯底里的声音，和妹妹明显带着弱气强装镇定的声音，中野良神色猛地沉了下去，三两步跨上去。

一进门便看到自己妹妹神色惊恐地躲在角落里，捂住左脸，怒火刷的一下直冲大脑。

三两步冲上去抓住还在试图上前太田的衣领子往后拽，眸子闪过一瞬杀意：“你想对我妹妹干什么！！！”

柚子看见中野良，惊喜地叫了一声：“哥！”

太田被拽得一个踉跄，神色再次阴沉了下去，刚抬头想要开口，眸子在队上身旁的人阴冷的眸子，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便冷静了下来。

直觉告诉太田，旁边这个人很生气，最好不要开口。

中野良侧头看向妹妹，想要确定她现在的状况，结果一眼便看到了妹妹脸上明显的巴掌印，顿时火冒三丈，眸色一沉，柚子和太田只感觉一阵凉意穿透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太田被愤怒抽离的脑子逐渐回归，惊疑地扫了眼四周。

看到妹妹僵住在原地，眼中闪过一瞬惊惧，中野良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说道：“柚子你乖乖地待在这里，我和你男朋友出去好！好！谈！谈！”

说罢就用力拽着对方往门口走去，太田倒是想要挣扎，然而接触到柚子望着中野良的眼中带着惊喜乖巧，怔了怔，便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呆呆地顺着中野良的动作踉跄着往外走去。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中野良维持的假面也卸下去。

灯光在眼眸处投下阴影，镜片后的眸子平静得宛如万年寒冰，然而寒冰之下又孕育着能燎原烈火。

随意地将太田扔到地板上，中野良微微低头俯视太田，不紧不慢地抬手撩起腰间的衣服，露出伸缩棍。

太田摔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露出过于狼狈的姿态。

然而抬头看着那中野良那平淡的神色，居高临下淡淡的眸子，却又瞬间打了个哆嗦，只感觉那双幽深的眸子中像是有一把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地板是如此的冷，冷得就像是寒冬三月那般，寒冰逐渐攀爬至身上，将他牢牢冻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中野良蹲下来将棍子抵住太田的脖子，唇角微微勾起，镜片后棕色的眼眸沉沉的，宛如一潭暗潮涌动的死水。

“我知道你是川口派来的，目的是为了拿捏住柚子，以威胁我。”

太田闻言一脸惊惧地抬头，然而接触到中野良那双仿佛将人表里看透了的眸子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喉结动了动，却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感觉浑身冰冷，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想要压制下去却发现徒劳无功。

中野良幽幽地看着对方，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对方的右手上，嘴角笑容微微收敛，“但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柚子……”

语气很轻，轻得就像是在跟朋友呢喃似的，话刚一出口便逸散在空气当中。

“那是我捧在手掌心里宠着的妹妹啊……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她？”

握着棍子的指尖稍稍变得苍白，眸光越发幽暗。

太田抵着棍子，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然而他却不敢动。

被中野良抵住命脉的时候，哪怕呼吸再困难，太田也没有动，越发放轻了呼吸，背后冷汗淋漓，整个人僵着，直把自己当成一根不会说话的木棍子。

潜意识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很生气，他最好不要说话，也不要求饶。

中野良闭了闭眼，强行把怒火压下去，收回抵着对方脖子的棍子，“看在往日你顺着宠着柚子，我这一次不跟你计较，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滚！”

太田连忙往旁边爬了一下，手脚并用连忙往门外跑去。

中野良在门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息怒火，终于等到呼吸平缓下来了，这才开门进去。

柚子扶着床，小腿还在颤抖着，也不知究竟是被谁吓到了。

抬头看向中野良时，眼泪却在一瞬间崩溃，沙哑着嗓子道：“哥……”

中野良走过来，抱住颤抖不已的妹妹，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不起对不起……别怕，哥哥在呢。”

妹妹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很多事情她都被蒙在鼓里，但那一瞬间的变化，她都要看着眼里，哪怕没有说得太清楚，她也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哥哥眼中的内疚和杀意，太田会追求她的目的与哥哥有关……

