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诚将军的事,她之前听说过,疑点诸多,她并不相信通敌叛国之罪是真的。
如今温悬光的上奏更证明了这一点。
他曾是方诚的人,深受重用,他知道方诚的为人和事件的实情。
这么多年过去,温悬光没有忘记将军的冤屈。
今天,终于等到时机。
景瑞想开战,亟需一个正当合理且有说服力的理由。
温悬光想翻案,让景瑞还将军清白,所以他用繁荫害将军身死之事,给了景瑞一个足够强大的开战理由。
并用他和西南军会拼死奋战的承诺,给翻案加码。
景瑞缺出师之名,那温悬光就把将军旧事化为国仇,给他奉上出师之名。
希音合上奏章,拿着它站起身,前往长炎宫交给景瑞。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能为方诚将军恢复清名也是好的。
温悬光的奏章内容足以打动景瑞,她没有在上面写建议。
方诚之事涉及先皇决定,比较敏感。
而且过多人赞同,会给景瑞自己被操纵的感觉。
希音走进大殿,见到景瑞。
希音行礼:“参见陛下。”
景瑞:“希卿何事?”
希音把温悬光的奏章递上:“西南军的璇玑军师有一策献给陛下。”
“璇玑军师?”景瑞好奇接过,打开奏章阅览。
景瑞注视着奏章,眼神逐渐认真,唇角微微上弯。
深思良久之后,景瑞问她:“希卿什么看法?”
希音正容:“方诚之事,臣不知真假,不好多言。”
景瑞:“先不论真假,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希音停顿片刻后回:“确是一个能让朝野上下接受开战的绝佳理由。
仇恨和冤屈最容易激起人们的好战情绪。
民众愤怒之下,必会大力支持。
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大提升,勇猛直前。
用为忠臣讨回公道的名义,让同是臣子的各位官员无法出言反驳。
如此,我军是绝对的正义之师,人心凝聚,将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好”景瑞站起,将奏章拍在书案上:“就这么办!”
这时纪铎从外面走进来:“陛下,何事如此开心?”
景瑞把奏章拿给纪铎:“纪卿,开战的理由有了。”
纪铎接过一看,向景瑞行礼:“恭喜陛下,震烁千古的霸业在望。”
景瑞笑着伸手压下纪铎行礼的手臂:“纪卿言过了。”
纪铎略加思索后提出:“既然决定讨伐繁荫,可以提前准备些后备兵源。
依臣所见,不如把那些矛盾严重的地区的农民,征入军队,加强训练,一来随时支援前线。
二来,也能消除叛乱隐患,维持地方稳定。”
景瑞点头:“这法子不错,正合朕意。”
希音一惊。
纪铎和景瑞这是不给农民活路啊。
让他们为自己卖命,还可以把威胁扼杀在战场上。
看景瑞的态度,怕是已定了主意。
希音走到景瑞面前:“陛下,那些农民生活受困,心思不明,万一听到要上战场送命,矛盾加剧,直接反抗逃跑怎么办?
又万一他们怀着怨恨进军营,做什么不好的动作,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大计?
征兵是展现陛下隆恩,收买民心的好时机。
何不趁此机会,让农民忠心全力为陛下效劳?”
希音停下,看向景瑞。
景瑞抬手:“接着说”
希音:“朝廷可以发布诏令,凡愿意从军者,发放一年口粮,亲眷一次性拿回家,战死有丰厚抚恤,战胜根据军功,奖赏良田。
如此,家人有生活保障,打仗有追求目标,无后顾之忧,从军者便会奋勇作战,效忠陛下。
欺压他们的是地主豪强,陛下的仁厚皇恩会让所有底层农民诚心拜服,衷心爱戴。
陛下的仁君之名,将长存百姓心间,流传百世。”
景瑞眉毛扬起:“听起来很好,但发给他们的粮食和钱哪里来?”
