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血色祭坛。
虽是祭坛,却更像一个暗室,四周的窗被封的严严实实,仅透进来一些微微的亮光。
祭坛的正中央,一个青铜色的高架耸直而立,庄严肃穆,架子上方,一只神秘而又古老的令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细细观之,此令牌古朴而沧桑,整体呈暗哑的青铜色泽,令牌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犹如远古时期的神秘咒文,散发着隐晦而强大的波动。令牌的边缘雕琢着一些奇异的纹路,似是某种古老图腾,透露出丝丝神秘的气息。它的正中央有一个深陷的圆形凹槽,仿佛是开启某种神秘力量的关键所在。
“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一个怯怯的声音似在求饶,求救声响彻整个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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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已至。
俏如来自是留了心思,知晓星辰居不甚安全,便请东方鹄清晨之际早早的带了岁岁去了后山,躲在约定之处等待于他。
就在此时,一南一北两道身影纷纷而至。
“我,我怕我没有时间了…”岁岁一脸黯然。
“你在说什么啊?小屁孩?”
“我…”岁岁一阵迟疑,抬头一看,远方人影渐渐靠近,“俏如来哥哥!”
“哎呀!表兄啊,你们两人终于到了,害我们好等。”
“东方鹄,多亏你了。”俏如来点头致谢。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客气嘛!”东方鹄嘿嘿一笑,突然回过神来,“对了小屁孩,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我的事情不重要,俏如来哥哥,求求你救救他们吧。”稚嫩的脸上全是真诚,泪水瞬间浸湿了眼眶。
“你是说和你一起被关入鬼域的孩子们对吗?岁岁,你不要着急,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那个红衣大叔,好可怕…他把我们关进黑乎乎的房子里,心情不好便打骂我们,每天,他都会从我们中间挑选一个人,说是神明选中就会被接走享受极乐…可是呜呜…我知道,我的伙伴们一天天变少,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岁岁一阵呜咽,断断续续说了起来。
听到此处,俏如来心下难忍,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岁岁,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现下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救出你的伙伴们,你回忆一下,还能记起些什么?”
“啊对了!有一次夜间我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他在密室外与一个女子对话,说是必须要集齐五百名孩童的血液,才能练成什么大法的最高境界…”岁岁一脸疑惑的回忆道。
“饮血转生大法。”雁王忽然开口。
“是的,就是这个!”岁岁点点头。
“这是什么术法?我竟从未听过。”俏如来眉头微皱。
“这是我在查询曼陀铃邪术时,意外在一本古籍中观得,因太过血腥残恶,已成为远古不传之禁术,没想到竟重现人间。”雁王眺望远方,肃然开口。
“听这字面意思是需要五百名孩童的血液祭天转生?我的妈呀,这是阎罗王转世吧!”东方鹄激动言道。
雁王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此转生大法,需每天在特定时间,特定仪式下,生取孩童血液修炼秘法,待五百名功成,即可脱胎转生,长生不老,无人能敌。”
“所以,御九天极有可能,就在修炼饮血转生大法…想必此事与扶光令也有极大的关系。”俏如来思虑不停,蓦地开口,“岁岁,你说每日什么时间你的同伴会被带走?”
“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申时之前。”
“所以就在这个时刻,又有一个孩子活活丢了性命?”东方鹄一脸震惊和愤怒,好似下一刻便要冲去幽冥鬼域。
俏如来垂下眼眸,指尖微颤,试图压抑内心的思绪,此刻心中的痛却似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的割裂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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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放过我吧!阿娘在家等着我呢…呜呜呜…”开口的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瘦弱不堪,头发凌乱,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乖娃儿,乖,听话!你是被天神选中的孩子!乖乖躺下,我会让你慢慢的毫无痛苦的走向极乐世界。”御九天邪邪一笑,整个人散发着恶魅的气息。
“不!你是个坏蛋!我不要听你的!”孩童奋起抵抗,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破窗而逃,谁知窗户却被铁钉钉的严丝合缝,此刻真真是走投无路。
“真是吵闹。”御九天闭上双眼,一脸不耐烦,突然伸出右手,自怀中变出一只铜色铃铛,铃铛散发出淡淡的曼陀罗花香,轻一摇晃,叮铃叮铃,悦耳又迷蒙。
渐渐的,孩童不再吵闹,微合双眼,面无表情的走向了祭台躺了下去。
“这样才对嘛!”御九天桀然一笑,铃声又起,孩童瞬时间进入了梦乡。
“嘀嗒,嘀嗒,血液在一点一滴的涌出,御九天手指轻弹,手中的血珠开始旋转,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血柱,随即双手一挥,头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法阵,瞬间将这个血柱吸食殆尽。
小小的生命就在转瞬之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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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冷静,东方鹄。”俏如来眉头紧蹙,一阵沉思。
“我冷静不了了!还卧个什么底啊,直接冲去把这个御九天给灭了一了百了。”东方鹄恨恨说道。
“所以,我们离下一个孩童被害,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
“此刻不宜现出底牌,否则会影响全盘大局。”雁王望向俏如来沉沉开口。
“大局…哈…!”俏如来眼角泛红,看向碧蓝天空,只见鸟儿无忧自在飞翔,白云无心飘逸空中,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平静与自然,“破此困局,唯一的突破口便是,梦丹曦。”
话音刚落,只见岁岁突然脸色惨白,呼吸粗重,站立不稳,跌落在俏如来的怀里。
“岁岁?你怎么了?”俏如来急忙关切问道。
“我略懂一点点医术,让我看看!”东方鹄自告奋勇,探起了岁岁的脉息。
“不用麻烦了。俏如来哥哥,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自私,你该带别人出来的!”岁岁蓦地悲痛万分,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岁岁?”