她忍不住哭出来，抓住中野良的衣服，从小声到大声痛哭，把心中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发泄出来。

我总是希望长成一个大人，不再拖着哥哥的后腿，成为一个成熟能干的女强人、好妹妹，然而现在才发现，我一直都没有长大过，一直都在拖着哥哥的后腿……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中野良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后背给她顺气，“这不关你的事……柚子，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柚子。”

柚子用力地摇头，抓着中野良衣服的手越发用力，想要解释却又像是喉咙被卡了鱼刺，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着用力地抱住自己哥哥。

中野良从前是个明朗的少年，可今天，中野良一个眼神扫过来，柚子知道那并不是对她的，还是不可抑制地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勉强找回理智，腿肚子直到现在都还在颤抖着。

从前哥哥还是个明朗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抓住中野良衣服的手不自觉用力，眼泪如同开了闸门的河坝，哗啦啦地流着，相比于之前的心痛，如今却痛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我是个失职的妹妹…连哥哥经历过什么都不曾了解过半分…却依旧高高地坐在高台上，享受着哥哥带来的荣华富贵…我不是个合格的妹妹……'

中野良看出来太田不是个良人，也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坏人。

他猜到了太田的目的——川口命令他接近柚子掌控柚子。

也猜到了太田最终的选择——不想要继续这种畸形的爱恋。

可真的当他看到太田伤害自己妹妹的时候，中野良还得抑制不住产生了想要杀人的怒火，恨不得杀上门去狠狠地将太田大卸八块。

等妹妹收拾好情绪，中野良拿来医药箱，给妹妹重新包扎伤口，“等一下你看看有哪些东西要带上的告诉我，等一下带上东西跟我走。”

柚子一边用冰敷着红肿的眼眶，乖巧地点头：“嗯。”

……

柚子抱着太阳花亦步亦趋地跟着拎着行李的，两人一起回了养父母留给他们的家。

进门后，中野良便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叫你。”

柚子微微点头：“好。”

四下看看，率先找了个地方安置好太阳花后，这才跟着中野良身后，去取了清理工具。

家里有定期找保洁上门清理，倒也不脏。

今天虽是匆匆忙忙回来，简单收拾收拾，便能入住了。

中野良还没进组织的时候，房子有些破旧，便找了人重新整修了一番，格局还是那样，但破败的地板霉变的墙壁都重新翻新了一遍。

柚子接手后，偶尔会在休息日时回家住上一两天，奈何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哪怕客厅里开着电视，走在廊道里寂静得仿佛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往日记忆，而现实却是空空荡荡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着实磨人。

长久以往，柚子都觉得自己能患上抑郁症。

后来除了父母的生日和忌日，她都会带上父母喜欢的花儿去墓地怀念后回家住一晚，其余时间也不怎么回来怀念父母了。

说起这事，柚子忍不住瞥了一眼前面正在收拾东西的中野良。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野良在躲着她，这几个特殊日子，柚子就没有一次碰到过中野良的。

每一次她想着自己提前去蹲人总能蹲着人，结果每一次去了墓地，都能看到坟前摆了一束花儿，也着实让人气馁。

中野良打开水龙头，水流落入盆里，很快便接满了一盆。

估摸着堆积在管道中的浊水流得差不多了，这才拿过水壶接了一壶水，插上电开始煮水。

端着水盆简单擦拭了一番妹妹的房间，然后铺上新的被单枕头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这才端着参杂了尘埃的水盆来到了厕所。

柚子正洗着抹布，看到哥哥便说：“哥哥的房间已经洗干净了。”

中野良眨眨眼，镜片下的眉眼溢满柔和的气息：“好。”

忙起来也好，忙起来了就没精力去思考某些不该想起的人了。

简单地把厨房和客厅都收拾了一遍，时间也来到了晚上9点，中野良看着妹妹清闲下来后眉眼都染上了些许郁意，便知她大脑空闲下来想起了曾经的幸福。

其实别说柚子了，中野良也会在忙碌的间隙里，想起当年和养父母活动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处痕迹，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过似的。

