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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想打个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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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斑驳,疏帘低垂,慈宁宫内炉火正旺,将外界的寒意隔绝得严严实实。

宫娥们步伐轻盈,行动井然,一切有条不紊。

茶香袅袅升起,太后端坐于凤榻,面容宁静,“靖郡王此刻身在何处?”

琉薇为她研墨,“据锦衣卫来报,靖郡王一路风尘仆仆,仅在驿站稍作歇息,未受官员迎送,现已至京师城外。待整肃仪容后,便将入宫觐见。”

“嗯,他此番任务,似乎颇为顺利。”太后放下茶盏,提笔挥毫,字迹流畅。

“新皇登基,国运昌隆。闻凉州突遭灾厄,官府却能迅速应对,一日之内即稳住局势。

不仅发动商户捐粮筑舍,还购得药材熬制汤剂,以防疫病蔓延。

靖郡王此行确是幸运,换作他处,未必有如此高效的援手,被强行逼迫为暴民的定然数不胜数。”

“他确实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诸多优势。”

“……奴婢愚钝,天时地利,不过是凉州有位心系百姓的好官。但这‘人和’又是何解?莫非背后另有隐情?”

一字写毕,太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拿起细赏片刻,轻轻摇头,将纸张揉作一团,递入她手中,“无趣至极,拿去丢了吧。”

太后素来沉稳,这番孩童般的举动实属罕见。

琉薇捏起纸团摇头浅笑,未多言语,转手递予正打扫的侍女,随后步入殿内,继续在一旁研磨。

短短几步间,太后又已揉了数团。

琉薇揣摩不透她的心意,试探问道:“太后对靖郡王有何新的打算吗?”

“锦衣卫日前来报,靖郡王不慎染上了风寒?”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琉薇清理着桌上杂物,低声应承:“是。”

“凉州环境恶劣,长途跋涉,往返间难有休憩。且救灾期间与灾民频繁接触,加之地域差异,亦辰从未去过那般荒芜之地,感染风寒确是情理之中。”

听完这话,琉薇紧了紧手中那几团纸,忐忑不安,“太后的意思是……?”

“啪”的一声,太后将狼毫掷于宣纸之上,墨点四溅。

她动了动身子,凝视窗外透进的柔和光线,“身处此位,当断则断。靖郡王既染风寒,回京述职后,便让他在府中静养,直至病终吧。”

“遵命。”琉薇毫无迟疑,即刻行礼应承,“太后,还有其他吩咐吗?”

凤榻之上,明远太后静静地坐着沉默良久,许久才缓缓开口:“贤昭今日回宫吗?”

“是,待宫门落锁前,公主殿下便会回宁安宫。”顿了片刻,琉薇抬眸道:“今晚的晚膳,是否等殿下归来后再传?”

太后摘下腕间珠串,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兵部权柄甚重,由定国公全权掌控。虽目前天下太平,但若外邦联手来犯,前线战事必受掣肘。”

琉薇知晓她这是要交代重要事宜,于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次等待并未持续太久,太后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皇帝与贤昭有着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待德伦与祥和入宫后,你们不必过多干涉,让她们随性即可。”

太后此言,意在让新入宫的两位妃子,明了陛下与公主之间的特殊关系,进而可能借由这份嫉妒,使她们对公主殿下更为苛刻。

即便是作为太后的心腹,琉薇也不禁觉得身居高位之人,难免冷漠无情。

中宫嫡出又如何,唯一正统的皇室血脉又如何。

在男权与皇权的双重压迫下,也显得无力无能。

这四年来,公主殿下收敛锋芒,乖巧听话,与太后共同在这冰冷的皇宫、朝野的种种压迫下,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

最终仍难逃被利用的命运。

这些都不是琉薇这样的宫女所能改变的。

身处权力斗争,唯有忠诚与谨慎、从一而终,方是保全自身的最佳策略。

琉薇并未多言,仅一瞬的同情后,便收起了那份迷茫的心思,揣着那几团纸张欲转身离去,不料又被叫住。

她垂眸,“太后有何吩咐?”

明远太后微微眯起眼,语气不详道:“初语楼的幕后之人,可有查出是谁?”

琉薇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咬字清晰道:“此事颇为蹊跷。初语楼位于京师,天子脚下,按理说探寻其创办者应非难事。然而四年间,无论是暗卫还是锦衣卫,皆无任何进展。”

“确定?”太后云淡风轻地转动佛珠,细眉微扬。

“确实如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琉薇语气坚定。

暗卫营与锦衣卫的事务,非她一人直接掌管,她多是近身侍奉,就连传递消息的次数亦非频繁,多由他人亲自处理。

太后雷厉风行,有过太多狠绝手段,若论忠心耿耿,她无人能及。

琉薇不疾不徐,“初语楼行事别具一格。

初建之时因待遇优厚,引得不少贫寒之家送子来投。遭拒后,竟激起京师百姓联名愤慨,初语楼一度被众人围攻。

本来法不责众,初语楼这般规矩也遭遇臣子们不满,御史台那边自不必说,弹劾的折子一摞接着一摞。就连太傅在朝堂之上也不免对此微词。

出乎意料的是,初语楼非但不惧,反而在官府无法直接干预后,自行采取措施。

虽未伤人,却将滋事最甚的几户人家居所捣毁一空,仅余空壳。

更有甚者,还在屋顶戳出数个窟窿,每逢雨雪天气,其状实为难堪。”

