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重整旗鼓,在指挥的咆哮声里脱离兴奋,排好队形,而艺高人胆大的NPC们当然不会等他们,直接就下去了。
黑漆漆一片的穴道内不见一丝光亮,凌颜二人并肩而行,靴子落在地面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一阵冷风从深处吹来一阵风,带着泥土的腥味,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冷。”颜文晟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皱眉道,“罗荣这是找的什么鬼地方,藏尸洞吗?他又不是僵尸!”
“有什么区别?”凌燕南瞥了他一眼。
“……”
颜文晟无语。
好吧,说的也是。
“话说,”沉默片刻,他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千秋教主呢?明明刚在洞口还看见了。”
作为一个无背景人士,他是不敢像凌燕南一样对千秋月无礼的……当然,绝大部分时候,凌燕南也不敢。
而此刻凌燕南正嫌恶地绕开一根从通道上方垂下来的藤条,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千秋月呢?
*
被二人“思念”的主角此刻早已经穿越了黑暗的通道。
魔教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不少,因此这通道虽看着简陋,却是四通八达,总也能让人绕一会儿,还察觉不到自己被绕路了,颜文晟和凌燕南就还处在这个阶段,只觉得这藏尸洞真大。
不过这都是小手段,对是个高手或者懂点儿机关术的就没用,更别提自家教主了。
“教主?”看到院中的孤绝且颇为眼熟的黑影,刚刚焦头烂额地安顿好罗荣,正出来准备哀悼一下自己逝去的美酒的刘旭惊呆了。
他们这位教主一张神出鬼没,活脱脱一个撂挑子掌柜,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一个半找不见人,若非如此,以魔教教众慕强的天性,怎么也轮不到铁寒山独享大权。
千秋月才懒得跟他寒暄客套,单刀直入:“陆景和呢?”
刘旭愣了一下,才呆呆地回答:“陆先生醉了,正在里屋塌上歇息呢。”
陆景和和顾尘客关系好这他知道,毕竟人都带着俩徒弟常驻仁和医馆了,武林盟出去一趟丢了盟主的笑话早就传遍了全江湖。
但,这和自家教主有什么关系?
没听说过教主和陆景和有什么联系啊。
难道是顾盟主介绍的?
可有人会给宿敌介绍朋友吗?
难道他们亦敌亦友惺惺相惜情深义重你侬我侬……
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的刘旭陷入了沉思,并成功的把自己吓着了。
千秋月不知道更不在乎他在想啥,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个问题:“醉了?你让他喝酒了?”
是的,老妈子的固有属性存在于陆景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包括从来雷厉风行寡言少语的教主大人。
主要是上次抢人的阴影太重,总觉得这人一碰就会碎掉。
“……是。”提到这件事,刘旭就略有些心虚了,但还是飞快撇清关系,“陆先生挺痛快的,直接干了,属下也是不知道他不能喝,一杯倒。”
“……”
千秋月诡异地默了一会儿,才道:“带我去见他。”
刘旭恭恭敬敬地在前领路,心里充满哀愁——他事干得不光彩,他自己知道,也早就做好了人家守护神找上门来的准备。本来是准备争取一下当事人意见的,总能从轻处置可惜没想到来的守护神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个,而是自己顶头上司。
从来都觉得自己称得上一句老谋深算的刘旭,此刻深深地明白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永远不要用你自己的脑子去算计老天爷。
你觉得是你在算计老天爷,其实是老天爷在玩弄你,狠狠地TAT
心里装着事,走路自然就不会太快,千秋月却也没催。
如果刘旭此刻敢回头的话,肯定会怀疑自己眼瞎了,要么就是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经历的都是死后的妄想。
千秋月在笑。
虽然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眸就笑意很单薄,唇角的弧度也几乎没有,但这种堪比天崩地裂的事,撞见一次是一次。
那么千秋月在想什么呢?
他在幻想陆景和醉酒后的模样。
那个从来冷静自持的人,喝醉了以后该是什么样的?
是安静沉睡,还是会发一会儿酒疯?
是唠唠叨叨,还是神神秘秘?
是温文尔雅,还是幼稚可爱?
睡着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倒下,白皙光洁的额头会不会在木质的矮桌子上磕出一片红痕?
