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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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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十,太白山玉华峰顶。

大地银装,雪山皑皑如仙境。天地交汇的地方,山峰似与天穹遥遥相连,仿若人间与仙界幻影交错。玉华峰乃是太白山最高的一座雪峰 ,也是《扶光图记》中所提出的最终方位。

“这便是太阳之神曜灵,千年之前,封印神兵的所在?”梦丹曦手持扶光图记,仔细对应书中所指方位,只见雪峰四面绵延无尽,云绕千里,如置梦中。

“观地图所指,应是此地无误。”俏如来,高鸿离,梦丹曦此刻正身处山崖峭壁边,刺骨的寒风呼啸卷来,修长的衣摆随风肆意飘扬。

向东观去,一座神圣的祭坛已然完工,四周立起数只赤红色的云帆,祭台正中之央,一只巨型的三足乌展翅欲飞,正对东南方向,全身呈铜金色,四周围有圆形烈焰,栩栩如生,震撼非常。

扶光神令此时正嵌在三足乌的长喙中。烈日之下,异芒闪动,似与天地灵气有所感应。

祭台正前方空旷之地,翱天君独坐宝座,静静观赏着高山远景,身后数十名青衣护卫列阵而立,气势昂扬,等待这神圣的时刻到来。

转瞬之间,太阳如金盘普照,高高挂在明亮的天空之巅。山风吹过,云帆飘扬,但见玄凤自祭台后匆匆而至。

“如何了?”

“回禀盟主,按照您的吩咐,一千人留守九凤山防止敌人趁虚而入,三千人马蛰伏在玉华峰山脚处以防今日有变,另有五百精锐潜伏在峰顶四周随时待命。”

“嗯,做的很好。什么时辰了?”翱天君抬头望了望天空,烈阳已近正空。

“还差一刻便到正午。”

“准备吧。”

霎时间,鼓声鸣动,响彻云霄。鼓点声音沉稳又有节奏,宛如大地的脉动,瞬时点燃了玉华雪峰的清冷气氛。

峰顶众人纷纷走上前来,驻足观看这一伟大的祭神仪式。

祭台周围,几座山石垒成的井台燃烧着熊熊烈火,三个身着奇装异服,头戴鲜艳翎羽,五彩斑斓纹面的祭师缓缓走上祭台,张开双臂面向太阳,念起了神秘的咒文,应是在深情歌颂着伟大的太阳之神。

咒文念毕,三人晃动手中摇铃,围着三足金乌神像边舞边唱,歌声婉转悠扬,舞蹈轻盈灵动,伴随着高昂的鼓声,似是在展示一场繁华的篝火盛会。

时辰转瞬将至。随着乐声渐歇,祭师缓缓退出祭台,逐魂、凤蝶二人登上祭台静待盟主指令。

翱天君傲然起身,神采奕奕,扬声开口道:“开始吧!”

台下,俏如来,雁王两人神色平静,悄然等待着最终时刻来临。

逐魂,凤蝶闻言点头回应,一左一右,面向扶光令,灵力游走掌间,双手掌心朝上,十指交错,缓缓向上托起,如同托起天地之力。

“天地归一,金光闪耀。”只见两人齐齐念出穹灵秘法初式口诀。瞬间金色光芒徐徐现出,围绕两人周身,随即顺着指引,炫彩光芒缓缓注入扶光令之中。

须臾间,二人手势再变,双手交叠胸前,而后如羽翼般展开并在空中画出特定轨迹,穹灵秘法高深莫测,奇异多变,可引导自身内力转换无上灵力,“神风破空,无物可挡!”顿时峰顶狂风大作,自然之力瞬间被召唤。

台下众人瞧得的惊叹,天地万物,道法自然,天地自然之力本就无穷无尽,现如今要将这个浩瀚神力汇聚到一枚小小的扶光令身上,那将会爆发出怎样强大的力量!简直无法想象,众人纷纷涌出了期待的目光。

“金乌展翅,烈日为引!”穹灵秘法再次变化,祭台之上已变得热气腾腾,逐魂,凤蝶两人转换方位,双手交错,快速又精准的做出了一系列繁复的手势,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丝网,将周围的自然之力一一牵引而来,转瞬间,三足乌神像似是活了一般,飘然若神,欲要一飞冲天,尽情翱翔于天际之间。

