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简知意有随口一提所谓的实验,但毕竟游祈年还是一个兢兢业业时不时周末加班的新入职社畜,简知意也是个全年无休抱着电脑熬字数的ddl狂魔,两人实在是没有太多空余的时间坐下来好好商量这种根本商量不出什么头绪的灵异事件。
比起所谓的速战速决,游祈年个人更倾向于采用避而不见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穿越这档子麻烦事,只是她当时没有敢当着简知意的面说出来。
某种意义上审计所里变态般的工作量倒是给足了游祈年理由,她每天忙得昼夜颠倒,工作日一日三餐都在公司解决,周末就靠着外卖维持日子加班,每天回家沾床就睡,压根没有功夫去想简知意。
大半月过去,每天上班都像死了一样平静,游祈年再也没遇到什么穿越之类的灵异事件。
游祈年也没有什么心气和简知意掰扯说什么实验不实验前任不前任了,只觉没有大好年华猝死在公司都算命好。
这种苦日子一直熬到了国庆节的到来以及九月工资的发放,游祈年对着手机里的余额怎么看怎么满意,回家后甚至分出了几分力气收拾了一遍屋子,最后心满意足地在床上倒下了。
体力透支过度后似乎连做梦的能力都没有,游祈年帘子一拉睡了个昏天暗地,一觉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床头的手机上各种消息堆积如山。
她颇为绝望地呻吟一声,心里痛诉工作生活不分离的制度,决定短暂地逃避,点开了另一个生活微信,兴致缺缺地滑到最底下看起,发现了几乎淹没在前前后后小红点中的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人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雨天油画,没有备注,昵称是一个法语名字,空白的聊天框里只有一条显眼的消息。
“看电影吗?”
发送时间是昨晚十一点。
游祈年瞪大了眼睛。
她翻了个身,思考了一下,还是回了消息。
“看了吗?”
简知意那头安静了很久,才传回一条消息——“看完了”。
游祈年下意识瘪了瘪嘴,又松了口气,还没想好还能说什么,手机又震了一下。
聊天框里又多了一条消息。
“可以再看一部。”
游祈年又一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她不能去,谁知道今天见完面后自己是不是又一觉回到以前。
然后又陷入她去见小时候的简知意,小时候的她去找现在的简知意的鬼打墙状况,怎么想都尴尬。
她们毕竟已经分手了,要保持距离。
谨慎给前妻姐当狗。
手机没有再震动了。
片刻后,被窝里挣扎出一只手。
——“看什么?”
她默默点击发送,随后绝望地叹了口气,又一次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出息。
游祈年闷闷地想。
把自己憋死算了。
晚上七点,市中心商圈
简知意看了看时间,心中想着游祈年大概率会迟到,但还是收拾了一下东西从咖啡店里出来,往约定的电梯口走。
出乎意料地,她刚提着自己的包走到电梯口,就看见了一身轻松玩着手机的走过来的游祈年。
化了妆打理了头发,穿了平时不常见的衬衫,耳钉项链一样不落,甚至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很是人模狗样,十分招蜂引蝶。
简知意:“......”
她有时候是真的不太能理解游祈年的脑回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约了个委托。
两人先去吃了个饭,随口分享了一些工作和日常生活的事情,然后前往电影院。两人临时起意看的电影是最近新上的点映场,看得人不算多,有许多空余的座位。
走进影厅的时候游祈年才发现不对劲,整个影厅已经坐了不少人,基本没有男生,全是女孩,甚至有好几对同性情侣。
她有些怀疑地拿起票看了看电影名字。
简知意见她迷茫,体贴解释道:“女性友情片。”
游祈年悟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绕过这个话题往上找座位,场内灯光昏黄,简知意差点绊了一跤,她自己刚晃了一下,比她站的还高两个台阶的游祈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止住了她的下跌。
简知意道:“没事。”
游祈年却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肯松手。
简知意挣不动她,索性摆烂,直接扒在游祈年的小臂上,一路借着力气顺利找到座位上坐下,才抬眼睛探究地看向游祈年。
这人突然又闹什么别扭?
对上游祈年的视线,她瞳孔骤然一缩。
游祈年的眼睛在黑暗里亮的像盯住猎物的狼,她分明是平静的脸色,眼神却无端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片刻,她嘴角莫名其妙地扬起一个微笑,似乎很平常地关心道:“你眼睛又严重了吗?平时没有继续吃营养品吗?”
简知意挑嘴,内脏基本完全不碰,胡萝卜也是从来不吃,小小年纪就有轻度的夜盲症,平时突然进光线暗的地方基本就是两眼一摸黑,后来被游祈年压着连续吃了一段时间营养品,稍微有所好转。
简知意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不敢看她,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强装镇定:“一直都这样,药也一直在吃。”
游祈年舔了舔牙根,转过脸,在她旁边落了座。
两人沉默片刻,简知意颇为踌躇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游祈年有些烦躁,她侧过头吸了口气,似乎想控制表情,最后还是没忍住拧起了眉毛:“为什么不珍惜身体?”
