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许睁着泪眼惺忪的双眼，眼眶红了一圈，倒不是为情所困，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血管舒张了不少，才会面红心跳加速的。

他问沉长风的问题也只是出于好奇，等他清醒过后，沉长风今晚说的话和自己问的问题，他都不会记得。

“沉长风，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视线模糊看不清手机里的男人是作何表情，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想到什么就叽里呱啦地讲出来，有时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沉长风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南许，你问的是哪种喜欢？”磁性低哑的嗓音，一下一下撞击着南许的耳朵，像一只宽厚手掌抚摸过他的侧脸，可以感受到对方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缓慢在他的皮肤上散步。

“不知道，就是喜欢……你喜欢我吗？”不知沉长风问的是哪种喜欢，不知南许问的是哪种喜欢，两人又沉默了晌久，还是年长的那位败下阵来。他想应该让让这位年轻的小朋友。

“你问的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给出了选项就容易多了。不是A就是B，南许总不会一个都不选择吧？

“我不知道……”

A or B南许选择了or。

沉长风默默扶额，他猜想南许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如果不是受顾汀芳的影响也一定有Rebecca这位始作俑者在推波助澜。

“南许，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沉长风的心很平静，只在南许问出第一句时，有风拂过深海的表面，涟漪却不见踪影。

“是顾姐的好朋友说的，你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你为我花了很多钱，所以喜欢我……”

南许翻了个身，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从他通红的带着压迫的几道印子的脸上掠过，让沉长风寂静的心又跳动起来。

有气无力的说话，倒像是撒娇，在向他确认着身份。

“南许，我从小没有朋友不知道如何相处，但我也知道朋友之间会互相送礼物，在我有能力的范围内送你贵的礼物，其实不算什么。希望我这么做，没有给你带来烦恼。如果有，那我只能和你说声对不起。”

窗外的雷雨声响又大了起来，燥热不堪，好在他的室内的智能家居可以除湿恒温，倒不至于让他过于烦躁。

也许让他烦躁的另有其人。

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

“我不喜欢你跟我说对不起……”沉长风的对不起把他好不容易走近的距离又拉得好远，他不喜欢。不管是哪种喜欢，都不要和他说对不起。

“好，我以后不说了。”沉长风长大之后连顾汀芳的话都不听，却唯独听了他认识不久的朋友的意见，实属是难得。

这也是人际交往中关注对方感受时的妥协。

沉长风从前害怕自己说错话，需要时常估计他人的感受，这也成为他后来不希望和他人交流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看来，争吵，不解，误会，只要用心去交流，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

南许闭着眼睛小声的“嗯”了一声，握着手机沉沉地睡了过去。

朋友之间是可以保存照片的吧？

南许的睡颜看上去像一只奶油草莓味的雪媚娘。

软糯薄皮却又包裹着醇香的奶油，白色的衬衫像是夏季冰饮上点睛之笔的薄荷草，用双手拍打几下，一阵清凉醒脑的味道冲入颅内。

沉长风截屏的同时心底升起一丝罪恶感，他的手机相册除了自己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可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兴许是精英教育一直在压抑着他的感受，生活工作要做的一丝不苟，才会让他对南许做的一点点恶，感到罪恶又兴奋。

到了九点，沉长风才按下结束键，屏幕上南许睡脸消失的瞬间，雨夜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他吐息了一声，隐入黑暗之中。

第二天早上，南许是被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吵醒的。敲了敲头痛欲裂的太阳穴，走着S形的步伐，不知门外是谁的情况下直接开了门。

“你……你这是穿好了衣服呢？还是昨晚上就没有脱啊！？”

南许觉得门口的人好熟悉，双眼呆滞的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位美女名叫CC。

“CC姐，我昨天喝醉了……头又沉又痛，我快要死掉了……”南许站着觉得累，往门框移动了一步靠了上去，好让身体有一个支撑点。强行撑开眼皮，不一会儿又闭上了，差点靠着门框睡着了。