希音微顿后方道:“号召各州世家大族为此次战事捐善款,并承诺他们:
捐款最多的人,就能得到攻下的繁荫城池的盐运使之职。
其余捐款的人,亦有机会得到新城池的其他职位。”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随便立个名目,向大地主豪强收取费用,并把收来的钱粮就地补贴给该地愿意当兵的农民,也省得运来运去,输送麻烦。
但实际实施起来不可行,地方豪强往往与当地官府串通勾结、沆瀣一气,用各种手段避免缴纳,最后这笔费用还是会转移到底层的农民身上。
如想让地方上的剥削者们,心甘情愿从自己的腰包拿出钱,必须许给他们更大的利益。
盐运使是公认的肥差,而繁荫又缺盐,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巨大的利益,堪称暴利,没有人会不动心。
希音敛目:“收来的善款便可用于征兵补助,多余的也能用在军饷和前线战事所需上。”
景瑞凝神沉思,须臾后看向她:“希卿的智谋,无人能及。”
希音行礼:“陛下过誉,仰赖于陛下识人用人之英明。”
纪铎走过来:“音音,你怎么想到的?”
希音没回,而是对景瑞说:“纪大人应有事禀告陛下,臣不便打扰,先退下了。”
景瑞看看纪铎,又看看她:“嗯”
希音朝殿外走去,听到后面两人窃窃私语。
景瑞:“你又惹她了?”
纪铎:“大概是吧,她打了我一巴掌,还不理我了。”
景瑞:“夜珑也爱动手,她们俩性子咋都那么彪悍,不会是跟希音学的吧?”
纪铎:“唉”
……
下午,散值,回到纪府。
屋内的希音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一阵说话声,她好奇朝外走去。
见中庭除了纪铎,还有一对年轻女男,和一个三岁小女孩。
不曾见过。
希音走近询问:“纪铎,这三位是?”
这时,一个发着七彩亮光的东西朝她飞来…
白思若从希音的记忆里出来,想告诉萧惟然。一转头,赫然发现萧惟然的脸,变成了纪铎的模样。
萧惟然也愣愣看着她。
显然,她也变成了希音的样子。
白思若注视着萧惟然的眼睛,试探问:“阿然?”
“是我,阿若。”萧惟然握紧她的手。
白思若心安下来,虽然样子声音都变了,但阿然的衣服和语气没变。
白思若压下奇怪的感觉:“神上让我们暂时替代希音和纪铎的身份,我有希音的记忆。”
萧惟然:“神上也对我说了,并给我了纪铎的记忆。”
此时,一直望着神离去方向的阿泽,一回头,同样傻眼了:“神上?小小若?”
阿泽飞到白思若身边,左瞅瞅右瞅瞅。
白思若一把抱住她:“我是小小若。”
“你怎么变成神上的样子了?”阿泽伸手摸她的脸。
白思若:“神上给我的任务。”
萧惟然靠近准备接过阿泽,岂料阿泽一见他,便对他挥拳蹬脚,不让他抱:“大魔头,大坏蛋,不准靠近我。”
萧惟然一脸错愕:“阿泽,我是小小然呀,不是纪铎。”
阿泽气势汹汹且愤怒地看向他:“你现在是那个超级大坏蛋的样子,他刚才还偷袭神上了,我不想看到他的脸。”
“因为他,我都没来得及和神上说一句话。”阿泽语调最后带了丝委屈。
萧惟然郁郁道:“好吧”
他心里把纪铎,不,是魔,骂了千万遍。
因为他的恶行,自己女儿都不让抱了。
白思若见状,拍拍阿泽后背:“阿泽,那我们不看他,不生气了。”
萧惟然叹气:“我们进屋去吧。”
“嗯”白思若刚迈出一步,突然感觉忘记了什么。
她停下回头,见楚楚给纪铎编织的手绳,还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萧惟然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了,白思若抱着阿泽不好捡,他走过去捡了起来,递给她。
白思若接过,看着手绳有些惆怅。
她没有完成楚楚的遗愿。
纪铎没有接受他母亲的心意。
或许,这段因孽缘而结下的母子情,互无瓜葛也好。
一个无牵无挂地解脱,一个无情无痛地放下。
白思若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这个手绳要怎么办呢?
萧惟然见白思若一直盯着手绳,闷闷不乐,他揽住她的腰:“阿若,这个手绳多好看呀,纪铎不识宝物,正好给咱们家阿泽。”
阿泽听到,拿过那手绳仔细瞧起来。
白思若小心问:“阿泽,你喜欢吗?”