“玉华峰顶东南方位,午时日照当空之时,施以穹灵秘法,引烈日之灵光,照光华于大地,映雄兵之方位…”梦丹曦目色迷离,喃喃念出《扶光图记》所载之景像,心中震惊无比,幽幽开口,“天界神兵真的要出现了么…”

突然间,扶光令似是有所感应,光华绽放,发出刺眼的光芒,青铜令牌上的神秘凹槽,似在主动吸纳无穷无尽的灵力,瞬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快看东南方向!”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眺向东南方云海深处。

但见云海之上,一道缤纷的七色彩虹横跨天际,色彩交织,宛如一扇开启仙界的大门,让人无限遐想。翱天君心中激动难抑,嘴角挑起,定定的望向那片绚烂的光环。

“炽阳烈焰,日华绽放,太阳神临!”忽然之间!空中的烈阳似乎变大了数倍,光芒四盛,凤蝶、逐魂两人全身被一层淡淡的光环笼罩,随着两人的指引,穹灵秘法催发到极致!烈阳炫目的光芒乍然间被引上祭台,灌注三足金乌全身,磅礴的力量自扶光令上聚拢成一道强烈的光束,似一支万丈闪耀的箭矢,猛然间向翱天君胸口飞速射去!

汹涌的光箭扑面而来,翱天君瞳孔骤缩,急急后退,以无上内功护住周身,却也迟了一步,光箭瞬间自他的右肩穿透而过!

强大的穿透力之下,翱天君身后数十名青衣护卫均被波及,光芒过处,尽数倒地,一片痛苦哀嚎,内力稍逊者,当场丧命。

虽已练至九曜神功最高境界,但烈阳的无限神力岂是肉体凡胎所能抵抗,翱天君受到强烈冲击,气息瞬时紊乱,极致的灼热自肩头蔓延到全身,全身似乎沸腾了起来,随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单手扶着王座,望向祭台,目露凶光。

一招未取下性命,逐魂凤蝶哪里容他喘息,自祭台双双跃下,拔出长剑便朝翱天君攻去!

峰顶众人不及反应,本以为天界神兵即将出现,却没料想出现如此大的变故,连盟主似也受了重伤,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逐魂!你要造反么?!”梦丹曦蓦地一声惊呼,快步上前,与之缠斗起来,梦望舒、玄凤见状也立即加入其中。

翱天君得到喘息,忽地沉声喝道:“俏如来!高鸿离!是你们吧!老夫早就有所怀疑,自从你们上山之后,赤日盟就没有一日平静过!”

“盟主果然洞察秋毫,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扶光图记,太阳之神,百万神兵,不过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大梦罢了。”俏如来,高鸿离自人群中缓步而出,从容不迫,宛若观山听水般肆意。

“哈哈哈哈哈哈!”翱天君厉声笑道,“所以穹灵秘法只是专门杀害老夫而修炼的么?若我没猜错,逐魂早就不是逐魂了吧!”

“没错,逐魂早已被替换,不止是逐魂,就连火离也从未想过背叛赤日盟。”高鸿离微微一笑,“穹灵秘法 ,以扶光令为媒介引烈阳自然之力,瞬间爆发便可一击致命,却不想竟被你生生躲开了要害。”

“短短半月时光,御九天,乌衣惨死,火离身亡,逐魂被替换,丹曦中毒受伤,哈哈哈,老夫的身边只剩一个不成气候的玄凤,你二人果然是好手段啊!”翱天君心中激动,牵引内伤,血液从嘴角再次溢了出来。

“天道自循其理,多行不义,必有天收。莫说这世上本无天兵神将,即便真正有,又怎能够落到你这等残暴之人手里呢?”俏如来叹息一声,冷然开口。

“哈!你们懂什么!这肮脏污秽世界,浑浑噩噩的世人!残破不堪的人生!早就该推倒重来,这人世间就像一场游戏,我不掠夺,就只能被掠夺,我不颠覆,就只能被颠覆!”