“小孩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快去用冷水洗把脸，然后多喝水加快身体内的酒精代谢。我们晚一个小时出发。我去便利店给你们买早饭，知道了吗？把行李收拾一下，中午十二点半飞关西。”

CC随机应变，把时间安排得仅仅有条，她顺便想去看看有没有解酒药可以买，照理说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酒精从体内排出去了。

“知道了，谢谢CC姐。”南许用双手拍了拍脸颊，微微疼痛感传来。他必须振作起来，不能拖累工作进程。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连昨晚的回忆都想起了几个短暂的片段。

比如他和沉长风说了什么。

手机的社交软件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语音电话，CC的两个，G哥的一个，Charlie的一个，沉长风打了五个，并留了言。寝室群的一群更是丧心病狂连着发了99+的聊天记录。

长风沉沉：「你还好吗？南许。」

南许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痕，毫无精神的自己，决定以后只喝果汁牛奶，滴酒不碰了。

寝室群

王柯文：「天呐！！我看见南许的短视频了，快点快点去看，播放量好高。发来一条链接。」

徐明：「家人们，谁懂啊！！我的寝室室友要变成网红了！！我必须在朋友圈嘚瑟一下，帮南许宣传宣传，虽然我的交际面没有那么广，但是不要小看七大姑八大姨的散播能力好吧！」

张帆：「两百万粉丝的账号，单集播放三百多万……南许，你的提成和奖金是不是很多呀？」

王柯文：「这玩意儿另外还有奖金呢？」

徐明：「听说是有的，而且不少。粉丝数量都涨上去了。」

张帆：「应该是之前的账号全部删除了内容，所以留了两百万粉丝，然后再接手新做的旅游节目，现在涨了二十多万粉了。」

王柯文：「为什么要把之前账号的内容删除了？留着不好吗？」

张帆：「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换新老板了，新老板对之前的节目不满意所以全部删掉另起一个节目。第二个就是之前的节目收益不好，调整了新的方案，项目组全部都撤掉重开了。总之不管是哪一个，对于南许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徐明：「换新老板？那这老板还挺豪的，估计又是什么富二代创业出来败家的。不过这短视频的收益还真不错，下次橱窗就会挂出一些跨国的合作商品，那么一看还能再赚一笔啊！」

王柯文：「南许！！！苟富贵，勿相忘啊！！！」

张帆：「南许人呢？」

徐明：「估计是在工作忙的……」

张帆：「你们工作找到了吗？」

徐明&王柯文：「没有呢，投了一百多个公司，面试的就两三个还都是陪跑的，这什么垃圾人生呐！！！」

后面的聊天记录不是父母的抱怨就是游戏的内容，聊得杂七杂八。南许看着三位好朋友在群里的聊天内容，又想到了沉长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和沉长风的相处模式和大学的三位室友是不一样的。

这是新型的友情的吗？

还是…………感情未满的爱情？

他已经分不清。

和沉长风报了个平安后，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衣服从气喘吁吁的CC手中接过芝士猪排饭团，缓缓的走出了宾馆。他这澡是非洗不可的，CC定的花火大会就在今晚，因为是临时加入的，所以与原定的计划有微小的出入。

本在东京呆四五天左右，因为花火大会所以变成了今天飞关西，不过只提前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南许觉得，东京的金钱味过于浓厚，让他浑身有些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有看不见的墙隔着，心上也有距离感，CC说关西人民十分热情，经常被J国人称为不像是自己国家的人。

国际航班的国内线十分便捷，办理手续也很快，价格很实惠。单线程四百多块还包涵着行李额。新干线的价格略贵一点，CC考虑了时间和金钱，还是决定坐飞机比较好。

关西机场出站要坐类似于地铁似的接驳车，四个人下午两点达到了目的地后直奔伏见稻荷大社。

今天去伏见稻荷大社拍照，CC定的和服在大社前的商业街上。

刚从电车上出站，许许多多穿着各种颜色和服的少年和少女们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走动着。精美的盘法和极具特色的流苏发饰，手上拿着如拳头般大小的绣花荷包，还有木屐刮过刺毛的水泥土面发出的划痕声。

