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红脑子嗡了一声,“推了下去?”
“是,他们偷偷跟着我阿爹,趁我爹到崖下采药的时候割断了他的救命锁,我爹就跌落山崖,我亲眼所见,就是罗春至,我当时年纪太小爬到崖下的时候阿爹就剩一口气,叮嘱我一定不要把见到的说出去,还让我想办法告诉高老爷赶紧离开这地方。安葬完我阿爹后,我准备告诉高家老爷要小心,可因为高家三个姑娘失踪,高老爷一夜之间病倒了,我当时就不该犹豫的……”
十年前八岁的阿朗在经历了丧父之痛后强忍着复仇的怒火,他要完成父亲的叮嘱去告诉高家老爷提防村长一行人,那是无星无月的晚上,阿朗偷偷出门去高家,却见村长罗春至和李富贵三人带了不少人往村西头走去,阿朗很害怕还是跟了上去。
这些人中有个叫刘正的人会武,翻墙潜入高家宅子放了迷烟,待所有人被迷烟放倒后,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高家宅地,如入无人之境,真是一帮强盗。
刘正带人把高家所有人都绑起来,村长罗春至把高子林泼醒,逼问他翡翠玉麒麟的下落,高子林也是硬骨头牙都被打掉了死活不肯吐露一个字。
白天热得土地都干裂了,八岁的阿朗趴在墙头被烫的手臂疼,高子林被打得不成人样,“我的三个女儿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罗春至和善的脸虚伪又贪婪,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富贵三人,又笑了起来,“你若告诉我翡翠玉麒麟在哪里我就告诉你三个女儿在何处,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换一尊翡翠玉麒麟不亏吧。”
高子林喘着粗气,血从嘴角流到脖子里,冷哼一声,“我就是说了也见不到我三个姑娘,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会遭报应的,我高子林发誓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惊天一道雷,惊得所有人心都随之一顿,阿朗也给那一道雷吓得从墙上掉了下来,腿磕破了一块,等他再想爬上去看看院里的情况时,又一道惊雷吓得阿朗浑身发抖,村里老人说过山里容易被雷劈,阿朗年纪小哪里见过这种接连不断的干雷,可想着高家老爷子与自己有恩阿朗还是战战兢兢再次爬山墙头。
一声声撼天动地的干雷,罗春至等人堵住高家老爷子的嘴把人拖进屋里,反锁上门,刘正和李富贵等人洗劫了高家的金银珠宝,每个人都背着个鼓囊囊的袋子出来,脸上的笑容和强盗无异,雷声阵阵,他们边笑边踢倒松油罐,李富贵吹了个火折子丢下,院里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阿朗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进去救人,可火势太大了,他们还守在高家门口眼睁睁看着大火吞没高家的院落。
阿朗说完脸上没了血色,后悔自责最后只剩一声叹息,“其实当年徐翁也目睹了他们的强盗行径可是不敢说啊,整个九家村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容若很平静,不像江叶红那般愤怒地气红了脸,世间丑恶之事远比能想象中的多。
江叶红,“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阿朗愤然大笑,“在九家村他们就是王法,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年来的捕头来查案,村里没有一人敢说他们的恶行,肆意抢夺村里人的财务,侮辱妇人,他们干得太多了,太多了……根本没有月神,没有月神,都是他们编造的谎话。”
说起这个月神江叶红更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要拿到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阿朗如果我把他们全抓起来你愿不愿去指认他们。”
阿朗犹豫了下,攥紧了拳头坚定看向江叶红,“我愿意,大人只要您把他们抓起来,村里肯定有很多人指认他们的罪行。”
江叶红拍了下桌案,“好,阿若我们走。”
容若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再次看向阿朗,“那日把我打晕带到祭坛去的人是你对不对?”
阿朗愧疚地不敢看容若,“对不起这位公子,祭祀临近又会有无辜的人被…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想着把你带到祭坛附近,楚大人就能发现祭祀的秘密,对不起…”
容若笑笑,“原来是这样,我们也确实因此发现了祭祀的秘密。也是无奈之举,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阿朗更愧疚了,“多谢公子宽宏。”
容若,“楚大哥我们走吧。”
出门后江叶红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日打昏带走你的是阿朗?”
容若单纯地眨眨眼,“从我进屋他就在刻意躲避我的眼神,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
江叶红,“只是这样吗?”
