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过一觉,醒来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身上都是卡什常用的熏香味。
余谨侧躺在床头,看着铺落开的长发,他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人翻了个身用力抱住他,心情愉悦地亲了他一口,边穿衣服边下床。
余谨看了他的背影,闭着眼背过身去,他听到系腰链的声音,想着他应该是快走了,便起来把头发理了理,被子一掀要下去。
还没下床就看到卡什靠在首饰桌上看他,余谨又缩回去,转过身,用被子盖住自己。
“呵,那么怕我。”卡什上前把被子一掀,掰过他的脸亲上去,余谨难受地拧着眉,头晕晕的,浑身没力气,连推开他都吃力。
卡什见他没反抗,便心一软,亲得更深,直到余谨呜咽了一声,他才把他松开,看着他半眯着绯红的眼,手靠上去蹭了蹭,余谨身体难受极了,他把脸偏到另一边,小声说:“快走吧。”
屋里就剩他一人了,余谨揉了揉眼睛,忍着身上的疼下床,他走到小床那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看着早上抄过的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余谨扶着额头,额头不热,他没有感冒。
他碰了碰脸上的花瓣,是花瓣带来的疼,搅他的血肉似的,连骨头都有些闷痛了。
余谨叹口气,看着要抄的资料,手甩了甩,不抖了后继续提笔抄。
抄到一半,门被人用力推开,余谨没心思去看来的人是谁,不过那人先开口问:“你昨天骂我弟弟了?”
余谨写字的手一顿,气定神闲道:“他果然向你告状了。”
他一副料到了的样子让怀亚特一阵不爽。他上前,手撑在桌上看余谨聚精会神的模样,越看越气。
他弟弟昨晚哭成那样,而骂他的混蛋居然一点也不愧疚,甚至还在这里满不在乎地……抄书!
“去跟他道歉。”怀亚特手松开,拎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手撑在腿上,气场十足地盯着他。
余谨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专心忙着自己的事,纤细的手指用力时还会微微颤抖,余谨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只遗憾自己现在身体不好,做事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我要你去跟他道歉,现在。”怀亚特又重复了一遍。
“道歉也是他给我道歉。”余谨轻飘飘地说。
“你就是个混蛋。”怀亚特凑近他,盯着他那张微红的脸,打心底里鄙夷他。
一个只会爬首领床,讨好首领的下贱货,有什么资格对他弟弟指手画脚。
“你没有任何资格骂他,要不是伊里斯和首领,你现在早就死了。”怀亚特咧嘴笑了笑,模样有些坏,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听着他的话余谨没有一丝恼怒,这样更让怀亚特生气,恨不得掐死他。
“他还是个孩子!”怀亚特指了一下门外,“你知道他昨天哭得有多狠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肿了,你知道有多恐怖吗。”
怀亚特盯着沉默的人,“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哭过。”
“我不管你和他或者他对你说了什么,现在,立马去道歉。”
他太吵,余谨静不下心抄写,最终放下笔,两手叠在一起,对比他的愤怒大吼,余谨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不见波澜,任凭风起。
“孩子?”余谨和缓道,“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你如果真的把他当孩子就不要把他带出来,应该让他继续在家族里待着。”
“你是我见过最不称职哥哥。”余谨看向他,“你以为你现在是对费洛莱恩好吗,绝对不,你会害了他。”
怀亚特咬牙瞪着他,“你懂什么。你不过就是个被首领看上的俘虏。”
“要没这张脸,你现在尸体都臭了。”怀亚特冷笑道。
余谨挑了一下眉,他倒也希望卡什只是看上他这张脸,看久了,要不了两三天就腻了。但这次再被他找回来关着,余谨发现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是不懂,”余谨点了点头,“你懂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在家族决定培养费洛莱恩的时候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到现在还只会跟在你身后做事,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做什么事都要询问你的意见。”
余谨低头看他,“你真的爱他,就该让他独立,而不是让他永远只能依赖你,像一只软体虫,只有附在你身上才能站立。”
衣服摩擦了一下,窸窣的声响传进两人耳朵里,余谨见他久久不说话,只觉得他理应无话可说,便又提笔继续抄书。
谁知他才拿起笔,怀亚特不善的目光就紧紧锁在他身上,盯着那张长着花瓣的脸,怀亚特紧咬着牙关,牙齿被咬磨得咯吱作响,牙根都在作痛。
忽然间,笔掉在地上摔成两节,装着墨水的盒子倒翻在桌边,墨水成一条线流到余谨衣服上和地上,汇成一小滩。
余谨被怀亚特紧紧掐住脖子,动不了分毫,脸更是已经发肿无法呼吸,抓着怀亚特手腕挣扎的手也慢慢变松,从他手臂上滑到床边,“咚”地磕在冷硬的木质床尾上。
怀亚特看着他,看到他因为缺氧而变红的脸内心一阵扭曲的快意。
快要掐死他时,一道巨大的力量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扯走,来不及眨眼反应,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半边脸顿时没了知觉。
鲜血从他喉咙溢出来,滑出嘴角。
怀亚特看着抱着余谨的首领。
首领从来没有打过他,没想到第一次打他竟然还是为了一个外族人。
“还在这待着干嘛,”卡什头也不转,抱着晕厥过去的人,忽地转头看他,眼神像带血的刀子,“滚。”
怀亚特深吸一口气,眼泪跳眼眶,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跑走了。
