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今夜又做噩梦了。
他将身体缩在一起,只露出半边脑袋在外边,眉头紧锁着,手也握成拳放在唇边。
梦里,一个无脸人抱住他,小余谨抽空灵魂一样站在原地。
“妈妈……”小余谨轻唤了声。
眼前无脸人的五官逐渐浮现,是一个五官立体的美丽混血女人,她摸着余谨的脸,嘴在一直动,但余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妈妈……我好想你。”小余谨把头低下去,眼泪滴在他脚尖。
“妈妈也很想你,”女人把他脸上的泪抹干净,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答应妈妈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眼前的人消失不见。余谨擦干眼泪往前走了一步,到了一间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不多,但那些人有些奇怪。
余谨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那些人脸上只有嘴,眼睛被形同沙子的物质蒙起来,正在往下流,把鼻子也挡起来了,余谨害怕地往里走,那些人虽然没有眼睛,但余谨总觉得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
走到位置旁边转身坐下时,余谨看到在讲台上有一个长满眼睛的巨大肉瘤正在不断朝他移动——
余谨瞬间惊醒,出了一层冷汗,枕头都湿了一片。
他心有余悸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亮了。幸好不是在半夜醒来。
他把被子一掀,坐起身,手扶着额头缓神,又是这样的梦。余谨现在一闭上眼就是那个肉瘤的样子,想到那恶心的东西,余谨就一阵反胃,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难受。
身上的衣服已经皱了,他必须要换身衣服,余谨拉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到处看了眼,终于在床尾的一个小柜子上看到了被叠好的衣服。
余谨趁没人来时快速换好了,长发被他拨到衣服外面,有些厚重,余谨坐在镜子前梳了会儿头发后手都有些酸了。他把木梳放在桌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像他,但是又不像他,是另一种形式的他。
他闭了闭眼,继续拿着梳子梳头。
“这么早就醒了。”卡什一脚踹开门进来,看到床上没人惊讶了一瞬。
余谨不搭话,卡什也不尴尬,坐在他旁边,随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你的早饭已经在准备了。”
“谢谢。”余谨头也不偏地说。
卡什手搭在他肩上,俯身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的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余谨轻声说。
他把梳子放在桌上,碧荷一样亭亭地坐在那,修长的脖颈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在喉结边上,卡什盯着那颗痣看了看,舔了舔嘴唇。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颗痣。
“你昨晚来过了?”余谨转头问他。
夜里,他感觉到腰上有一只手,但他时候他很困,困到睁不开眼,所以并没有拿开那只手。
卡什“嗯”一声,摸向那线条美丽的脖颈,大拇指在那颗小痣上蹭了蹭,呢喃着:“你也没推开我,不是吗?”
余谨拍开他的手臂,转头直视他:“你到底是想把我关起来还是想怎样?”
“关起来?关起来多没意思,”卡什看他一眼,“真把你关起来,不出三天你就该死了,不吃不喝你以为你能撑多久。”
余谨把头转过来,浅笑了下,自言自语道:“舍不得我死?”
看的久了,卡什忍不住把手放到他的腰上,将他一把搂过来,凑近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昨晚也是这么把他抱在怀里,那会儿他睡很香,一点儿也不反抗,比醒着的时候听话多了,他就把脸埋在他颈间,闻着那淡淡的薄荷雏菊香睡着了。
余谨反感地推了他一把,卡什就这么任由他推着,反正他一点儿也推不动自己。他把嘴唇贴上去,那颈肉比他嘴还软,卡什亲了一会儿,直到自己被扇了个巴掌才停下来。
他摸了摸被打得火辣辣的那半张脸,看着站在他面前,怒火攻心的美人,心想,他脸都那么疼了,那他手应该也很痛。
“你,滚出去!”余谨说,“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否则你从此以后都别想再靠近我。”
卡什起身,逼近他,低头看着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亲昵地笑了笑:“哦,怎么不让我靠近?说说看呢。”
他越靠越近,最后直接将余谨圈在桌子和他之间的一丁点儿空挡里,他低头看着那人偏过去的脸,想抬手摸一摸,但还没碰上去,那人手里就拿到个重东西往他头上砸。
卡什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胳膊,东西“啪”地碎在地上,盒子里的耳饰通通掉了出来,卡什盯着那些东西看了看,晃神时余谨左边拳头已经捶在他脸上了。
打完,余谨就从他怀里溜出去,动作快极了,他跑向门那边,但看到那把大锁后拳头握得咯吱响,他又折回去将卡什一把按在桌上,掐住他的脖子一字一顿道:“钥,匙。给我钥匙!”