阿泽摸了摸上面的字:“好看,喜欢。”
白思若开心笑起来:“嗯,那它就是阿泽的了,快戴上。”
阿泽把手绳戴好,摇了摇手腕,展示给她看。
“真漂亮”白思若低头亲了阿泽手臂一口。
三人边说笑边往屋内走去。
白思若刚一进门,见到夜珑抱臂立在桌边。
她猛然记起自己现在是希音的样子,不能露馅。
白思若模仿着希音往常的语气,对夜珑说:“阿珑,你怎么…”
“你不是小姐。”夜珑打断了她。
夜珑神色莫名有些低落:“小姐对我说,她有事离开,让我协助你们办事。”
白思若绷紧的心弦立时放松:“你知道了?”
原来神上也嘱咐夜珑了,那她便不必在夜珑面前费力伪装。
夜珑恢复冷静:“你们若有事,到隔壁找我。”
说完,夜珑便风一般移出屋子,闪进了附近房间。
屋里留下白思若和萧惟然阿泽三人。
白思若打量着屋子,看到桌上放着希音的腰牌。
忽然阿泽从她的怀抱挣出,飞向床铺,拉着被子左嗅嗅右嗅嗅:“有神上的味道。”
“是神上的味道。”阿泽抱起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满脸抑制不住的呆笑。
白思若和萧惟然环视一圈,在桌边坐下,互相对视许久。
还是习惯不了彼此现在的容貌,有些怪怪的。
“阿然,是你吧?”
“阿若,是我。”
白思若还要说什么,这时屋外狂风骤起,一声巨雷炸在耳边。
两人走近窗户朝外看去,只见半边天彩虹横贯,半边天乌云密布,天象奇异。
白思若望着窗外喃喃道:“这是神上和魔打起来了?”
萧惟然:“不曾见过这番天象,应该是了。”
说着,一束紫色雷电从空中分裂出数条,迅速击下。
似有翻天覆地之力。
吓得白思若连忙关上了窗户,她抓住萧惟然的胳膊:“阿然,你说神魔会打多久啊,神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惟然搂住她:“不知道,不过,神上既然让我们代替希音和纪铎的身份,应该至少有几天?十几天?”
外面风雨雷声大作,白思若靠在萧惟然怀里,有熟悉的衣服,而且看不到‘纪铎’的脸,自在多了。
她抱住萧惟然的腰:“嗯,神上要打败魔,让他消停需要时间,回到天界处理事务也需要时间。”
她假扮成别人,想想也挺好玩的,只是…
白思若疑问:“阿然,我们明天要去议政处,你处理过奏章吗?”
“没有”
“我也没有。那岂不是明天一进宫就要搞砸了?”
“呃…不一定。有他们之前处理奏章的记忆,咱们仔细回想理解一下,照猫画虎,大约能仿个七七八八吧。”
“好,希望没人发现我们的异常。”
两人皆安静下来,各自回忆希音和纪铎的行为处事,思想偏好。
过了约半个时辰,外面风雨渐歇,天也黑了下来。
白思若和萧惟然准备上床睡觉。
二人来到床边,见阿泽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口唇翕动,不知呓语些什么。
白思若小心翼翼抱起阿泽,把她挪到里侧,又拉出另一个被子,在床上躺下。
萧惟然挥出灵力熄灭了灯,也上床来。
第二天一早
白思若和萧惟然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看到旁边蹦蹦跳跳的阿泽,她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和阿然进宫,那阿泽怎么办?
白思若把阿泽抱到桌上,对她说:“阿泽,我和小小然要去其他地方办正事,你一个人在家好不好?”
阿泽立刻皱起脸:“不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跟你们一块。”
白思若也不想把阿泽一个人留在纪府,可是皇宫能让她进去吗?
萧惟然看穿了她的顾虑:“一个小孩子而已,能进去的。”
白思若把阿泽的衣服整理好:“阿泽,你若跟着我们去,就要乖一点,不可任性,不能动用灵力,否则会耽误神上的任务,知道了吗?”
