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没有阿芙拉想象的那么糟糕。
返回途中她没有看见巨型昆虫,凭着脚印她也很快找到了之前救下俘虏的地方。
脚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阿芙拉站在脚印前端的交汇处犹豫不决。
她蹲下手按在一个脚印上,很浅,她记得那个俘虏很瘦,踩出来的脚印应该很轻。
阿芙拉拍了拍手,掸落手上的泥灰,顺着较浅的脚印走。
走到树林密集的区域,脚印突然凌乱了,阿芙拉判断不出正确方向,只能停在原地,观察着地上的脚印。
她本以为顺着浅脚印走能找到俘虏,但是,事实完全错误。
原先的浅脚印在密集区突然变得极深,且三四个脚印叠在一起,完全无法猜测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阿芙拉单膝跪在地上,绑着绷带的手指按着地面,她脸色凝重,仔细地盯着地上那一点点红色痕迹。
血?
阿芙拉用食指抹了一把,看着猩红的粘在指尖上的泥土她皱了一下眉,她记得那位俘虏脚上确实有伤。这是他的血?
盯着血迹,阿芙拉下撇了下嘴角,她抬手把泥抹在树上,划过粗粝的树皮时偶然摸到凹陷下去的一点。
阿芙拉头偏过去看,瞥见粗糙树皮上一道深陷的划痕。
她盯着看了两秒,猛然抬头,发现树的上端也有这样的痕迹。
阿芙拉了然,头低下去,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视死如归地朝丛林深处走去。
他被巨型食人昆虫带走了。
余谨被蝴蝶含在嘴里,粘稠透明的唾液紧紧包裹着他,像糖浆,让他一点儿也动不了,只能如同标本僵硬地躺在里面。
灰蓝蝴蝶吐下他,余谨“咚”地摔倒地上,浓浓唾液减缓了冲击力,在落地的瞬间,唾液顿时气球一样炸开,又像水流了一滩,只有薄薄一层覆盖在余谨身上,面膜精华液似的。
离开了紧闭着的嘴,余谨勉强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但鼻腔和嘴里都是蝴蝶的唾液,几乎无孔不入了,余谨只觉得呼吸都勉强,快要窒息死掉。
他张开嘴,苟延残喘又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稍稍能睁开眼了,肚子里被灌满的蝴蝶唾液又一股脑儿地上涌,捅穿他的食道一样,像千万把刀子剜他的肠胃,食道,呼吸道。
余谨细胳膊撑在地上,将上半身撑起来一点,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满手黏糊的唾液,混着淡淡的腥味,只闻一下,余谨便觉得自己又要吐了。
记忆也趁这时回来一点,恐怖的记忆歹毒地侵占他的大脑,被扯胳膊拽腿五马分尸的感觉眨眼就侵占百骸,余谨咬紧牙,脸痛苦地皱在一起摸了一下肩,胳膊没断,又看了眼腿,腿也健在。
万幸万幸。
余谨翻了个身,平躺在冷硬的地上,眼前是望不到夜空的峡谷,连月亮都不屑出来,周围漆黑一片,但是峡谷切面上倒是闪烁着密集的亮光。
那些亮光都是蝴蝶,余谨眯了眯眼,全身酸软地躺下,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上,白如玉的手轻按着黑如墨的地面,余谨累到睁不开眼,但耳朵贴上去的一瞬,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顿时,他就不敢闭眼了。
蝴蝶怎么会有鸟一样的脚呢。
这个想法在余谨没有转头之前之前一直存在于他心里。
但他转头了,这个想法消散了。眼前翅膀宽大,体型骇人的蝴蝶长着两只骨头一样细的黑脚,四只尖锐的爪子死死地抓着地,爪身盘踞着丑陋的黑筋,像蚯蚓。
余谨两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头低着又偏着,快要缩到锁骨里,不过余光还是能看见那双丑陋的黑脚在朝他走进,每走一步,谷间就响起令人畏惧的震响。
退到背紧贴着岩石,退无可退之时,蝴蝶也不前进了,稳稳地站在他面前,人似的伸出细舌头贪婪渴求地舔着他的脸。
这舌头只比蛇信子宽一点点,余谨觉得恶心便把脸一直缩着,但他越这样害怕那虫子就越来劲,舌头不安分但又故意一样来到他嘴边,余谨吓得嘴大张了一下,尖叫出声!
趁这时,那舌头就快伸进他嘴里!
