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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公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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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总是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唔~”

陈溪半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发了会儿呆后开始穿衣洗漱。昨夜星罗云布,今天果然又是明媚的好天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锅里的米粥咕噜咕噜,已变得软糯浓稠。

陈溪切了点菜叶、果子与粳米拌在一起,再给自己切上一碟小咸菜。虽然简单,一人一鸟却是吃得相当满足。

卯时四刻,他与陈春和夫妇准时来到了宋家。陈春和今日要去码头上工,不过因为有陈溪他们在,他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宋廉今日要留家帮忙,于是宋玉瑾便自告奋勇驾起了牛车。

陈溪见玉墨机敏有灵气,心中也没了那份惧怕,时不时地还伸手轻抚它的鬃毛。玉墨似乎感受到了陈溪的善意,温顺地垂下头来,任由他的抚摸。

宋玉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眉眼间全是笑意,不过他却并不打算教陈溪骑马。毕竟,陈溪若是学会了骑马,以后他抱谁去?

*

辰时的武安城早已是人声鼎沸,此起彼伏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画卷。

一行人抵达衙门门口,与早已等候多时的黄芪会合。开堂前,陈有礼特意安排了一名衙吏跟在宋玉盘身边候着,以防宋玉盘有什么吩咐。

辰时二刻,几人随着人潮从仪门涌入,穿过戒石坊,来到大堂前。

陈有礼缓缓步入大堂,县丞主簿亦步亦趋,位于左右陪审。

他身前的公案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以及红绿头签等审案要件。身后的屏风上,彩绘着一幅海水朝日图,正中央悬挂着刻有“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彰显着大堂的威严与公正。

赵家灭门惨案早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猜测不断,因而今日前来观审的百姓不少。

随着一声惊堂木响,衙吏们在陈有礼的传唤下,带来了嫌犯陈春雨。陈春雨的面色要比昨日好看了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公堂上,书吏官详尽阐述了一遍赵家灭门案的始末,以及仵作的鉴定结果。待将案情陈述完毕,陈有礼一拍惊堂,喝道:“嫌犯赵陈氏,你可认罪?”

堂外,百姓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被那惨无人道的手段给吓到,有的则抱着迟疑的态度继续观望。

陈春雨被带过来时,便瞥见了堂外的陈溪与赵慧,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下来。她匐伏在地上,诉起了冤屈,“大人明察,民妇冤枉,那日……”

待陈春雨诉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堂外的议论声变得愈发激烈,甚至还有人为此争执起来。

陈有礼再次猛拍惊堂,高喝“肃静”,现场瞬间变得安静。

“传赵家村村民上堂!”

紧接着,几名战战兢兢的村民,被衙吏带上了大堂。这几人皆是赵家的邻里,算是少有往来的,他们的口供在卷宗上被着重记录着。

“尔等认为赵陈氏乃是凶手,可有凭证?如实道来,若有半点虚假,本官定叫你们皮开肉绽。”陈知县一脸厉色地看着堂下几人。

陈有礼这话,让原本就胆颤的村民,如今更是吓得抖如筛糠。

“大……大人,草民不敢说谎,草民常在家中听到陈氏的哭喊。不光是赵大郎,赵家其他几人也曾欺辱于她。寒冬腊月,她衣着单薄,不仅要洗衣做饭,还时常被赶去山上砍柴。因……因而草民才会觉得,或许是陈氏不堪受辱,犯下过错。”

“对对大人,那赵家人可不是个东西了,平日里个个锦衣玉食的,却唯独陈氏衣衫褴褛。为此,我们里正没少找上门,谁知他赵大郎竟连里正都不放在眼里,还差点与他动手呢。”

又一村民道:“回禀大人,那赵屠户他心理病态,草民曾给兰心坊送过菜,偶然听得有人提及说他那方面不行,还把一妓子折磨得差点送了命,为此赔了不少钱呢。”

……

几人初时还因胆怯而有所收敛,没一会儿,便如那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陈有礼不得不打断他们的义愤填膺。

“赵陈氏,他们所说,可否属实?”