阿泽拉着她胳膊眉开眼笑:“没问题,小小若。”
三人叫上夜珑一同上了马车,往皇宫走去。
马车上,白思若见夜珑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平静,很是好奇,便问她:“阿珑,发现你家小姐是神上,你不激动吗?”
夜珑眼里奇异地漾开一抹自豪:“从幼时起,小姐在我眼里便如仙女一般,不同于常人。
如今知晓她身份如此之高,只觉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的小姐,本应如是。”
白思若听完还未感叹,却见怀里的阿泽不愿意了,她怒气冲冲对着夜珑:“神上才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夜珑看了阿泽一眼,认真说:“我和她朝夕相处十几年,她就是我的小姐。”
阿泽挥舞着拳头,欲从白思若怀里挣出,朝夜珑的方向大喊:“她不是你的!”
白思若立即抱住阿泽,不让她乱动:“阿泽,你还记得出发前答应我的事吗?”
阿泽听后,不情不愿停下动作,但仍怒瞪着夜珑:“你很讨厌,我不和你说话了。”
“哼”阿泽头扭到一边,表达不满。
夜珑愣了一瞬,同样“哼”一声,侧过脸,不看阿泽,也很生气的样子。
看着两个幼稚鬼互不理睬,互相置气。白思若忍不住望向萧惟然。
见他憋着笑意回视自己,白思若再也控制不住笑出声,赶紧调和道:“好了,神上是大家所有人的神上,行了吧?”
“不行”“不行”
阿泽和夜珑转过头,异口同声地反驳她。
白思若无奈不言。
矛盾没调解掉,反而把两人都得罪了。
两刻钟后,到皇宫门口,几人下了车,白思若把腰牌递给核查的侍卫。
侍卫瞧了一眼:“怎么多了个孩子?”
萧惟然上前:“小孩哭闹着要跟来,此事我会亲自禀明陛下。”
纪铎是景瑞的重臣,侍卫没继续追问:“是,大人。”
侍卫把腰牌还给白思若后,四人很快到了议政处。
白思若和萧惟然两人商量着,才把奏章勉强处理完毕。
也不知道他们写的合不合适。
阿泽在旁边自己玩了一会儿,有点无聊,见她和阿然忙正事,便凑到夜珑面前。
不过阿泽还记着自己赌气说的话,没有首先开口,她爬上桌子,坐到夜珑旁边,歪着头直直盯着夜珑,想让夜珑说话打破沉默。
谁料夜珑也是个拗脾气,抱臂坐在椅子上,对阿泽的动作视若无睹。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阿泽忍不住伸手去拉夜珑的衣服,夜珑一个侧身避开。
阿泽生气说:“你真是太没趣了。”
夜珑瞥了她一眼:“我不和三岁小孩计较。”
“我不是三岁!”阿泽气得从桌上站起:“我郑重地告诉你,本座已经几千几万岁了,是你的老老老前辈。”
夜珑显然没放在心上,她伸手摸了摸阿泽的发顶,是哄小孩的动作。
阿泽怒气冲天,举起拳头朝夜珑打去。
夜珑身手敏捷,很快躲过了,阿泽即刻去追。
两人在屋子里又跑又跳,不时伴随着叮呤咣啷的声音。
“阿泽,停下”白思若转头望向她:“为什么追赶夜珑?”
阿泽顿住身形,嘟着脸:“她鄙视我,把我当三岁小孩。”
白思若乐笑:“你本来就是小孩的样子呀。若想和夜珑玩耍,你就好好跟她说。”
“才不是!”阿泽恼羞极了,紧紧握住拳头:“我怎么可能想和她玩?我是要捍卫神上的所有权!”
夜珑这时出声:“玩可以,但小姐,我是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
阿泽反驳夜珑:“神上不是你的。”
夜珑:“她亲我,还与我同床共枕,她是我的。”
“神上亲你?”阿泽表情仿佛天塌了:“你们还一起睡?”