“啊!”余谨大叫一声,然后抬手紧紧捂着嘴,阻挡那令人作呕的细长舌头。
黑暗中他看不清蝴蝶的脸,只能看见那对扑闪的美到迷离梦幻的灰蓝和墨绿的翅膀。
蝴蝶聪明地用舌头缠住余谨的脖子,慢慢用力,先是爱人一样温柔地轻抚,再慢慢收紧,收到最后恨死了似的要掐死他。
余谨被掐过多次,身体早就受不住,尽管意识支撑着,但生理上还是不允许他继续抗衡。
很快手就无力地垂下来了,余谨意识尚在,但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顽强的灵魂从虚弱不堪的肉身抽出,游离在外,余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蝴蝶将它的长舌伸进自己的嘴里。
很涨,脖子瞬间鼓起来了,余谨难受地发出扭曲的“啊啊啊啊啊”声,竟然有种自己被侵//犯的诡谲感。
被虫子侵//犯,这真是……还不如让他去死。
舌头长度不够,没有达到蝴蝶理想的深度,它于是凑近了余谨,冰冷有一层粉末的脸几乎贴着余谨柔软的脸颊,后者有气无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勉强看清眼前这个怪物蝴蝶的样子。
墨黑的脸上一双黑到发亮的豆子一般大的眼睛,底下是一张不见尺寸的嘴,嘴下方是两颗长且尖锐的獠牙,獠牙上肉眼可见一点碎肉,凑近了那张嘴能闻到一股人的腥味和尸体的闷臭味。
余谨两眼慢慢闭上,身体里痒痒的,那长舌头还没出来,不过不出来也行,反正他快死了吧。
倒有些遗憾,没想到自己这么费尽心思逃走,没多久竟然又被虫子抓来杀了,早知如此,他就该求着加文不要给他机会。
舌头猛然抽出,舌尖上软软的倒刺剐蹭着脆弱的喉管,又痛又痒,一次性拔出时,余谨只觉得又恶心又爽。
他用力吐出一口黏液,觉得不够,又把手伸进嗓子眼,不要命地扣着。牙齿咯到指关节,嫩皮很快就破到流血,但余谨也丝毫不觉得疼,继续呕着。
太深了,舌头实在进的得太深,他根本吐不出来,他绝望地捶着地面,眼泪、汗、鼻涕一起流下,狼狈可怜极了。
蝴蝶不是人,看不懂他的情绪,同理,余谨也看不懂蝴蝶的情绪,就像它现在立在那,一动不动,翅膀也不扇了,活像个假的,余谨根本不知道它要干嘛。
余谨蜷缩着身体,蝴蝶往前走了一步,身体挡住他,余谨不敢直视它,觉得恐怖,不过幸好,蝴蝶只上前了一步就不再往前了。
渐渐的,蝴蝶身上的香味在余谨身边扩散开,余谨立马捂住鼻子,不让这种毒香迷晕自己。
但蝴蝶不许。
它用舌头圈住余谨纤细骨感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拉,余谨手腕的伤还没好,轻轻一扯就松开了。他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狠狠一甩手,但还没使出力全身就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蝴蝶朝他走进。
他又被蝴蝶叼去了一个地方,一睁眼,七八个蝴蝶围上来,有一只趴在他身边,金灿灿的翅膀微微抖动,触须也在轻颤,好像很虚弱。
余谨皱着眉,好奇地摸了一下它的翅膀,只轻轻一下,那只蝴蝶就像得到莫大的安抚似的,抖动的翅膀和蝶须都变缓了。
一只得到了安抚,另一只很快也凑上来,另一只也凑上来,另一只…另一只…另一只……
余谨周身围满了蝴蝶,奇异混杂的香让他一阵目眩,他用力拍了拍脑袋,看着七七八八凑上前来的巨型蝴蝶们,他实在不懂,这些蝴蝶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他呆坐在原地,手叠在一起,这么坐了没多久,面前的一只荧粉色蝴蝶忽然发出“呜呜呜”的轻响,可怜巴巴地凑上去,触须碰着余谨的脸颊,柔韧光滑的触须蹭了又蹭,不多时余谨暖玉一样的脸就被蹭红了,他把脸偏过去,盯着有他半个手掌大的触须顶部讷讷地看了看。
余谨叹口气,忐忑地把手掌覆上那敏感的蝶须顶部,顶部软的像奶油,又暖暖的,像在按小猫肚子。
好奇怪的触感。
余谨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怪异,这一只摸着触须就能安抚好,余谨把手撤回去,还没放下,就被湿舌头卷着到了另一边。
是只赤色蝴蝶,翅膀淋了血似的。
它含住余谨的手,连带着手腕也含住,舌尖舔过余谨每一根手指,腕上被掐红的地方舔的格外小心,酥酥麻麻的痒意涌上来,侵蚀大脑,余谨颤着要收回手,却被咬的更深。
好奇怪的感觉。
余谨抽不回手,只能任由它这么咬着,感受着它小心翼翼的动作,余谨觉得它应该不会把自己的手咬下来。
但很快,余谨就知道自己错了。
蝴蝶把他带到这来是为了吃他的。
眼前是被蝴蝶黏稠唾液包裹住的人类残肢,还有被溶解的碎肉、内脏。一颗头颅被蜜似的唾液挂着,底下流着红色的黏液,再重一点,头就要挣脱黏液束缚滚下来。一旁被困住的手脚也是,虚虚地挂在那,仿佛再戴点首饰啥的这唾液就挂不住了。
余谨怔愣地看着眼前足以让他崩溃发疯的一幕,但很奇怪,这一次他并不害怕。
反而一个信念更加坚定,他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荒诞离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