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悄悄而至,黑夜把这片雪地裹得紧紧的,窗外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呼啸风声,淌出丝丝的寒意。
中原从未有过这种极端的气候,朔风凛冽,透骨奇寒,冰彻天地。俏如来确实有些不太适应,幸好这屋内围着炉火,散出了些许暖意。
鎏金眸子波光流转,唇边勾起点点笑意,雁王凝眸望着俏如来,直直把人看透在心底,却是半响未开一言。
白色人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忽地又想起昨夜自己在师兄面前的动情失态举动,虽是受了迷情药物所影响,但自身的理智在欲念面前,竟变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还是俏如来吗,静静的反思,又无奈的苦笑。
他蓦然想起那一年,那一日,地门之外,历经多日筹谋,却在最后一刻,满盘皆输。他拼命的逃离大智慧的钟声范围,心底的信念支撑着他足足多跑出了几十里。
伤疲加身,刚要松一口气时,雁王出现在了面前。那一刻他便知晓,自己已然输了。
“嘘,注意听。”熟悉的钟声再次在耳畔响起,恍惚间,在最后的一点记忆里,雁王把他抱了起来,表情中半分傲慢,半分得逞的笑意。
等再次醒来时,已在正气山庄,那个已经算是陌生的身影,就像今日这样,默默的望着自己,似是把他整个人深深的看穿。
“你是谁?”床上之人缓缓起身,双眸中透着无限的迷离。
“你是光明,我是黑暗。”
“你认识我?”
“俏如来,你,是师尊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可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你。”
“无妨,从今日起,我,上官鸿信,是你的师兄,我们今生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或许在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便开启了一生的羁绊。
上官鸿信伸出了手,目含邀请,静静等俏如来回应。
“……师…兄?”
垂眸一笑,面前之人主动牵起了他的手腕,带领着他一步步的走向门外。是日晴光正好,风轻日暖,空气中飘来阵阵的蔷薇花香,香气扑鼻,悦人身心。
“世间万物,皆有轮回,白昼黑夜,轮转不息。这黑暗和光明又如何明确的界限呢?”俏如来静静开了口。
果然,即便重启的人生会有迷茫会有不适,但他也从未停止过思考。
恰在此刻,俏如来立于阳光之下,上官鸿信伫于廊后阴影之中。
“你说的不错,无论是光明,或是是黑暗,都无法是纯粹的。黑夜之中会有明月引路,阳光之下亦有烈日永远照耀不到的角落。”
“所以,先生,你接近俏如来有何目的?”
“若我说毫无目的你可相信?”上官鸿信目光深邃,神秘开口。
俏如来沉默未答。
此时秋风正自惬意,微风和畅,白色衣袂随之飞扬,飘然若仙。
只是在那一刻,他忽然间觉得,这肩头莫名轻了许多许多。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忽然的询问,拉回了他漫长的思绪。俏如来放下书卷,幽幽笑道:“才上山数日,师兄算是彻底惹下桃花债了。”
“怎讲?”
“梦丹曦对我讲,他想要把望舒姑娘嫁与你,你觉得如何?”俏如来转眼望向他,且看他如何回应。
“甚好。实在是一条妙计。”雁王一派从容,端起茶杯,唇角勾起,“趁大喜之日,众人齐聚一堂,防备定然十分松懈,仅一颗毒药便可将赤日盟一网打尽。”
明知是打趣之语,却被师兄讲的这般认真模样,倒让他不知作何回答,只得暗暗白了对方一眼。
某人暗自偷笑,忽地转眼一瞧,只见一只精致的木盒静静的躺在书架角落的格子上,只一眼便看出这并不是属于俏如来之物。
上等的紫檀木温润有光泽,四周雕刻有鸢尾花暗纹,栩栩如生,别致非常。赠礼之人细致又考究的暗示被雁王瞬间看透。
一丝不悦从他眼中瞬时划过,懒懒开口道:“这屋内太过寒冷了些,不如添些柴吧。”言毕起身走上前去,拿起木盒,拆也未拆,随手便丢入了炉火之中。
原来师兄也有如此别扭的时候,俏如来一时间竟哭笑不得,随之转移了话题。
“而今局势不甚明朗。老盟主身份神秘又深不可测,这一两日便要出关,赤日盟众初步估计亦有数千之众。接下来每一步,只会更具挑战。对了,你那只暗棋如何了?”