阿泽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这反应让夜珑措手不及,满面愁容:“你…你哭什么?不要哭了。”
白思若看到,赶紧把阿泽抱回来,在她脸上一阵乱亲,然后安慰她:
“阿泽,你看我现在是神上的样子,相当于神上抱你了,也亲你了,你躺我怀里乖乖睡觉,不就和夜珑扯平了吗?”
阿泽哭声渐渐低下来,抽抽噎噎地缩在她怀里。
忽然阿泽想起什么,抱住白思若的脖子在她脸上一顿猛亲,口水呼了她一脸,然后对夜珑炫耀:“现在我把神上亲了一遍,超过你了,啦啦啦”
夜珑一顿,随即“哼”一声,转过身去。
阿泽见到,更大声地:“哼”,随后躺回白思若怀里,抱住她腰,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白思若用灵力清除脸上的口水,如释重负。
真不容易啊,总算让这位小祖宗安静一点了。
又过了一会儿,中午,景瑞派人来召他们几人去陪膳。
白思若抱着睡着的阿泽想了想,还是把她带上吧。
万一阿泽醒来找不到人,以为自己被丢下,岂不是要把皇宫掀了?
白思若抱着阿泽,还有萧惟然夜珑,一起到了长炎用膳厅。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景瑞。
长得与景曜那个坏蛋真像啊。
白思若按下自己想要揍人的冲动,告诉自己要冷静,玥儿受的伤害跟景瑞无关。
旁边萧惟然的脚步也微微缓顿了一下。
景瑞看到阿泽大吃一惊:“纪卿,希卿,你们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萧惟然行礼:“陛下,这个小孩是昨天在路边捡的,非拉着音音的衣服不松手,我们只好带着她来了,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捡的。”景瑞瞬间了然:“朕还以为自己记忆出问题了?一天不见,孩子都有了。”
白思若行礼:“陛下说笑了,臣见这女孩可爱,实在不忍丢弃。”
这时,景瑞注意到了萧惟然的腰带异样:“纪卿,朕赏你的火焰金红带,今日怎么不见你戴着?”
白思若心下一惊,纪铎的腰带当然是跟着魔飞天上去了。
她和阿然换上了希音和纪铎的衣服,但景瑞赐的腰带只有那一条。
萧惟然不慌不忙回:“昨晚火焰金红带被捡来的这孩子咬坏了,臣今天把它留给专人好好修补,陛下莫怪。”
“哦?”景瑞饶有兴趣,站起走到白思若身边,看向阿泽:“这小女孩牙齿这么厉害?”
景瑞说着,便伸手去摸睡着的阿泽的下巴。
白思若和萧惟然皆屏气凝神,唯恐阿泽醒来,夜珑也注视着这边。
见三人都这么紧张,景瑞挑眉:“朕又不会吃了她,你们怎如此反应?”
白思若:“这孩子性格顽劣古怪,怕醒来扰到陛下。”
她害怕的不是景瑞会怎样,而是阿泽会怎样。
景瑞大笑:“她性格再怪,能怪得过阿珑吗?”
白思若垂下视线。那可不一定。
不过幸亏阿泽睡得沉,没有被景瑞的动作弄醒。
旁边太监提示:“陛下,菜上齐了。”
景瑞回到座位:“都坐下吃吧。”
“是”白思若和萧惟然夜珑皆在往常的位置坐下。
白思若抱着阿泽,夹菜不方便,萧惟然便一样给她碗里夹了些。
白思若吃了没几口,见怀里的阿泽鼻子动了动,然后揉了揉眼睛,嘟囔着:“好香啊。”
阿泽醒了,慢慢从白思若怀里坐起来,看到面前一大堆没见过的菜肴,眼睛发亮:“好多吃的。”
说完,阿泽拿起勺子,伸长胳膊,去够她看中的菜。
白思若连忙止住她:“阿泽,我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你想吃什么让我帮你夹,好吗?”
“哦”阿泽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周围环境,又盯着景瑞看:“这是你家?”
“对”景瑞也好奇看着她:“你家在哪儿?你的亲人呢?”
阿泽仰着头:“我的亲人就是身后的小小若和旁边的小小然呀。”
景瑞锁起眉头:“他们不是。”
“他们是”阿泽回身抱住白思若的脖子:“他们是不是,我怎么会不清楚?”