简单思考了一下，便一拍掌决定带她出去大采购。

超市里，中野良推着购物车在前面走着，看到什么零食就扫进车里

柚子眼睁睁地看着零食逐渐堆成山，忍不住露出豆豆眼。

“哥……够了，吃不完的。”

中野良拎起一瓶饮料：“没事，又不是要一天吃光它们。这个橙汁喜欢吗？”

柚子注意力转移到了饮料上，接过来仔细一看，微微摇头：“这个牌子橙汁不好喝。”

“是吗？这个呢？”

“这个可以。”

“晚上要吃什么？我来做。”

“拉面？”

中野良汗，“我不会煮拉面……”

柚子眉眼弯弯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寿喜烧？”

“呃……”中野良满头大汗，“我只会煮点简单的…这么晚了吃这么油腻的不太好吧……”

瞥见妹妹露出落寞的神色，中野良立马改口：“你要是想吃，我们也可以点外卖。”

“外卖不好吃。”

柚子摇头，眼眸闪过一丝笑意，“豆腐汤吧，我好久都没吃过哥哥做的豆腐汤了。”

“行！那就三文鱼汤配米饭吧！”

中野良兴冲冲地奔向鲜鱼区，柚子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

过去豆腐汤就真的只有豆腐加两根白菜，两个鸡蛋，一些卖剩下的鱼肉，那就是他们的晚餐了。

那时吃惯了大鱼大肉，骤然跌落崖谷，吃食缩减，衣袍简便，一分钱都要掰开两半花，整日战战兢兢，生怕被抛弃沦为街头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

只觉得命运待他们不公，带走了他们的父母，将幸福无情地剥夺，真是悲惨至极。

艰难地咽着米饭和菜肴，摩擦着喉间如啃石块，不知其味道。

哪怕有时候中野良为了哄她开心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那时只剩下满心哀怨的她也只是狼吞虎咽，伪造出一副非常欢喜的模样，其实吃进嘴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都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那时的饭菜苦涩当中总是带着一丝甜味，让走进社会的她来回品味，挂念了许久。

望着哥哥的背影，柚子唇角不知不觉间上扬，恬静中参杂着欢喜，却无端生出一丝遗憾。

'只是那时年少任性，浪费了哥哥的一番心意……'

现在想起来，三更半夜都想要翻身起来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时间早已经过了饭点，超市里人不多，中野良推着购物车，车里零食多得过分，令一旁的导购员额角不经滑了一滴冷汗。

来到生鲜区，两兄妹看着空空荡荡的货架面面相觑。

'呃……忘了这个点，鱼肉啥的全都卖完了……'x2

没有卖完的放到第二天不新鲜没人买，这些食物的归宿也是垃圾桶，为了不浪费全都打折卖出去了。

“要不……我们吃点速冻饺子，明天再喝鱼汤？”

柚子红着脸点头：“好。”

两人在导购员懵逼的目光中转战冷藏柜。

东西太多了，中野良便直接把推车也给买了下来，两人就这样推着小车往家里走去。

夏夜的微风轻轻拂过脸庞，柚子晃悠着小手抬头看向高高悬挂于天空的月亮，时而悲伤的情绪就像是被一双洁白无瑕的手温柔地抚过，终于回归于平静。

柚子偷偷看着中野良，忽然想起小时候放学，她也是这样牵着哥哥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去。

一时兴起，便挣脱哥哥的手，高高兴兴地往前冲去，在发现哥哥落后时，便回过头来朝哥哥招手，催促着哥哥走快一点。

每次这个时候，哥哥总是啜着一抹笑容，快步跟上她的步伐，重新牵住她的手，然后两人就这样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家。

那时的光景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轻轻拨开，却宛若昨日那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柚子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总是很任性，总喜欢甩掉哥哥的手往前走着，远远地把哥哥落在身后，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转身朝着哥哥挥手，哥哥总能及时地赶到她身边，

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柚子眨了眨眼温热的眼眶，抬头看着月亮，嘴角含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