“岁岁好似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无力回天了…”东方鹄黯然开口道。
“是的,我本身就是要死之人…还不如救了别人出来呢,对吗?可是我也想在死之前看一下美丽的天空,就最后一眼。”岁岁傻傻的望着天空,笑了起来。
“等等,岁岁!”东方鹄手忙脚乱的从身上的百宝袋里翻了起来,“这个是护心丹,岁岁,你先吃了它!”
“岁岁,你是个好孩子,是我没能早点救你出来…”俏如来微微哽咽,“你的父母是何人,我即刻修书尚同会,请人找寻,让他们接你回家。”
“真的吗?”岁岁服下护心丹,气色略好了一些,弯眉一笑,“我有两年没有见过我的阿娘了,她真的会来接我吗?”
“会的,岁岁,你只管说出姓名外貌,东方大哥也帮你找!”东方鹄浅浅扯出一点笑容,似哭非笑。
“我的阿娘非常美丽温柔,她的小名叫阿年。她最喜欢弹琵琶了,她弹的琵琶可好听了!对了,阿娘的眉心有一颗红痣!”岁岁兴奋的说了起来!
俏如来,雁王,东方鹄三人对望一眼,内心惊诧万分。
“岁岁说的莫不是…乌衣…?”东方鹄一时忍不住开了口。
“十有八九,不如让她亲自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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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伴着晚霞把这片山川染的红红的,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乌衣刚一进房门,便看到一个黑影自窗边钻出,未及惊讶,随即发觉桌案上留有一张纸条,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个“年”字。
乌衣观后立马变了脸色,收起纸条,顺着黑衣人的痕迹便追了上去。
一路向北便是后山,穿过怪石乱峰,直至追逐到断崖边,黑衣人一个旋身便失了踪影。
“乌衣姑娘,你来了。”俏如来自一棵枯树后缓缓踱步而出。
“俏如来?你是故意引我来此?有何贵干?”乌衣满心戒备,打量着眼前之人。
“可知俏如来为何叫专程请姑娘来这一趟?”
“莫不是要暗杀于我?你未免托大了些。”只听乌衣冷笑一声,轻蔑说道。
“乌衣并非姑娘的中原名字吧,姑娘本名叫什么?”
“这跟你有什么干系?”
“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阿年这个名字?”
“俏如来,你调查我。”乌衣面色不善,冷声开口。
“那么,姑娘是承认了。”俏如来深深叹了一口气,“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走上了拐骗孩童的这一条道路?”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俏如来,这么快便被你摸清底细,是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乌衣未料到俏如来直接与自己开诚布公,一时倒没想到作何应对。
“阿娘?真的是你吗阿娘…!”一个天真纯粹的声音自俏如来身后响起。
顷刻间,乌衣震惊不已,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呆在原地,再难动弹。
一个青衣孩童自远处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乌衣,“阿娘,是你,岁岁好想你啊!”
乌衣心口剧烈起伏,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之景象,她怔怔的望着怀中之人,手臂也在轻微的颤抖。
“岁岁?你…还活着?”乌衣一下跌坐在地,紧紧的抱住了眼前孩童,生怕下一刻忽然梦醒人散。
“阿娘!呜呜…岁岁好想你啊,你为何不要我了,是因为…我的病吗?”小小的脸庞上布满泪痕,哽咽说道。
“阿娘…阿娘没有,阿娘从都没有放弃过你,是你的舅父,说你失足掉进了浊河之中…原来!他竟一直在骗我…”
“舅父说我的病一辈子好不了了,他说我跟着阿娘只会拖累你,他…他便把我卖给了北上的商队,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到这里,后来啊遇到了郎中师父,他把我留了下来,每天给我喝好多药,我才能活到今天呢!”一番凄苦经历,自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更添了万分神伤。
“乖岁岁,这两年,你真的受苦了…”乌衣眼中泪水不断,拥着岁岁,心疼万分。
“阿娘,岁岁不苦,能再见阿娘一面,岁岁很开心,没有遗憾了…”岁岁脸上漾起一抹笑容,看向母亲,泪痕仍在。
“岁岁,你说什么?”乌衣心底闪过一丝不安,眼见岁岁气色不佳,深情焦急起来。
“若不是让岁岁提前看过你的画像,我也不愿轻易带他来与你相认。”俏如来突然开口,苦笑一声,“你可知,我是从何处找到岁岁的?”
“是在?…幽冥鬼域?”乌衣眼泪瞬间滑落,凄惨笑道,“想不到我竟亲手拐骗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真是报应…”
正在此时,岁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软软的倒在了母亲的怀中。
“岁岁!你怎样了?!”乌衣哀痛万分,急急呼唤孩子姓名。
“阿娘…郎中师父每天给我喝各种药草我才能活下来的,自我被带上山关进那个黑房子之后,已有十日没再喝药了…”
“不…不!郎中师父在哪里?阿娘带你去找他!阿娘求他救你好不好?”乌衣心神俱痛,抱着岁岁,一时间乱了方寸。
“阿娘…我看见阿爹了…阿爹来接我了…”岁岁倏然间望向天空,眼神焕散,似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息,“阿娘你不要哭好不好,我喜欢看阿娘笑…”
“好,阿娘不哭,岁岁…你累了吗?那…就睡吧…阿娘在你身边…”
霎时间,残阳落尽,命归虚无。
“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真的是报应啊!”乌衣抬头望天,鲜艳蓝色逐渐被灰白代替,偌大天地仿佛就剩下自己与怀中孩子。
凄美婉转的歌声在断崖间缓缓响起。
海棠珠缀一重重。
清晓近帘栊。
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
如花似叶,
岁岁年年,
共占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