“所以,这千万人性命不过是你游戏人间的棋子,你的不甘要踏过无数的尸骨,让人世硝烟再起,山河倾覆么?”

“哈哈哈哈哈!俏如来,老夫不想与你们讨论这些废话!即便你们将我重伤又能如何?这山上山下皆是我的人马,任你们智慧卓绝,又如何能够插翅而飞?”言罢,只见他拇指食指含于唇间,一声尖细的哨声响彻山峰。似要召唤隐于山顶的数百盟众。

哨音响过,四周忽然静寂无声,梦丹曦与剑无极数人也暂时休战,双方退至各自阵营之后,纷纷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倏然之间,大队兵马自山峰四周向中心围涌而来!

“怎会是官兵?!”翱天君怒目圆睁,脸色忽变,不可思议的望着高鸿离两人。

“表兄,我来啦!山顶的几百只臭虫已经被我解决啦!”只见远方领军之人青衣白冠,飘逸俊雅,快步奔来,不是东方鹄又是谁!

“这不可能!”玄凤厉声开口,“你们区区数百人,是如何越过山下数千人马到达山顶的?”

“蠢货哎~谁说上这玉华峰顶只有一条道路呢?”东方鹄眨眨眼,讥笑开口。

“诸位尽快动手,翱天君神功高深莫测,迟则生变。”俏如来心中难安,低声吩咐道。

就在此时!翱天君忽然放声大笑,声音凄厉,天地震荡,但见他伸出手掌运起神功,转瞬间扶光令已被他执在掌心,令牌沾染灵力,炫彩非常,翱天君覆上另一只手掌于令牌凹槽之上,雄浑的内力瞬间压下,只听得怪异声音响起,令牌竟瞬间变了颜色,凹槽之处形成了一个神秘的黑洞,似在无穷无尽的吸纳力量。

“不好!扶光令有变!众人小心!”俏如来察觉令牌有异,本能的戒备了起来。

“全都毁灭吧!”翱天君举起令牌,放声狂笑,四周寒风骤起,天地变色,一股无形的吸力自令牌处疯狂蔓延,电光火石间,众人身上内力如沙漏般迅速流逝,无限灵能均被这小小的令牌吸纳而去。

一时间在场士兵纷纷虚弱倒地,俏如来,东方鹄众人也有不支迹象。

“不能再耗下去了,擒贼擒王!”俏如来心内已有决断,欲要联合众人擒下翱天君,转眼看向雁王,却见他垂眸沉思,并没有一丝动手的意思。

“师兄?”俏如来低低唤了他一声,对方却仍无任何回应。

正自诧异间,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

“俏如来大哥!主人!星回来帮你们!”只见月星回自后方匆匆赶来,一脸茫然的望向众人。

是星回!多日未有消息,今日竟突然出现,他是如何寻至玉华峰的?是谁在背后操控?引星回来目的为何?亦或是他自己误打误撞?俏如来没有时间思考太多,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既然又添一员战力,胜算自会增加不少,俏如来带领众人迅速靠前,等待最好的擒杀机会。或是月星回初到此地,损耗最少,转瞬间便领先了众人,飞速跃向翱天君面前,欲要一举拿下。关键时刻,他的双手却停滞半空,无比惊诧的愣在当场。

“哑伯…?是你吗!”月星回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老者,但见他胡须发白,满头银鬓,虽是苍老了许多,但也能一眼认出,这就是真真切切,照顾自己八年,亦师亦父的哑伯啊。

翱天君眼中划过一抹诧色,瞬间又恢于平静:“无知小儿,找死是吗?还不赶快滚!”说罢,纵手一挥,瞬间将星回推到一边。

“哑伯!你不识得我了,我是星回啊!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月星回离他最近,被扶光令波及最深,内力消逝愈发迅速,身体竟也有些虚软。

“想要攀亲带故免于一死吗?真是天真得很!”翱天君冷冷开口。

翱天君竟是星回的故人?哑伯?星回对自己提过,他是霓裳公主的仆人,也是抚养星回长大的恩人,翱天君竟是哑伯么?俏如来心中疑虑更甚,可眼下众人情势危急,此时倘若再过犹豫,那么今日,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一时间,俏如来,剑无极,凤蝶,东方鹄,众人使出最绝顶的招式齐齐攻向翱天君。

