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时祺清早醒来很多次,他睡眠不应该这么浅的,之前在宿舍里舍友半夜总会不小心发出动静,也不见得会这么容易醒。
周期许好动,可以一个人从床这头滚到那头,同时手脚也不闲着,不是手脚并用地推他就是手脚并用地夹住他,他就像个玩具承受着周期许的蹂躏。
周期许睡着的样子很好看,脸部皮肤很嫩,不笑的时候有点冷淡,因为脸小,侧脸轮廓又很立体,看着有一种幼感的可爱。
最后一次醒来是在七点五十,他不打算睡了,多看看周期许。
周期许的生物钟在八点,漆时祺没想到他会突然醒,周期许一睁开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受惊似的睁大了眼看向天花板去,他们脸颊同时红了起来,气氛又变得怪异起来。
漆时祺没说什么解释刚刚那行为的话,他不需要解释,除非他问。
而周期许从来不会主动问这么让他自己觉得奇怪的问题。
——
漆时祺可以待好几天,今天还可以出去玩完完整整的一天。他带周期许去酒店七楼吃早餐,吃了两个小蛋糕就饱了,而后一同坐地铁去山脚下。冬天没多少人,景色较春夏来说也逊色很多,但他们的目的不在景,在爬山的过程。
周期许在劳累的情况下还是容易晕,需要爬一段路停下来歇一歇,他撑在路栏上气喘吁吁,心说才隔了一个多月没跑,体质又下来了。
今天是阴天,早上起了很大的雾,从山腰树林的间隙望下去,白茫茫的。
“吃颗糖吧。”漆时祺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三两下把包装撕开了,递向他。
周期许拿过含进嘴里:“你什么时候买的?”
“也是国外带回来的,放包里忘拿出来了,味道咋样。”
周期许认真感受了下嘴里的味道,想了想说:“好像有一股白桃香,好甜。”
漆时祺手伸进外衣口袋里抓了一把出来,通过那些纯色的包装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味。
“这么多。”
“本来就买了一整包。”漆时祺随意拿出一只,其余塞回口袋里,这只的糖球是奶黄色的,周期许打趣说:“不会是芒果味的吧。”
漆时祺在他目光下把糖塞嘴里,周期许觉得他这样子好可爱,忙拿手机出来拍他:“我可要记录一下你现在这样这样充满反差感的一面。”
漆时祺抿了抿嘴,说:“奶酪味。”
他不太喜欢吃这种甜炸了的食品,在嘴里含了一下就要拿出一下,不然喉咙会黏糊糊的,还总要喝水。
周期许牙又隐隐疼了起来,可能是吃太甜了,他没多在意,和漆时祺一股气走到山顶的观景台上,他拿出手机拍下面雾气缭绕中模糊的山峦,想念道:“我想回湖南了。”
“下月4号放假,还有13天。”
“现在只觉得度日如年了,我身上班味是不是很重了。”
“我不知道班味是什么,但是感觉你好像稳了些。”
“什么意思?”
“昨天在和别人打交道时,你尽量避免着与人起冲突,轻声细语、不失锋芒,不会被别人轻易带动情绪,说话的方式很柔和,很周全,让人很舒服,是跟表哥学的吧。”
“没有啊——噢,可能多少也受过他一点影响吧。不得不说,你心真的好细腻,我昨天才跟几个人说过话,就让你分析出来了——我对你应该没有这样吧。”
“没有,只感受来说,你还像以前那样。”
这份不安定感始终未曾散去,这些外在的形象通过对外的学习塑造得愈加成熟。
我只会和最好的朋友交心,只有他们才能够毫无保留地看到我的过去,并且不会产生任何偏见、看法,更不用担心自己所展示的真心被别人当做利器在未来时攻击你。
“那就好。”
我想一直对你保留这份真心,不在未来的洪流中被吞没,那份不安定感也能因此被排出一点,这样的过程好比在成人的世界中保留住童心。
下山时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雨,他们双手环着头顶跑进远处厕所的檐下,抬眼看着这不休的雨势,斜飘雨在风的作力下一步更近一步,他们一直后退,最后躲到了厕所里面去。
明明早上的时候天气还显示今日无雨,现在一刷新,要连下到晚上十点。
他们静静等着,想等到雨停下山,谁知等来了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过,恐怖如斯。
厕所里的灯是声控的,男厕的光还很小,一个闪电从天边划过时映亮了门框和窗户,一亮一灭间衬得白炽光颜色极为惨淡,这时候天边又响起一阵巨雷,跟密室里的吓人效果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周期许蹲地上看手机时看到钉钉群里有艾特消息,他点进去打了个OK,手机看无聊了又走出去看雨。
天色越来越暗,雨由小及大,又由大及小,他心里生出的烦意一下子又被抚平,心深处的声音总在告诉他不要着急。
漆时祺看上去有些累了,蹲在地上闹瞌睡。周期许蹲过去让他靠自己肩上眯一小会,漆时祺二话不说直接趴了下去,不过并不会让全部的力都受到他的肩上。
灯又灭了,周期许开了手电筒,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恐怖片里的场景。