卡什开怀地笑了笑,半眯着眼,盯着余谨的脸看:“你可以搜个身。”
余谨看了他一眼,犹豫地开始摸他衣服上的口袋。
卡什感受着那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故意快意地喘息一声,逗他说:“你可以再往下摸一点。”
再往下……
余谨用力掐着他的脖子,“禽兽,钥匙在哪!”
卡什这会儿真被掐得有点难受了,脸色难看了许多,但那手上的力道丝毫没减,看来是真恨死他了,想到自己被他这般恨着,卡什心里就一股意味不明的爽意。
恨啊,恨他好啊,爱和恨总要有一个吧。
既然都恨了,那他下手也重一点好了。
“饭不吃了?”卡什说。
余谨以为他在说钥匙的位置,便靠过去问:“什么?”
卡什盯着靠过来的那颗头,立马掐住余谨的脖子,一个翻身将他压在桌子上,俩人的姿势瞬间变换!卡什又将一只膝盖挤进他腿间,撑着他滑下去的身体,磨得平整的桌子边缘剐蹭着余谨一节一节的脊骨,余谨的后背都要痛到没有知觉了。
“你要是顺着我点,我或许还能一直对你好下去,”卡什看着他被掐到两眼上翻的脸,心莫名难受起来,越用力内心就越挣扎,片刻停留在那个力道后,卡什忍不住吼道:“求饶啊!”
余谨咳嗽了声,笑着但一脸痛苦地说:“掐死我。”
卡什手又收紧了些,死死地瞪着他的脸,他一点儿没有挣扎,顺从到让他觉得有些恐怖。
他把他带回来,找了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医师救他,结果这个白眼狼醒来过后不是骂他就是打他,卡什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了。
只是让他待在这,待在自己屋子里,他就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甚至不感谢自己救了他,反而还看他像仇人一样,卡什越想越气恼,眼前这人还真是不识抬举。
片刻过去,那人依旧没有挣扎,卡什掐着他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心里愤然。快死的时候不挣扎,抱着他,亲他的时候就开始挣扎了。
真的就这么恨,这么厌恶他的触碰。
卡什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竟然把手松开了。
他看着余谨滑到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花瓣变得水润。
他哭了。
卡什心涩痛了一阵,反应过来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想伸手把他扶起来,却被余谨一把拍掉,并骂道:“滚!”
怒意又立马涌上来,他把地上的人揪住领子举起抵在桌上,看着那张让他发狂的脸,恨不得撕碎他,但他又那样珍惜,只是看到他流泪都会难受。
卡什丧失了理智一般用力抱住他,两具身体紧贴着,抵着他的额头,双唇只有一个小拇指指关节的距离,俩人呼出的气紧密不分地纠缠在一起。
“乖一点,再顺从一点,”卡什摸着那张脸,痴痴地,丧心病狂地说,“听话一些,再听话一些,我放你走,只要你听话。”
余谨躲开他的触碰,他反感,恶心,他厌恶这一切,厌恶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的依恋和难以割舍,他觉得病态。
他不会顺从他,哪怕他是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了他的食人族首领。
就算是死了要被开膛破肚,被他们全族人分吃他也不会屈服顺从。
“松开我。”余谨看着他,语气森然。
听到这句话的卡什心冷了一截,他垂眸眨了眨眼,不想去看余谨厌恶他的眼神,他扬起一边唇角,想到什么。
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吻了上去,他把人挤在狭小的空隙里,让余谨靠前一点就会紧贴他的胸膛,靠后一点就会碰到他堆得高高的耳饰盒子,让他进也不能,退也不得。
他急促地拥吻他,害怕他消失一样,吻也变得杂乱无章,像胡乱啃咬一样。气息和身体也在这样混乱近乎狂野的气氛里逐渐升温。
余谨快要喘不上气,细长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被磨得火辣的背抵着冷硬的瓷盒,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余谨好一阵难受。他心一狠,牙齿用力咬下去,不知道咬到了谁的舌头,只知道血快从双方唇角溢出来了卡什也还是没松开他。
最后是外面有人敲门卡什才松开的他。
分开时俩人皆喘着气,余谨身体已经软到没有力气去反抗他,拽紧卡什衣服的手也逐渐松掉下滑,快到垂到桌上时,卡什一下握住他的两只手放在唇边轻啄一下。
眼睛勾丝地看着那张粉润的脸,又凑上去亲了亲,方才不舍道:“我去开门。”
余谨从没接过这样的吻,血腥凶残,血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开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要吐了,他想逃离,但他像进入了沼泽地一样,越是挣扎越陷得深。
他被卡什死死拽着逃离不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几近崩溃。
但卡什却丝毫不顾他,不管他反抗,不管他厌恶,不管他在他手里难受被折磨成什么样,他全当不存在,一切都没发生过。
明明上一刻还在掐着脖子你死我活地对峙着,但下一秒却又疯了一样地吻上他,他真要怀疑卡什是个疯子,无可救药。