翱天君冷笑一声,飘然后退,扬手一挥,随手挡下了数人的攻击。扶光令太过霸道,已然吸去众人将近一半的内力。今时今刻,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役。俏如来沉思应对之策,随时做好了全面撤退的准备。

“哑伯,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朋友们?”月星回难以接受今日的一切,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伙伴的性命葬送在自己的面前。犹豫片刻,终于作下决断,全身内力汇于掌间,朝着翱天君手臂处凌厉攻去,打算先行抢过扶光令牌,阻止它再无限吸纳灵气。

今日太多事情,如潮水般砸来,梦丹曦心中分不清苦涩还是恼怒,往事历历在目,他所倾慕的俏如来,他所信任的高军师,竟然都是霍乱赤日盟的敌人,自己就像一只猴子一样被戏耍的团团转,哈!原来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梦丹曦冷冷瞧着在场众人,眼神忽地迷茫了起来,扶光令竟有如此强大的毁灭力量,义父却从未对自己讲过。而这一战过后,赤日盟定会东山再起,自己仍然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少盟主。这个月星回又是谁?看义父眼神分明是相识的故人,那个眼神,是一种从未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心疼又怜爱的眼神,为什么!凭什么!思绪万分凌乱,一腔怒火再难压抑,梦丹曦忽地提起长剑,趁所有人不备,冷冷的刺入了月星回的身体。

月星回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满手的鲜血触目惊心,一股极致的寒意疯狂袭来,顷刻间脑中天旋地转,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梦丹曦!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伤害月星回!”翱天君登时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掌重重的拍向了他的胸前。霎时间,梦丹曦头发散乱,口吐鲜血,被震退数丈开外。

“哑伯,求你…放手吧…”月星回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苍白的唇染上血红,突然,他脱力的跪在地上,浓黑睫毛轻轻颤动,眼前越来越模糊,似是已经忘记了一切疼痛。他的手想要抓住身前的老者,却仿佛有千斤之重,最终只能无力的滑落。

“星回!”“月星回!”俏如来,翱天君异口同声的呼喊道。

一瞬间,翱天君丢下扶光令牌,伸手接住了月星回缓缓倒落的身躯。

就是此刻!一股穿越空气的尖锐声音呼啸而来,三颗断云石如疾风骤雨般冰冷的穿过了翱天君的后背。轰隆一声,震荡气劲引起漫天尘土飞扬。

霎时间,翱天君遭到绝命重创,鲜血决堤也似,从眼耳口鼻狂涌而出。

“上官鸿信,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你。”翱天君心下彻底明了。低头一观,但见月星回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悲恸之情再难压抑,凄声长啸,拼尽最后一丝残余气力向最近处的俏如来猛然攻去!

猝不及防间,俏如来生生受了翱天君一掌,胸腔传来剧痛,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将士们!冲啊!”扶光令已无威胁,山顶众人渐渐的恢复过来,东方鹄所带领的兵马与赤日盟众瞬间厮杀起来,一时间天地变色,杀伐四起,血雨如林。

俏如来立在当场,似着魔般一动也不动。雁王急急奔上前去,拉起他的手欲要带他脱离危险范围,却被他冷冷的甩开。

“你早就认出了赤日盟主就是哑伯,星回的性命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是。”

“所以,是你亲手送他进入地狱的?哈哈!月星回便是这场游戏所选中的英雄,对吗?”俏如来内伤沉重,声音变得颤抖而又沙哑,“…我竟忘了,雁王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雁王忽然沉默不语。浓浓的墨色染透了眼底的清波。

终究,雁王是雁王,俏如来是俏如来。他已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他以为,他改变了他。

哈!终究是,大梦一场。

耳听得四下厮杀不断,哀嚎漫天,血流成河。俏如来抬头望了望天,冷白如玉的脸庞沾有少许血迹,眼神空洞而又苍凉。

忽然之间,一股腥甜之味自喉间奔涌而出,鲜红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滑落。俏如来的意识逐渐模糊,无声的倒落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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