“你们两个要不要体验一下？”CC对着G哥和Charlie问道，她给自己也预定了，昨晚问时这两人在忙着剪片子，凌晨了也没有回信息，她干脆就没有等。

现场预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咨询一下店员是否有多余的服装和鞋子可以换。

“可以啊，没问题！只是G哥换了衣服拍摄起来会很麻烦。”Charlie也是想入乡随俗试试看，已然忘记和服有多热，他们穿着短袖长裤十分清凉，还体会不到被裹两三层如粽子一般的闷热。

CC看着头顶的大太阳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把遮阳伞，强烈的紫外线长时间晒在皮肤上会有刺痛感，即使是擦了防晒霜也无济于事。墨镜和帽子也是必不可少的物理防晒神器。在品项繁多的商业街道上终于找到了CC预定的和服店。

门店很小，一进去正对一个小楼梯，上面写着换鞋才能上去。楼梯旁是一个鞋柜，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鞋子，那女款都有。看样子是其他游客换下的鞋子。Charlie凑近一看，其中不乏几双上千块的名牌鞋。

“他们也不怕自己的鞋被偷吗？”

“这有监控的，大哥！”G哥指了指上方的监控说道：“再说了，穿过的鞋就不值钱了。炒鞋都要新鞋而且不同尺码报价也不同，二手贩子都不收穿得开胶的鞋的。”

“G哥，你好像很懂的样子。”Charlie一边脱鞋子一边换上一次性的拖鞋，两人磨磨唧唧把鞋柜里面的鞋都扫视了一遍，回身才发现CC和南许已经上二楼了。

男子与女子的换衣室不是在同一间，店内特意招了会中文的店员来服务中国游客，交流也更为方便一些。

店员先是带领着CC去挑选可以选择的和服样式。不同价位的套餐可以选择的衣服也是不同的。

挑选完毕后，CC被带到了一间密封的房内，刚想要脱掉短袖却被告知不用，于是短袖的外部过上了三层和服，裤子也不需要换，在空调房内她还没有感受到炎热，体感刚刚好。

男款的选择很少，但CC为了让南许更加上镜，给他选择的套餐价格是最高的。所以衣服质感很好，提前预定也做好了熨烫的准备工作，看上去一丝褶皱都没有。

南许从纯黑色的套装看到了纯白色，最终选择了上杉为纯白下身为蓝黄渐变浮金花纹的样式。穿着起来虽然没有女士的麻烦都依旧繁琐，好在是可以让店员随意摆弄，他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

“您来J国是来旅游的吗？”店员边帮他整理衣领边攀谈着，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能让南许不得不回答。

“我们是来拍旅游节目的。”对面有一面落地镜，就如舞蹈教室的镜子一般，占据了整间房间的墙面。他可以看见全身，这一套确实很适合自己。

“拍旅游节目？国内的短视频的形式是吗？”店员有点震惊看着南许，又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怪不得您长得很帅气呢，十分适合做主播。听说，主播的工资很高呢。”

南许尴尬地笑了两声回答：“对，我们是来拍短视频的，这个行业现在比较火嘛……工资的话我还是实习呢，刚大学毕业……”

“怪不得小哥哥你看上去很年轻，祝你们的节目点击率一路飙升。”店员缓缓离开，让他能够从镜子中看见穿上异国服制的全貌，“发型可以换上鞋子之后，来外面做哦~”

“好的！”南许轻快的回答了一声，照着镜子拍下了一张照片，偷偷的发给了正在吃饭的沉长风。

南许：「总裁，好看吗？」

沉长风看着脸被遮住一半的南许，又翻出了昨天某人喝醉酒趁机的截图。同样的半张脸，一张妩媚纯欲一张清纯无害。

他想，南许到底有多少张清丽的面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