余谨手撑在桌上,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疼痛,偏不久前又被吻得全身发麻,现在他是一点儿也走不了了。
卡什看到他还坐在桌子上,回想到刚刚那个吻,虽然结束得很草率,又是被别人打扰的一个吻,但是这一次他很过瘾,结束时也没有任何怨恨。
他舔了一下嘴唇上还残留的余谨的唾液和他的血,心情大好地朝他走去。
他把桌上的人横抱起,放在一张靠窗的小床上,在床边支了张桌子,把做好的饭依次放在上面。
余谨看着面前的饭,盯着那红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了眼,又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没忍住干呕一下。
卡什立刻毫不犹豫地用手接在下面,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看到他什么都没吐出来后又抱着他心疼地亲了亲他的额角。
余谨还是有点儿反胃,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连勺子都不想拿。
卡什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端起碗亲自喂他。
他把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余谨看了眼,厌烦地皱了下眉,把头偏向其他地方。
卡什盯着那口粥看,又抬头看了眼破碎的余谨。怎么说…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自己。卡什想着,便用勺子把粥拌了拌,他把粥含在嘴里,扣住余谨的后颈堵上他的嘴,用舌头卷着,把粥强行渡进了他的嘴里。
全部渡进去后,卡什才松开他,看着一脸懵的人,卡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余谨震惊地望向他,舌头动了一下,那滩又热又软的东西在他嘴里滚了一圈,混杂着一点血……
他立刻趴在床边狂吐。
卡什有点儿尴尬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问了句:“都亲过了还介意这个?”
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什么,余谨只吐出来那口没咽下肚的粥和一点水,他用帕子擦干净嘴,转头扇了他一掌,骂道:“谁允许你把你嚼过的东西再吐到我嘴里,恶不恶心!”
卡什嘴张了张,最终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握住余谨的手,摸来摸去,“我们都接吻了,就算真吃对方嘴里的东西又如何?”
他把自己的脸凑上他掌心:“你就那么介意我,就一点儿也不心疼…在意…喜欢我。”
“打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心疼?”卡什亲了亲他的掌心,眼神乞怜,“就一点也不喜欢?”
余谨木木地摇头,认真道:“我要是能杀了你就好了。”
卡什心一沉,不再亲他的掌心,“除了这个其他我都能答应你。”
余谨要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拉住,他把已经有点儿灵魂走失的余谨抱在怀里,亲着他的肉.体,在他脸上,颈上留下几个吻。
“你恨我,想怎么对我都行,哪怕侮辱我,只要那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都不计较,想打我……”卡什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轻声说:“只要你手不疼,不累,想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都行。”
余谨缩着脖子,挣扎着,但越挣扎,卡什就抱得越紧,生怕他挣脱掉似的,动作也更加放肆,“只要你让我每天亲上一次,像上次,上上次那样。”
“滚,”余谨转头,面若冰霜,“这种屈辱,没有尊严的要求我不会答应你的。”
卡什听着他的形容,眉头一皱,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怎么不答应?要求不满意?”
“……那要怎样才答应,”卡什终于松开他了点,余谨终于有机会推开他,卡什说,“你说,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我要你滚,现在,滚出去。”余谨目视前方。
卡什望着他望了一会儿,眼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眼他又笑了笑:“好,我滚。你放心。”
才走出半步,他又折回来,对上余谨那恨不得活撕了他的眼神心里莫名舒服,他手撑在桌上腻歪地看着他:“待会儿要是有人来让你做事又给你限制时间,别理他,要是他质问你,你就让他来找我,记住了吗。要是谁为难你,一定要和我说!”
余谨看也不看他,卡什盯着那张冷冷的脸莫名心驰荡漾,忍不住抬手又想摸,但才到半空就被余谨一把握住。
“滚。”
卡什把手收回,低头笑了下,“好,好好休息。”
看着紧紧关着的门,余谨重重闭上眼。
良久,他拿起餐具开始吃已经温掉的饭,折磨谁也不能折磨自己,该吃饭时一定要吃饭。
吃完没多久有人进来收餐具,收拾桌子,在看到躺在小床上的余谨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种带着好奇偷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