千秋月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走咯在蠢蠢欲动,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些埋怨。
怎么这样的场景,就让一个傻子白白浪费了,连个截图也没有……等等。
千秋月猛然回神,截图是什么?
明明是这么陌生的一个词语,为什么他想的那么自然?
就在这时,轰隆隆额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脚步的集合。
刘旭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千秋月却知道是谁。陆景和放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学徒。
明明是医馆的学徒,却很少有学医的,甚至安安分分待在医馆里的都很少,而是每天去那个奇怪的事务堂里领牌子,帮人们做各种各样的杂事,就跟镖局一样。
闹闹腾腾,还不如镖局有秩序。
陆景和的事务堂面向所有人开放,哪怕是最穷的人,付不起一个铜板的报酬,也会有人乐呵呵的领牌子,并且把事情完成的很好,跟滥好人一样。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吧。
哦,他们还每天免费干活,不要工资。
若非如此,顾尘客他们大概早就该把不干正事的玩家们打出去了。
“哈——秋!”
某个还在山洞里摸索的玩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了揉鼻子:“我都回来了,怎么你们还念叨我啊?至于这么爱我么。”
“呵呵。不要脸。”正好站在他不远处的月下独酌“亲切友好”地回复,“是吸进去土了吧。也就只有土还愿意离你近点。”
“嘤嘤嘤,一群坏银!”
还没等其他人吐给他看,此人有突然惊呼一声:“哎呦!刘奶奶的孙子找着了?好好好,你直接走传送阵过来就行,回头我把钱转给你。孩子没残缺吧?就瘦了点儿是吧。行行行,挺好。把孩子送回去之前记得给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再买身好衣裳,让孩子知道回家了。见刘奶奶的时候少说两句,别叫老人家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对面那头的人显然对他这位被誉为“游戏第一慈善大使”的啰里吧嗦的老大毫无耐心,忍着耐心听完了他一篇长篇大论,然后忍无可忍得挂断了。
这人好心是好心,话多也是真话多!
要不是看在他真是个好人的份上,天天回回被这么啰嗦,他们早造反了。
“小兔崽子别着急挂,我还没说完呢!你赶着投胎啊!”
那人一叠声地喊着,却依然无法阻止被掐断的联系。
他盯着黑下来的屏幕,一阵无语。
被自己的下属这么无情无义毫不尊重地对待的倒霉老大,全世界也就他这么一个吧。
当然,其实不是这样的,比如,不靠谱状态下的月下独酌和橘子洲头同学都会和你很有共同语言。
这三人也被无良玩家们私底下调侃为“最不像领导的领导三人组”,不过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大家有志一同——还是要照顾领导们脆弱到几乎没有的自尊心和厚得堪比城墙的脸皮的。
众人觉得自己很谨慎,可他们这么多人的脚步声落在某些人耳朵里简直跟惊雷没什么两样。
凌燕南裂开了——他也有一颗脆弱的自尊心:“他们都进来了咱们还没到?罗荣这是挖得什么老鼠洞?怎么这么长!他把这山地下挖空了吧!”
——得,从藏尸洞变成老鼠洞了,也不知道算不上一种提升。
当事人并不太想要。
刘旭听完千秋月淡定到几乎不算解释的解释,继续木着脸往回走,并不受控制地对屋里那位神仙人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嫉妒之情。
明明都是从属关系,凭什么人家就有这么多衷心的属下啊!
铁寒山再牛逼再能洗脑,他也绝对凑不出这么多簇佣。顾尘客一手创立的武林盟还跟他闹脾气呢!凌北辰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大臣们了,朝堂门口那守门的侍卫能是真心忠于他的那都谢天谢地。
这样的领导力和向心力,怎么能不让人酸了?
哪怕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总算找到了!”
清越的男声响起,一向潇洒的男人白衣都染了灰尘,难得的显得有些狼狈。
“挺行啊,没看错人。果然这是你老本行。”
调侃的声音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意。
刘旭听出来了这二位是谁,也听出来了那咬牙切齿是对谁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更酸了。
哦,人家不只有乌合之众,还有神仙大佬呢。
千秋月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先所有人一步踏进了屋内。
场景确实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床上的人儿面色潮红,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蹭动着——美好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