萧惟然:“陛下,昨天在路边,这孩子也是这么说的,非得把我们认成她母亲和父亲。”
景瑞点点头:“想来是她家人早早离开了,太可怜了。”
阿泽握紧拳头:“你说谁离开了?”
景瑞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阿泽:“快吃吧,多吃点。”
阿泽一生气,将手里的勺子戳到桌面上,勺子没入半寸,随后应声而碎,她瞪着景瑞:“她就是我娘亲,你敢说不是?”
白思若:“陛下,童言无忌,请陛下莫要计较。”
景瑞惊愣片刻,方回道:“是是,她是。”
景瑞望向夜珑:“阿珑,想不到,这世上有比你脾气还怪的人,还是个三岁的小女孩?”
夜珑瞧向阿泽,对景瑞说:“我也没想到。”
白思若抱住阿泽,拍了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阿泽是挺可怜的,一觉醒来,亲生的变捡来的了。
白思若没有阻止阿泽说话胡闹。
因为景瑞对纪铎和希音太熟悉了,她怕相处中让景瑞察觉不对。
有了阿泽,景瑞注意力在她身上,风险小很多。
白思若给阿泽夹了许多菜,又拿了一个勺子给她。
阿泽化气愤为食欲,抱着碗大口吃了起来,比成人吃得还多,直把景瑞和夜珑看得目瞪口呆。
景瑞对萧惟然说:“她这么吃,没问题吗?”
萧惟然:“这孩子昨天饭量就不小,陛下的饭菜太过美味,她估计以前不曾吃过,是以吃得多了些,应当无大碍。”
吃完饭后,白思若四人回到议政处,继续办公。
很快到了下午散值。
马车行在回纪府的街道上。路上行人皆在议论方诚将军之事。
“我就说方将军是冤枉的嘛,果然是那繁荫狗贼设计陷害的。”
“总算等到这一天,这位陛下可真是一位明君啊。”
“竟让一位卫国卫民的忠将惨死,真想踏平繁荫,好好出这口恶气。”
……
景瑞今天发了圣旨,诏告天下,为方诚平反。
洗清了方诚和方定川的通敌叛国之名,追封方诚为武忠侯,谥号武忠,并在沧曲城为他立庙。
将军之冤,终于昭雪。
白思若听着外面的议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百姓们都很快地接受了这一反转。
也许曾有人被假象流言蒙蔽,信了宏光帝的说辞,认为将军有罪。
但也有人坚信将军的清白,一直记着将军的贡献,藏在心里默默缅怀。
无论如何,今天真相大白,东照人民皆知将军的冤屈,将军的牺牲,将军的功绩,将军的荣誉。
他是国家的守护者,是人民的大英雄。
回到纪府,阿泽跑花园里玩去了。
白思若和萧惟然走进房间,白思若坐到椅子上:“阿然,我觉得继续在议政处呆下去,肯定会被景瑞发现的。”
奏章和平常交谈能糊弄一两日,但时间一长迟早会露馅。
再说,整天对景曜的儿子行礼,好憋屈。
景瑞那张与景曜酷似的脸,也时时让她想起玥儿,她怕隐藏不了自己情绪。
萧惟然走到她身边:“确实不行,得想个借口暂时离开赫都。”
白思若拉住萧惟然的衣袖:“景瑞准备开战,肯定要向相润购买大批粮草,不如你我请旨前往相润购粮。”
萧惟然摸摸她的头发:“好办法,同时可以作为使臣,与相润商讨联盟之事,这样景瑞便很有可能答应。”
白思若:“对,景瑞此次开战,野心很大,如果能和相润联手,吞并整个繁荫也不是不可能。
他会大胆一试的。”
萧惟然:“嗯”
两人主意已定,轻松许多,一起出去找阿泽。
“阿泽”白思若没见到人,运起灵力查探。
在后院一个角落探到阿泽的灵力,白思若和萧惟然两人悄然靠近。
见阿泽蹲在地上不知干什么。
“阿泽,你在玩什么?”白思若喊她。
阿泽转身,把手里的东西举给她看:“它”
白思若定睛一看,是一条绿色的蛇,还摇摆着长长的蛇身。
她惊吓之下,往后退了一大步,幸亏萧惟然扶住了她。
白思若心怦怦直跳。
蛇是吃兔子的。
饶是她现在灵力很高,但猛一见还是有天然的恐惧。
白思若:“快扔掉它,蛇有什么好玩的?”