容若,“只是这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愧疚。”
江叶红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也对。”
江叶红长长舒了口气,心中愤怒难以抚平,“人心真是太复杂了……”
容若幽幽地走在江叶红身边,“人心的黑暗是无法揣测的,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容若说这话的时候像个陌生人,不是江叶红熟悉的那种温柔似水,江叶红抬头跌进容若如水的眼眸里,难道是他的错觉,或许容若也是心生感慨。
江叶红,“不知道今夜他们会不会举行祭祀,我们得让人留意着些。”
容若温柔地点点头,他笑起来好似一汪柔柔的水,江叶红总是忍不住脸红,“我让老赵准备一下。”
罗春至和周照堂相继离奇死亡,村里人心惶惶,除了个别去田里的稻农几乎没有人出门,村里一下变得冷冷清清。
容若在检查罗春至的尸体,因为眼睛被融掉了,眼眶两个血窟窿看着挺渗人,江叶红倚在门口看刘正在为村长的丧事忙前忙后,罗春至和周照堂为何突然要看飞仙图,这是容若想不通的地方,容若扒开罗春至的后襟口,手顿了下,蚊子叮咬般的紫色小点,不细看根本看不到,容若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紫色。
江叶红打了个哈欠,“发现什么了?”
容若起身,浅浅笑了下,“没有,可以确认村长和老族长都是死于毒蛊,楚大哥,白日梦这种蛊毒即便黑市上也不好弄到手,即便弄到手若是没有倚梦香这类的安神香很难让它处于安眠的状态。凶手到底是从何处弄到的这种蛊毒?”
江叶红也忽略了这个关键点,“说得也是啊,可没抓到凶手确实不容易查出毒蛊的源头,这等邪物绝不能放任不管。”
容若将袖口撸下盖住白皙的手臂,恰巧给江叶红看见了那截藕白的手臂,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夜里除了给两位老人守灵的,旁人都回去老实睡觉了,江叶红和容若悄悄起床到村外赵臣蹲守的窝点,王东说这条路是去祭祀的必经之路,他们早早在这儿蹲守着了,不过夜里够冷的,大家都冻得手脚冰凉。
江叶红小声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等事情结束了我请大家去喝酒。”
一听干完有酒喝人人来了劲头,都开始打起精神来,果然过了一刻钟后带着祭祀面具的人手舞足蹈地往这边走来,抬着的男男女女都被封了嘴绑在木椅上,他们哭着挣扎。
江叶红看得头皮发麻,待他们走出去一段路再悄悄跟上,确保能救人之前不被发现,王东认得路。按照祭祀规则,他们会先跳祭祀舞,然后再砍头。
祭祀的队伍来到月神祭坛,为首的人是刘正,周照堂和罗春至都死了,他跟随二人多年终于熬到头了,以后村子的主宰将由他来做,想到这儿刘正浑身血液沸腾,所有的财富女人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你们几个麻利点,把神奉使对应的位置摆好。”刘正人五人六地发号施令。
被选中的男女被按在祭坛的四周,祭司们开始跳起诡异的祭司舞,刘正站在祭坛前张开双臂,像是要登基的皇帝马上就要坐拥天下了。
不知不觉中好像嗅到了松油的味道,刘正又嗅了嗅确实是松油的味道,他马上跑下祭坛,入口处站着一人,乱蓬蓬的头发,挡在那儿怪吓人的,脏乱的发缝里透出的目光如刀子锋利冰凉。
刘正大喊一声,“臭疯子你跑来做什么?”
高立撩开眼前的头发,冷冷勾了下唇,“来送你上路!”
刘正大惊,“你会说话。”
高立大笑一声,跳祭祀舞的人都停了下来,震惊地将目光集中到高立身上,高立不急不慢地坐在入口处的石阶上,“不装哑巴怎么骗得过你们,周照堂死了,罗春至死了,现在也该轮到你这条狗去死了。”
高立掏出火折子,刘正吓得后退,忙看了眼四周,都撒了松油,“高立你冷静,这里这么多人你要都把我们烧死吗?”
高立阴冷地低声浅笑,半脸上的烧伤让他变得如恶鬼一样,“当年你们火烧高家的时候不也没想高家那么多人啊,到自己就怕了。让你们多活了十年,够本了,现在该去见阎王了。”
高立吹燃火折子朝前面一丢,大火瞬间引燃,就如十年那个雷声滚滚的晚上,老天只打雷不下雨,放任恶人作恶,好人枉死。十年后,在这个沾满鲜血的祭坛,这些人会被活活烧成灰。
高立大笑,“我会看着你们哀嚎至死。”
高立是个孤儿,说话还比一般孩子晚,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傻子,是个人都能欺负他,他那个时候没有名字,是被人丢在村子外的野孩子,也不知道谁把他捡回来,村里人一人给一口饭把他喂大了,跟条野狗一样赏一口饭他就活了下来,他不是村里的人,没有宅子住,下雨阴天只能躲在人家屋檐下。所以村里人都叫他阿狗,野狗。
直到高子林搬到村西头的半山腰去住,有天高老爷发现了他,听闻他的身世后觉得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你没有名字就跟我姓高吧,你是人不是阿猫阿狗,要顶天立地的做人,以后就叫你高立吧,只要我高子林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