“我没有不珍惜。”简知意偏过头看她,“而且你看起来也没有多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底气忽然又足了。
游祈年脸上瘦的骨头都快凸出来了,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说她不珍重身体?
游祈年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我那是在国外饿的。”
方才的压迫感消失,游祈年似乎恢复了正常,一边吐槽国外的餐饮一边自信地伸出胳膊:“而且我有肌肉好不好,我只是看着瘦。”
简知意瞥她一眼,一手将她胳膊按了下去。
游祈年“嗷”的一声,差点没弹起来。
她赶忙抽回手揉了揉,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还有点委屈:“你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她从大学开始练散打,出国留学也没落下过健身,本以为能和天生怪力的简知意稍微抗衡一会,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被一击必杀。
简知意得意地冲她晃了晃手,悠哉地靠上了舒适的椅背,静待电影开场。
电影是一部很轻松的喜剧片,讲的是两位女主角阴差阳错结识,一起在出租屋里搞乐队的同居生活。导演少见的没有给两位女主各安一个镶边男主,气氛轻松治愈,偶尔还有一些暗示性的暧昧,整部片子都洋溢着青春的浪漫,影厅里也时不时发出女生们此起彼伏的欢笑。
可惜大好光景下身旁坐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只要一旦没有正事做两人之间气氛会变得就无比尴尬的前妻姐,游祈年有些发愁地想,也不知道简知意待会要是想和她讨论这部片的细节(她向来关注点很奇怪),她要怎么回答。
谁知道全程专注地看完电影的简知意反而在电影结束后一直神游,只跟在她身后走,一路跟着游祈年上了地铁又下了地铁,快走到家楼下了,终于主动冒出来了第一句话:“刚刚那个乐队的场景是不是很漂亮?”
尴尬了一路的游祈年:“啊?是啊。”
简知意道:“是不是可以拿来当参考素材?”
游祈年:?
好吧。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眼前人的敬意。
简知意不愧是简知意。
两人进了电梯,简知意才从电影中回到了现实,理所当然道:“今晚你要去我家过夜吗?”
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讨论什么正经话题。
游祈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简知意回以不解的视线。
游祈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同性恋,对吧?”
简知意点头。
游祈年又指了指她:“你,也是同性恋,没错吧?”
简知意歪头思索了一下:“算吧。”
游祈年微笑,语气颇为咬牙切齿:“我们俩谈过,现在分手了,对吧?”
简知意愣住。
“所以你现在在邀请你的前任去你家里过夜,对吗?”
“咱们不能体面点吗?”
游祈年说完就撇过头,不想再看简知意的脸色。
从她回国以来,简知意一直在主动和她修复关系。
说实话很有分寸,不会在上班时间打扰,不会有什么纠缠般的示好,也不会因为两人的家就是上下楼而大喇喇地直接上门,十分坦荡。
但也十分的不在乎。
比起小说里所谓的火葬场,这位大小姐更像是碰见游祈年的时候才会想起有这么一位前任,然后意思意思地修复一下关系。
至于要修复到哪种程度她也不明说,如果说只是想要一个还能当朋友的邻居,游祈年还能接受这个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应激反应。
可谁家好人邀请邻居去家里过夜啊?
她俩之前那些年的纠缠仿佛是一场只有游祈年受伤了的独角戏,简知意压根不会因此而难过,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更何况,游祈年在心里唾弃自己。
你在这装什么像呢?
完全就是条没有任何骨气的狗啊。
说什么不和人家联系,简知意随手发了几条消息,你就认认真真地打扮出门。
说着不去人家家里,简知意随口一句邀请,你现在已经下意识地跟着她出了电梯了。
简知意只要轻轻松松地向她招手,游祈年的身体就会像以前一样眼巴巴地贴上去。
哪怕她的大脑尖叫着“不要去!别上当!别回头!”
她的本能就是想待在简知意身边。
游祈年想着想着眼神逐渐空洞。
她感觉自己有点像跳梁小丑。
游祈年垂下视线,恰巧看见了玻璃门上倒影出简知意震惊的眼神。
那张大多时候冷静而素淡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惊讶。
游祈年大脑迟钝地想,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说不定简知意根本没有那方面意思,只是以前她们当了太多年的好朋友,当习惯了,才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她迟缓地组织着解释的语言,看见眼前的人同样迟缓地转过了身。
简知意似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表情。
她难得的有些小心翼翼,反复斟酌了语句似的,语气真挚地开了口——
“我们什么时候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