“尽在掌握。”
“如此甚好,那便双管齐下。”俏如来望着炉中越来越旺的火焰,沉沉开口,“这九凤山的风雪,越来越急了。”
————
“哈哈哈哈哈!老夫我终于练成九曜神功最高境界了哈哈哈!”后山之中,迷雾洞穴内,一阵苍劲雄浑的笑声幽幽传出,洞外林木为之一振,枝丫上雪花簌簌飘落。
冬雪已近两日未歇,天色虽暗,天地亦显白茫茫一片,北风呼啸,阵阵凄寒。
就在此时,一位灰袍老者,银须灰发,道貌伟岸,步伐矫健,从洞穴之内大步而出,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虽历经风霜的磨砺,此时却泛着一抹红光,显得神采不凡,令人肃然起敬。
“恭贺盟主顺利出关!盟主神功盖世,天下无双!”护卫首领带领数十人早早的待在洞门外,只等出关这一刻,众人齐齐抱拳跪地迎接,好不气势。
“哈哈哈!都起来吧!”话音刚落,只见老者抬手凌空一掌,一股雄浑的紫色真气如飞龙般一跃而出,数排参天巨木齐根而断,雪花纷飞乱舞,瞬间化为条条冰柱,似飞刀利刃般顷刻射向远方数丈之遥。
赤日盟众被这不凡的掌力震撼,无不惊叹,齐声高叫,“盟主神功盖世,天下无双!赤日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不止小小的江湖,这神州九界天下,也迟早会落到老夫翱天君的手中!哈哈哈!”
“启禀盟主,少盟主以及诸位护法皆在朱明殿恭候您的大驾。”护卫首领上前恭敬说道。
夜半之时,赤日盟,朱明殿。
熊熊的篝火点亮了整个大殿,四周静寂庄严,只留火焰燃烧的噼啪之音。大殿之上,深红色帷幕被丝绳收拢,十二盏的巨型鎏金蟠花烛台整齐的排放在两侧,摇曳光影,烛光跃动,朦胧之中又带着威严肃穆。
翱天君踏着豪迈的步伐,缓缓步入朱明大殿之中,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众人等恭恭敬敬,整齐划一守在殿内。
老者神情不怒自威。甫一登上宝座,一股君王之势迎面而来。
“见过盟主,恭迎盟主回归!“盟众顿时齐齐行礼,声音响彻大殿。
“起身吧!老夫闭关多日,潜心修炼,许久不问盟中事务,近日大事进展的如何了?”
话音刚落,梦丹曦,玄凤,火离,逐魂,梦望舒,高鸿离,护卫首领等人顺势走上前排,一一站定。
“启禀义父,近日来,盟中发生许多重要之事,事态紧急,孩儿不得已便先行处置,望请义父赎罪。”
“嗯,吾儿成熟稳重已可独当一面,老夫甚为放心,你且一一讲来。”翱天君扫过在场众人,忽地问道,“御九天何在?”
“义父,孩儿首先便是要汇报御九天之事,近一年来,他与孟章护法相互勾结,假借开启扶光令的名义,暗地修炼邪术,欲待功成之后图谋赤日盟之大业。御九天一直所进行的饮血转生大法,实为自身门派的长生邪术,生取血液轮换转生增长自身功力,对启动扶光令毫无干系。”
“当真?御九天竟如此大胆?!”翱天君瞬间眉头冷皱,怒目圆睁。
“多亏中原尚同会盟主俏如来,及时发现御九天与孟章护法勾结之事,顺势一举揭露此贼恶行,御九天已在众人面前亲口招供,在叛逃之际,被我等顺利诛杀。”
“呵!老夫真是识人不明,竟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如此之久!孟章护法又是如何处置的?”翱天君面色晦暗不明,冷冷开口。
“乌衣已畏罪自尽于北山暗牢之中。此番诛杀叛徒,孩儿幸得军师高鸿离舍命相护,挡下绝杀之招,才免于被御九天重创。”梦丹曦望向身旁军师,“义父,这位便是高鸿离先生。”
“在下高鸿离,见过盟主。”高鸿离点头一礼,沉着开口,只见他面上苍白依旧,显然是重伤未愈之相。
乍一瞧他,翱天君心神一凛,以他多年阅历,只觉此人气度不凡,神秘莫测,定非凡夫,却又觉得些许面善,仿佛是多年之前曾经相识之故人。
“嗯,观先生气度,便知是上智之人,有你辅佐赤日盟大业,当真是如虎添翼。”翱天君颔首说道,不过此话是真心或试探实是难以测度。
“多谢盟主赏识,在下向来仰慕强者,今日一见到盟主,气势如虹,龙颜凤姿,便觉千秋始帝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军师当真是谬赞了。”翱天君蓦地话锋一转,“丹曦,你所讲的俏如来便是几日之前所献《扶光图记》之人?”
“正是此人,俏如来正在殿外等候义父传唤。”
“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道身影幽幽步入殿内,沉着开口,“俏如来见过盟主。”
翱天君抬眼望去,眼前之人白衣僧者打扮,身姿修长,身影被明烛之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光晕,白皙的面容上清辉流转,淡雅无双。
“你便是俏如来?”翱天君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眼前之人,“久仰中原史家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