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感受到对方几乎将整个身体重量压在自己身上,诸伏景光有些担忧地戳了戳杜林标。
“……嗯?”
杜林标额头上仍然不断的冒着汗,指尖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似乎还没从酷刑一半的身体检查中回过神来,还是诸伏景光又戳了戳他,杜林标这才有了回应。
“抱歉。”
话音刚落,诸伏景光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杜林标虚弱的冲他歉意一笑,眼睛里还泛着红色的血丝,“让你见笑了。”
“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诸伏景光纳闷,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身体检查才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身体检查。”
杜林标似乎对这种对待已经习以为常,他口中介绍的人似乎不是他自己。
“我的心脏里有一枚起搏芯片,他们需要定时对芯片施加电流来检查芯片是否能正常工作。”
“那如果芯片出问题了怎么办?”
问题出口的刹那,诸伏景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
“不知道,可能会出现心脏病?或者会死?”
诸伏景光无力地张了张嘴,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把死这个与生俱来带着沉重含义的字说的如此轻松。
即使是身为卧底、早就做好牺牲的思想觉悟,诸伏景光也自认为自己不能把“死”看得这样轻飘飘。
“你……不怕死吗?”
他想了想,还是把问题说出口。
这时候杜林标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冷汗涔涔,看上去还有精神和诸伏景光唠上几句。
“为什么要害怕?”
杜林标此刻仍旧是笑着的,“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诸伏景光一怔,杜林标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
“但是他们都死了,甚至有一个人就死在我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很轻松,“如果我有一天也死了,那么我就能像他们那样早早解脱了。”
是啊,对于一只实验犬来说,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命运。
“但是……”诸伏景光绞尽脑汁想了想,“人总是要对生活抱有一点希望的,至少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今天活的比昨天更好。”
其实这句话一出口,诸伏景光自己都心虚,作为一个刀尖舔血的卧底,他有什么资格把这种话说出口呢?
可是杜林标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很高兴,那双德牧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苏格兰!”
他紧紧握住诸伏景光的手,“能和你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他的手心滚烫灼热,烫的诸伏景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也就是这一刹那,他便错过了杜林标眼中的一些东西变化了。
.
降谷零最近发现杜林标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变得比自己还喜欢缠着hiro?
只要两个人所处在同一个空间,必定能看见杜林标跟诸伏景光的小尾巴似的围着他。
“苏格兰!我来给你帮忙!”
“苏格兰!谢谢你!”
“苏格兰……”
别说是降谷零,就连诸星大都为杜林标叫苏格兰的次数感到费解。
“他们俩……”
这天,诸星大终于放下了自己心爱的狙击枪,在杜林标第N次叫出“苏格兰”几个字时看向降谷零。
“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诸星大不解,诸星大疑惑,自己不就是时不时保养保养狙击枪,再不然就是出门抽支烟,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那么多?
“哈?你问我?”
降谷零也同样感到不理解,他心中所想的更多——
他害怕杜林标这副样子是装的,目的只是为了骗取诸伏景光的信任,更害怕幼驯染因为一个组织实验品在潜伏任务中出什么意外。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一瞬,下一刻,两人齐齐看向厨房中的二位。
“苏格兰……”
又是一声呼唤,降谷零一阵牙酸,连忙别开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厨房里的场景。
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降谷零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诸伏景光单独说话:
“hiro,你不觉得你和杜林标走的太近了吗?”
“我知道。”
出乎降谷零意料,诸伏景光异常冷静清醒,“我知道我们俩的距离太近了。”
提到杜林标,诸伏景光的眉眼严肃起来,“但是这样不好吗zero?他信任我,愿意和我说很多事。”
降谷零闻言瞬间觉得自己多虑了,他的幼驯染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没有被那瓶杜林标迷惑。
“我记得自己的任务,zero,”诸伏景光浅浅的笑了一下,“直接从杜林标的嘴里套话,难道不比直接去查资料风险小多了吗?”
“那就好,”看见诸伏景光很清醒,降谷零也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万事小心。”
他的幼驯染只是看起来是个老好人而已。
“那是当然。”
两人结束谈话后没多久,诸伏景光便找机会把自己从杜林标那里套得的消息整理成文档,上交给自己的联络人。
从那之后,小组里只剩下诸星大一个人对着二人的关系摸不着头脑,降谷零也乐得看他笑话,任由他误解。
同时,降谷零陆陆续续在情报组也旁敲侧击打听到一些关于杜林标的传闻。
“实验中心目前最成功的实验体”,“BOSS目前离不开的人”,“组织目标的重要象征”……
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努力下,杜林标成功登上警察厅零组的重点关注名单。
“尽可能多的从杜林标身上获取情报。”
这是两人的上司给他们下达的最新任务。
诸伏景光收到消息,不动声色地销毁了文件,只是在相处中将自己和杜林标的关系拉进一步。
“杜林标,上次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
降谷零把一份已经拆开过的报告放在桌子上,看向杜林标的眼神锐利,“上面说你有点贫血是怎么回事?不至于上次受个伤就贫血了吧?”
杜林标似乎渐渐从降谷零对自己的态度中回过一丝味来,意识到这位情报组新秀似乎对自己有点意见,因此有些怵他。
“没有……”
杜林标垂下眼睛,“每次检查都会抽血,可能抽的有点多?”
“好端端的,抽你的血干什么?”
见降谷零还要进一步追问,而杜林标又有几分不想说的意思,诸伏景光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不就是有点贫血吗,补一补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降谷零看了诸伏景光一眼,就坡下驴道:“那好吧,反正做饭的人又不是我。”
诸星大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点着烟漠然看着降谷零追问杜林标,手指还在烟身上敲打着,几星烟灰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
看似降谷零放过了杜林标,但实际上诸伏景光却把这件事记上了心,晚餐结束和杜林标在厨房收拾残局时随口一问。
“他们每次给你抽多少的血啊,能把你抽到轻度贫血。”
杜林标对诸伏景光几乎没有任何设防,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五百毫升?大概每四五个月就要抽一次吧。”
怪不得,诸伏景光心想,抽血量已经大于最大献血量,间隔时间还不足半年,能不贫血才怪了。
“抽这么多血做什么?”
“好像是……”杜林标回忆着曾经从实验人员口中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像是要去做什么化验,经过处理后还要给先生用一些。”
“给BOSS用?”
诸伏景光接着问,“他怎么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要换血吧?反正听贝尔摩德大人说先生最近的情况不是太好。”
“原来是这样……”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你不想跟波本说?我看你那会儿好像不太情愿。”
杜林标有些紧张地搓搓手,笑容有些窘迫,“我怕他……”怕他又会阴阳怪气我。
不用他把话说完,诸伏景光已经从他的眼神里把话读明白——是的,现在他和杜林标的关系已经好到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关系。”诸伏景光安慰他,“波本就是那个性格,你看——他对诸星大不也是这样的嘛。”
他冲着厨房外使了个眼神,示意杜林标看外面:
“诸星大,你是烟鬼吗?”
降谷零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诸星大,“你吸烟就算了,能不把满地搞得都是烟灰吗?”
诸星大抬头看了看降谷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好吧。”
诸星大站起身,摁灭还未燃尽的烟头,朝着厨房看了一眼。
杜林标几乎是立刻会意,“我来!”
倒不是说他也害怕诸星大什么的,只是在一起时间久了,他几乎下意识已经习惯承担起安全屋的清洁任务了。
“你倒是善良啊。”
降谷零看着匆匆跑出来的杜林标,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杜林标也不辩解,只是温顺的冲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