陈春雨回想着昔日的种种,不禁潸然泪下,“回禀大人,他们所言句句属实,民妇在赵家确实过得猪狗不如。可是大人,长久的欺辱,民妇早已心如死灰,否则何须等到今日?望大人细查此案,还民妇一个清白!”说完,她又重新伏回地面,丝丝缕缕的碎发遮掩住了她的面容,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深深藏匿。

目前种种迹象,皆对陈春雨不利。

作案动机、作案工具,乃至作案条件,都像是为她提供了便利。

陈有礼浓眉紧蹙,他刚要开口传唤赵慧,却听见一道凄厉的哭喊声从堂外传来。

“大人啊,冤枉呐……”

紧接着,一阵嘈杂声中,一位哭天抹泪的妇人被衙吏带上了公堂。陈春雨原本沉寂的眸子在瞥见那妇人的瞬间,突然泛起波澜,眼神倏地变得凌厉。

不是刘翠花还能是谁。

陈溪紧紧锁定着刘翠花的背影,有种不详之感,他附在宋玉盘耳边轻语了几句。宋玉盘侧身倾听,几息后点了点头,然后交代给了身后的衙吏。

衙吏颔首领命,匆匆离去。

“堂下何人喧哗,可知咆哮公堂乃是大罪。”陈有礼的惊堂木拍得震天作响。

刘翠花吓了个激灵,倏然有些后悔过来了,“大……大人,民妇乃是陈春雨她阿娘。她虽为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心头肉,可……可民妇实在难以心安,这才斗胆出声,还望大人恕罪!”

陈有礼喝道:“你方才高呼冤枉?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刘翠花自知已是骑虎难下了,脖颈间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对陈春雨的怨恨又加重了几分。若说方才,她还对那一时的冲动感到几分后悔,那么此刻,她又有些庆幸了。

那日,被陈春雨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之后,她自己都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何处,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要将她卷入无底的深渊。直至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身处一片陌生环境。

后来她才得知,自己被这家老妇所救,老妇还为她寻了村医医治。

那是个比观溪村还要贫瘠的村落,药材并不齐全,因而只草草地做了个包扎。当晚她便发生了感染,伤口红肿热痛,还分泌出了脓液,隐隐泛着一股恶臭。

第二日更是发起了高烧,一度呼吸困难,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足足折腾掉了她半条命,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好在那老妇心地善良,见她长时间高烧不退,便去借了牛车,将她拉去了城中医馆。又将刘翠花头上的银钗当了给她看病。两日吃了七八副药,病情总算得以缓解。

每次脉搏跳动,都如针扎一般刺痛难忍,这使得她对陈春雨的怨恨愈发深重。

在医馆躺了两日,她听到了不少流言流语。在得知陈春雨因罪入狱之后,她登时觉得老天有眼,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可这,这还远远不够。

刘翠花一脸悲恸,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哽咽道:“回禀大人,案发那日,民妇因思女心切,正好去了赵家村探望。起初还好好的,谁知没等聊上两句,她……她倏然性情大变,跟疯了似的扑上来就咬。此事,赵家村好些人都看到了,给民妇医治的医馆也能作证。

“民妇运气好,为人所救,侥幸存活。未成想,醒来后却得知女婿一家竟……竟遭了难……”刘翠花掩面痛哭,而被掩住的眸子却骨溜溜地转个不停。

“合着这赵陈氏有疯病啊,难怪赵家人死得这般惨烈,真是太可怕了。”

“哎,子女犯事,最痛心的莫过于父母了,难为她了!”

“我倒觉得这老妇颇为奇怪,此案尚未定论,身为人母,却话里话外地将案情往自己女儿身上引。依我看,必有蹊跷。”

……

陈春雨气得浑身发抖,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她猛地扑到刘翠花身上,哭喊道:“你害我一次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生我的人是你?为什么是你!!”

刘翠花大喊大叫着救命。望着发疯般的陈春雨,两名衙吏迅速上前将其拽开,按在了地上。

陈春雨的脸颊被石砖磨得生疼,却仍旧拼命地挣扎,眼睛始终死死地瞪着刘翠花,“我恨你,我好恨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刘翠花心中一惊,连忙看向高堂,“大人,您都听到了吧!我辛辛苦苦十个月,如今,她竟想让我死!”

此时的赵慧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推开两名衙吏,将陈春雨紧紧地护在怀里,“没事了,春雨,冷静点,冷静!”

陈有礼见是赵慧,也就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衙吏退下。

陈溪的目光在堂内堂外频繁游移。宋玉盘捏了捏他的手心,在那温润的手背上轻抚了两下,“别急,应该快到了。”

果然,刘翠花的哭诉声还未停歇,衙吏便领着黄媒婆姗姗而来。

“黄媒婆换了住处,因而误了些时辰,还望侯爷恕罪。”衙吏拱手道。

宋玉盘从钱袋中取出一些碎银,递了过去,“辛苦你了,这些银钱拿去买酒吃吧。”

衙吏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宋玉盘却笑道:“你我并无职务隶属,哪有劳你白跑一趟的道理。便是舍弟,以往帮忙,也是要给些好处的,不过是些酒钱罢了,你安心收下便是。”

“那……那小的多谢侯爷赏酒!”