阿泽摸了摸蛇身:“挺好玩的呀,光光的,滑滑的,还会动。”
说着阿泽便站起来,想把蛇递给她。
白思若简直要疯了,赶紧大步逃开,回到房里。
萧惟然留下和阿泽说着什么。
一刻后,两人回来。
万幸,没有蛇。
阿泽一进屋,便跑到她身边:“小小若,你怕蛇?”
“有点”白思若心有余悸。
阿泽拉住她的手:“小小若,不用怕它。蛇本身不可怕,是你把它想得很可怕。”
白思若听后,怔愣住,讶异看向阿泽:“阿泽,你怎么这么聪明?”
阿泽傲娇脸:“那是”
白思若笑着去亲她。
闹了一会儿,几人入睡。
第二天中午,用膳厅。
萧惟然在饭桌上开口:“陛下,臣想和音音作为使臣,前往相润购买军粮,并与相润商讨两国联盟之事。若得相润相助,战事胜算和成果必会更大。”
“联盟?”景瑞凝神思考。
萧惟然:“是,既然要战,何不来个大的?如果能占领整个繁荫,也免得日后再与他们拉扯。”
白思若:“也可趁出使机会了解相润近年来的发展。”
景瑞沉思片刻后看向夜珑:“听着非常不错,可你们两是朕的左臂右膀,离了你们,朕不习惯啊?”
白思若见此情景,猜测是景瑞不想夜珑跟着‘希音’走。
这时夜珑出声:“我会留下。”
闻言,景瑞没有开心,反而皱起眉头:“阿珑,你愿意离开希音,留在朕身边?”
白思若抱着阿泽,心下一紧。
不好,景瑞起了疑心。
毕竟,以夜珑的性格,不可能离开希音。
夜珑面无表情道:“我是留在赫都,不是你身边。”
她看了阿泽一眼:
“小姐自从捡了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心全在她身上了,忘了关心我。
从这小孩进府开始,小姐几乎没和我说话,昨天也没给我夹菜。
我要留下,让小姐知道我的重要。”
白思若连忙愧疚看向夜珑:“阿珑,我…”
这时阿泽听出在说她,立刻朝夜珑怒吼:“你说谁是野孩子?”
夜珑:“你”
阿泽蹦起来要打她:“我不是”
白思若赶紧拦下她:“阿泽”
夜珑:“你是”
阿泽:“我不是”
夜珑站起来:“你前天才进的纪府,你不是小姐亲生的孩子。”
阿泽拳脚乱挥:“她就是我娘亲!”
白思若差点没把她抱住,又不知该劝谁,场面一片混乱。
两人这一吵,景瑞疑心打消,他笑着调停:
“好了,都别争执了。
既然这孩子跟阿珑这么合不来,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纪卿,你的提议朕准了。”
萧惟然:“谢陛下。”
白思若:“有劳陛下在此期间照看阿珑一二。”
景瑞:“朕会的。”
白思若又去牵阿珑的手想安慰她,被她躲开,一副还在置气的样子。
白思若微顿后说:“阿珑,是我有错在先,对不住你,回来给你带礼物赔罪好不好?”
夜珑没说话,眼眶微红,有委屈有不舍。
景瑞的目光深深锁定在夜珑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事情终于解决,几人吃完饭后回到议政处。
白思若先给阿泽解释了半天,夜珑那样说是帮他们离开赫都,阿泽才勉勉强强接受。
白思若安抚好阿泽,走到夜珑面前,问她:“阿珑,你真的愿意留下吗?”
夜珑:“你不是小姐,我没必要跟你离开。”
白思若:“但景瑞对你…”
夜珑:“放心,小姐早已为我安排周全,我随时可以脱身。”
白思若:“那就好。谢谢你,阿珑。”
三天之后
白思若和萧惟然,带着一队护卫,正式前往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