“哀家亦有所耳闻。”太后忽然轻笑,“乱世方定,新朝初立,初语楼竟敢挑衅皇权,实属胆大包天。”

见她附和,琉薇继续说道:“最为巧合的是,那几名被砸的百姓,平日里恶贯满盈,欺压女子、侵占房产、强夺田地。若他们手握实权,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做出鱼肉百姓、残害无辜的残忍行径。

事发后,平民们再次团结起来,围困了初语楼。

这次,楼内的管家姑娘毫不留情,坚守在初语楼四周,寸步不让。来者无论何人,只要靠近,便会被她毫不留情地狠狠动手揍回去,呃……伤亡严重。

此事迅速传遍四方,众人难以置信,一位女子竟能独自抵挡种种重压与围攻。

直到此事被编成话本,且三楼对外开设后,才逐渐为人称颂,声名大噪。”

“要达到现在境界,需兼备说一不二的权威、勇往直前的打手、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及超凡脱俗的智慧。这四者缺一不可,否则结果将大相径庭。”

太后语气平和,目光淡然地望着她,“你说,究竟是何人能有此等胆识与境界呢?”

没有犹豫,琉薇摇了摇头说:“论权势,定国公无疑最为可能。至于其他,要么是掌握兵权的大将,要么是朝中声名显赫的一品大臣。

不过……这两者或三者联手,倒更符合实际情况。”

“是吗?”太后深深凝视她一眼后,轻轻挥手,“去忙吧,今晚贤昭回宫,别忘了吩咐御膳房备些点心送去,让她知道哀家计挂着她。”

琉薇行礼应诺,继而转身,走的极慢,直至确认太后无其他吩咐,方才加快脚步离去。

……

慈宁宫内,嬷嬷细心地关上殿门,添了些碳火后,方走近凤榻边,笑道:“琉薇这孩子心地过于单纯,与娘娘相处这么久,竟连试探都未曾察觉。”

太后见是她,便放下手中珠串,重新执起笔,“我自然知晓。有些事,她尚不明了,旁人更无从得知。”

嬷嬷闻言轻叹一声,上前为她研墨,“娘娘这些年真是辛苦了,费尽心思。但愿公主殿下最终明了真相后,能体恤娘娘的苦心,不致疏远。”

太后未再多言,只是专心致志,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善”字。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寒风虽凛冽,跑马场却非荒芜之地,松柏长青点缀其间,寒梅傲放,香气袭人。

马蹄轰鸣,疾风掠过,尘烟滚滚,豪情满怀。

枝头梅花不堪其势,洋洋洒洒飘扬于空,群马奔腾,金辉生耀,竞相追逐,仿佛欲踏破苍穹。

“啊!真是畅快淋漓!”

萧抒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四面八叉,舒展惬意地躺在梅花林中,透过稀疏的枝丫仰望那片无垠的蓝天,

“许久未与友人如此尽兴,这三日,值了。”

蔫润知同他一般,不顾形象地躺倒在尘土覆盖的地面,“首日游历京师,次日探访名闻遐迩的初语楼,今日与众友策马奔腾,恍若重回昔日无拘无束的战场。

你听,我的心跳依旧澎湃,恐怕许久都难以平息。”

言毕,他侧首望向身旁,“沁澜,你觉得呢?”

萧沁澜骑射技艺超群,尽管多年未曾练习,今日仍是首位踏入这片梅林之人。

梅花纷飞,自枝头悠然飘落,花瓣红艳如火,轻盈如同蝴蝶起舞,点缀在她的发梢、肩头及裙摆之间,景致如梦似幻。

一袭红衣与盛开的红梅相互映衬,美得令人心醉。

蔫润知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单手托着下巴,侧首深深注视着这幕美景。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周遭的喧嚣与风声尽数消弭,唯余一片宁静与美好,天地间好似只余他们二人存在。

青丝如瀑,眉眼精致如画,肌肤胜雪,红梅灿烂如霞。

陆承韫侧头默默看着他,再也激荡不起半分情绪,反倒对他这份痴情感到深深无奈,却又不好直言相告。

快了,再过一段时日。

但愿这份情谊,不会因此生出裂痕。

一旁的萧抒正滔滔不绝抒发着豪情壮志,不时手舞足蹈,如同孩童般在花海中嬉戏翻滚,还不忘招呼众人一同加入。

两侧视线灼热得令人不适,萧沁澜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待呼吸渐趋平稳,才开口询问:“这里便是终点了吗?是太仆寺亲自设计建造的吗?”

“正是。”陆承韫抚了抚衣袖,若无其事地耐心解释,“梅花盛开的长短难以预料,仅靠跑马收入有限。

因此,太仆寺特意打造了一些吸引人的亮点。

此地风光旖旎,气息清新,实属难得。

春日夭桃、秾李、红杏、海棠,夏日观丹若,秋日赏九秋菊、木犀。待明年公主府落成,你便能常来此处了。”

“常来?”萧沁澜侧头望向他,“公主府乃皇家财富之象征,说是名胜亦不为过。到那时我若想出府,会不会多有不便?”

“我可以……”蔫润知欲言又止。

远处传来萧抒欢快自得的呼唤声:“快来啊,这花瓣柔软如丝,你们就不想在上面打个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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