他盯着眼前的门,心想这门会不会突然打开,然后吊着一个红衣女鬼什么的,或者门下会不会突然出现一只带血的绣花鞋。
他代入般地想着,成功吓到了自己,他缩着脖子紧挨漆时祺,一道雷下来劈醒了声控灯,周期许打了个大寒颤大叫一声,叫完后在心里骂自己。
漆时祺头从他肩上移开了,周期许死力抱住他的手臂向内缩,头面对墙壁不敢看厕所门。
都已经是预备党员了,不应该怕这些有的没的,怕就怕在现是深山之中,外面的情景和傍晚没什么两样。
还好他们是两个人,周期许暗说如果他是一个人在这鬼地方,冒着暴风雨也得下山。
他心里忽然冒出以前玩恐游时的那个主意,赶紧搜了许多红色的歌放出来驱赶恐惧。
漆时祺现在倒显得很稳了,他大概是不怕未知的幻想恐怖,而怕未知的实际恐怖,比如npc。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个小时,他们在下午四点赶下了山,一下山立马去吃东西,吃完回宿舍。
周期许宿舍这次是在7栋6楼,漆时祺和他一起上去,那两个哥哥也是他的前同事,他买了水果和零食带上去,他们仨在沙发上互问了对方近来的生活,就各做各事去了。
周期许东西还是很少,和以前一样,几件衣服几双鞋和一些日用品,主打的就是极简主义。
窗外是熙攘的车道,再往外可以看到他住的酒店一角。
这几天下午漆时祺会来这里做饭,周期许每下班前都期盼着回去尝他做的菜,两个哥哥偶尔会来蹭一顿,还夸他是大厨手艺。
他的出现给周期许平淡的生活点上了一些色彩,这样的兴奋持续到周六、送漆时祺去机场的时候,周期许又开始闷闷不乐了。
他对漆时祺应该是有种依赖,每次相见有多开心,相离就有多难过。
还好只有七天就要放年假了,他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可望着他离去渐远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这感受,像是在经历扒皮去骨的痛。
漆时祺在远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周期许慌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再抬头时漆时祺已经走了。
他独自一人走出机场,又习惯着那难捱的寂寞。
自己好久没有这么爱哭了,以前经常哭还是在小学,每逢年后妈妈去外地打工的时候,总有一个月是在想念中度过的,很久才会找回自己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那时候是太依赖妈妈,现在自以为自己已经成熟了,没想到又把依赖转移到了漆时祺身上。
年会他被安排唱歌,没想到抽奖还抽到了台平板电脑,简朝在公司微信大群里发红包都是2w起步,周期许抢了两个两百,其它三个包都是几十到一百多,还错过了一个没抢到的红包。
简朝挺会玩,他在后期给抢最少的单独发888,再后来抢最少的人1888,成功带动所有员工的情绪,从期待手气最佳变期待手气最拉。
周期许看第四个手气最差的人被转了3888,心里毫无波澜是假的,但也没有那么在意。
4号清晨坐飞机到长沙再转大巴到镇上,他还想着下飞机还能跟漆时祺聚一下,可他又不在长沙了,他的安排总与人脱轨,可以在一天内转好几个城市,变得很繁忙,哪怕是在接近过年的时候。
他的朋友圈也很少发了,不过开的范围是全部可见,周期许总在聊完的时候点他头像进朋友圈,看到他发的那少有的几条都是有关自己的,他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这大概就是朋友间的占有欲。
下午四点在镇上下车,周望开着摩托来接他,他感觉周望也变得不一样了,他们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周望把他的箱子绑在后座,周期许脱下书包抱在怀里,他问周望:“新学期咋样。”
“还不错。”
“老师讲的怎么样?”
“还可以。”
周望还是喜欢简要的回答,周期许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他的成绩了,在那样好的学校,学习氛围应该不用说。
在车路和马路的交叉口拐进村里,过了桥面后周望一脚油门冲上上坡路,周期许总感觉路上遇到的人看他们的眼神不同了。
摩托停在石板路下,他把车后座的行李箱取了下来,周期许要来提,周望说:“我等下给你提,你先上去。”
“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快上去吧,妈妈在等你。”
“好滴~辛苦你了小望望。”
“无语。”
周期许欢快地抱着书包跑上了石板路,李婉秀听到摩托熄火的声音已从大堂内出来,她在走廊上探头往下看,周期许一脚跨上走廊侧面的水泥楼梯,跑过去抱住了他妈妈。
他把抢到的平板给了周望,正好拿来学习什么的都很方便。
“谢了我的哥。”
“加油~”他宠溺地拍了拍周望的后脑勺。
周望“啧”着把他手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