卡什焦急地看着怀里人脖子上的指痕,只怪自己刚刚没有下死手。
他倒是铁了心要掐死他。
卡什把人抱到大床上,试了一下他还有呼吸,焦躁的心顿时缓和了一点,他把部落里会治病救人,医术高的都叫了过来。
那些人过来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无不惊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身上长满花瓣,好像……好像恶魔。
其中一人想到以前看过的内容,直接转头干呕起来,另外几人也是一脸纠结,不知该不该救床上躺着的怪胎。
他们看着一旁坐着的首领,首领握着那人的手放在唇边,满脸担忧,不像是伪装的。
“首领,你先松开他,我来看看。”
卡什看着伸过来的干枯长满褶子的手,是先前医治过赞恩的,在最一开始。
”好。”
奥尔德里奇握着他的手,看到手腕上长着的花瓣皱了一下眉,怎么会这样。
他摸着余谨脖子上被掐伤的地方,敷了点草药上去,缓解表面的痛意。
其他几个也围上去,有两个是奥尔德里奇的徒弟,看到他的动作,自然地帮他做下一步的事。
奥尔德里奇张开余谨的嘴,在看到满口的血后,他捂了一下鼻子,慢慢把血挖出来,清理他的口腔。
“师傅,他,他的鼻子和耳朵里有血。”一个较为年轻的医者指了一下余谨的耳朵说。
奥尔德里奇发白的眼瞳眨了眨,他轻叹一口气。
从医这么多年,治疗过无数人,各种伤,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病。
他把余谨身上的衣服解开,在看到锁骨上的红痕时悄悄转头看了眼首领。
原来是这样。
难怪要叫这么多人来救他。
“啊!”一直在清理耳朵里血的人忽然叫了出来,“血,血流出来了!”
“流出来就擦干净,叫什么?”他旁边人不耐烦道。
“不是,你,你快过来看,血,血里面有东西!”那人捂嘴又干呕了起来。
混着浓血流出来的还有一个亮亮的像是虫子甲壳的东西。
听到动静的卡什立马过来看,在看到那滩血后他盯着床上躺着的人看了眼,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卡什把混在污血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个软得像薄膜的壳,边缘不规整。卡什满手血,但他根本不在意,他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看,随便放到一个人面前问,“见过吗?”
被选中的人立马屏住呼吸直摇头,有人提醒道:“首领,这,这东西是从他身体里出来的。”
卡什:“哦。”
“不干净。”那人又补充了句。
卡什目光幽幽地转向他,“不干净?”
奥尔德里奇头沉下去,嗓音厚重:“别说了,继续忙吧。”
那人立马闭上嘴不说了,安安分分地坐回去,继续帮他清理身上流出来的血。
血怎么清理也清理不完,甚至越流越多,最后他的毛孔里都开始冒血。
“啊啊啊啊啊,我,我不干了。”有人看到手臂毛孔冒出来的血,直接帕子一扔,凳子哗啦一响起身要走。
卡什也不拦他,望向他待过的位置,他处理的那条手臂已经渐渐发红,卡什觉得不对劲,这红怎么……
摸上手臂,手染上色时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血!
卡什拿着被浸湿的手帕帮他擦着,但越擦,血越止不住地流,再这么流下去,他浑身的血怕是都要流走了!
“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卡什怔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逐渐发红的人。从来没有这番无助过。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门外传来一道温沉的女声,卡什看着走过来的浑身裹着白纱,戴着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法尔杜丝,冷下脸问:“你怎么过来了。”
“是恶魔。”法尔杜丝把面纱摘下,露出一张白到病态的脸,紫瞳在几人身上流转,“他被恶魔盯上了。”
“他身体里有别人的血,恶魔嫉妒,要将他身体里别人的血排清。”法尔杜丝看向床上的人,“他正在流血吧,是不是止也止不住。”
“你说的是不错,但,”雷普曼疑惑道,“他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的血?这一点你在胡说八道吧。”
法尔杜丝抬眉,“我没说错,这一点就要问最近和他待在一起的人了。”
她转而看向卡什,那人一脸心事,看来她猜的没错,果然是这个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杀人魔。
卡什回想到中午的吻和昨天的吻,都出血了,当时他没有立即松开他,想必血被他咽下去不少。
“我的血。”卡什说。
“啊?”雷普曼更奇怪了,“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首领的血?”
奥尔德里奇快速抽出手打了他一下,雷普曼不解地看向那三人,在看到躺着的人锁骨和胸口上的红痕时耳根蹭得蹿上绯红。
“烦死了!我也不干了!”雷普曼气得离开。
法尔杜丝摘下头巾,“你们都让开吧,我想只有我能救他。”
卡什扫了她一眼以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徒弟鲁卡妮,“出去吧。”
卡什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路过法尔杜丝身边时低头警告:“你要是对他做出什么恶心事,我就把你弄得浑身是血。”
法尔杜丝丝毫没被吓到,看向他:“你要是忍下你的欲望,他也不至于要经历这么大的痛苦。”
“卡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警告我,”法尔杜丝眼睛微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讨好我。我不远万里赶过来是为了他和我,而不是你。”
等人走清,法尔杜丝坐在他身边,看着躺在血泊里的人,眼睛慢慢闭上。
“小可怜,我会把恶魔从你的身边驱逐走,届时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必须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