黄媒婆在听到衙吏的来意后,只轻叹一声,二话没说便跟着过来了。

与二人点头打了招呼,她听着堂内刘翠花哭诉的内容,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人,这妇人简直满口胡言,您可千万别被她蒙蔽了啊!”

这时,门子走到陈有礼身后,俯身在陈有礼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陈有礼听后,瞥了眼堂外的宋玉盘,随即一拍惊堂,“传证人!”

“传——证——人!”门子高声和到。

陈溪见黄媒婆步履蹒跚,本想搀扶。却见她摆了摆手,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叹息着自己走进了大堂。几人随在其后,也跟了进去。

赵慧安抚好陈春雨,告了罪,垂首退到一边。

看到已届花甲之年的黄媒婆想要下跪,陈有礼连忙出声阻止,“不必,律法规定,年老者免跪。”

“谢大人!”

黄媒婆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陈春雨的身上,心中很不是滋味。而刘翠花在听到黄媒婆的声音时,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恐慌。

此时的她,是真的开始后悔了!

“你方才说她一派胡言,可有依据?”

黄媒婆转过头来,目光却落在了知县左下方那位正执笔记录的书吏官身上,她欠身问道:“回大人,老妇斗胆,请问能否先看下前面的供词记录。”

书吏官停笔,得到陈有礼的眼神许可后,起身将面前的供词递给了她。黄媒婆颔首,双手接过,仔细地翻阅片刻,脸上逐渐浮现出悔恨且愤怒的神情。

她恭敬地将供词递还回去,扭头便指着刘翠花的鼻子破口大骂,“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连那牲畜都不如,你简直枉为人母!”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刘翠花瞪大双眼,气急败坏地喊道,“大人,她……”

“啪”!

陈有礼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打断了她的话,“本官让你说话了吗?再咆哮公堂,杀威棒伺候!”

刘翠花被这一声断喝震得浑身一颤,慌乱地垂下了头。

陈有礼示意黄媒婆继续,黄媒婆敛起了眼中的愤懑,陷入了回忆。

“当年,赵家找上我时,我便暗中留意了一番。那赵大郎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日日上楼子不说,还染过脏病,性情更是凶横暴虐,实非良人,我便给拒了。都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谁舍得往火坑里推。然有一日,这个毒妇找上了我,非要与那赵家攀亲,我当即便与她坦言了实情。可纵使如此,她却依然固执己见。”

说到这,黄媒婆的声音厉色了几分,“我竟不知,她本事这么大,竟在私下里找上了赵家人,就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毁了这孩子一生!”黄媒婆诉说着心头往事,不禁声泪俱下。她抹了抹眼泪,接着又道:“待我得知此事,赶去赵家村时……可那已是他们成亲的七日后了……”

“回来后我便换了住址,没再做媒婆了!”

陈春雨垂头不语,默默地流着泪。

堂外的众人也颇为感慨,纷纷喟叹着陈春雨的悲惨遭遇,方才替刘翠花说话的人此刻也觉得无比作呕。

陈有礼更是怒火中烧,他也是有儿女之人。家中幼女尚不满一岁,刚会咿咿呀呀唤着“爹爹”,平日里他宝贝得不行,生怕磕着碰着。他竟不知,在自己的管辖之地,竟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

陈有礼怒视着堂下心孤意怯的刘翠花,“你还有何辩解?”

刘翠花早已吓破了胆,“大……大人饶命,民妇不是……是,是赵家……对,是赵家蒙蔽民……”磕磕巴巴好一会儿,陈有礼耐心耗尽,一根绿头签啪嗒落地。

“堂下恶妇,满嘴胡言,扰乱公堂,实在可恶。来人,将其拉下去重打十大板!”

刘翠花登时寒毛卓竖,在自己的求饶声中被拉去了刑房。

“才十大板,真是便宜她了。”陈溪望着刘翠花被拖离的背影,冷冷说道。

宋玉盘道:“虽有诱导之嫌,却只提及陈春雨咬她一事,倒也是事实,不算诬告。至于其他……如今赵家人已死,只要她一口咬定为赵家所蒙蔽,一时糊涂,到底也无法拿她怎样。不过这十板子下去,怕是要躺上好一阵了。”

陈溪也明白,虽说察举制早已沦为了历史,但其岁科中的“孝廉”一科,至今都在士人心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红南国更是以孝道作为纲常之首。

纵有万般理由,都当以孝为先,状告父母都得先挨上十大板,更别提陈春雨还将刘翠花咬成那样。真要计较起来,陈春雨也讨不着好。

此事,只能暂且作罢。

与此同时,城内的一家酒坊之中,在一伙计不知第几次险些将酒坛打碎之后,管事终于忍无可忍,招手将他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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