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声还在继续,对方仿佛知道怎么说才能最大程度让凌黛心软,哀求声一声更比一声凄婉,伴随着孩童的哭泣,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冷眼旁观的恶人。
说实话,凌黛现在很反感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身体总比脑子快,还没等思绪权衡利弊,就已经叫嚣着按照从前的轨迹前行。
这一场没有自我的不知道感动了谁的善良,最终还是没有战胜理智。
凌黛抱着枪跑出去,牙关不住打颤,浑身的血液好似沸腾一般,让她分不清楚恐惧还是兴奋。
披着吉利服如同猎豹一般在草丛里快速前行,偶尔拽着树枝跳跃两步,还真有吗喽那味儿。
十分神似。
“砰”的一声枪响,瘦猴应声倒下,砸在女人身上,血迹瞬间染红胸口的衣服,转眼就没了声息,临死前眼睛瞪得特别大,看向凯子还带着疑惑,死的不甘心。
凌黛秉持就近原则,按照站位,凯子距离她更近,谁知道枪响的时候,凯子像是感觉到一般,快速侧开身子,把瘦猴暴露出来,让他代替了原本要打在自己身上的一枪。
女人拼命挣扎,她本来已经绝望,快要放弃了,以为凯子背着瘦猴啐了一口,随口说岛上有别人的话是假的,谁知道在最后关头,瘦猴竟然真的有人跑出来,而且瘦猴还死了。
她忍着恐惧把瘦猴从自己身上推开,一把抱住儿子,两人软着腿往树后面躲去。
瘦猴死了,留下一个身量巨大的凯子。
凌黛一击不中,对方已经有了防备,立马拽着树枝往后荡了一段距离,躲在花海中,在瞄准镜里寻找凯子的身影。
几乎凌黛动作的同时,凯子一个翻滚同样躲起来,枪口静静跟随凌黛跳动的方向,两人之间拉开距离,又不约而同对准对方发出攻击。
枪声不断在岛上响起,过了好久,谁也没奈何对方,就此陷入僵局。
女人眼眶噙着泪水,伸手死死捂住儿子要尖叫的嘴,自己则紧紧咬着嘴唇,生怕泄露出一点响动,把他们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那人披着一身怪异的衣服,脸上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会不会走了两个,来了一个更大的威胁。
子弹是有限的,凌黛和凯子都发现了这个事实,暂时没有动静,只有瞄准镜时刻注意对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错眼就失去目标。
拿枪的两人在对峙,被救下来的女人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抱起怀里的儿子,默默往后退去。
凌黛察觉到那边的动静,气的咬牙切齿,绝望闭眼一瞬赶忙睁开,没敢从瞄准镜挪开。
艹!自己就不该出来。
有你这么办事儿的么,老娘来救你,你倒是趁机跑了。
凯子也正好看到一幕,没忍住笑出声,冲着凌黛吼了一嗓子:“兄弟,英雄救美,美跑啦!”
一嗓子吼出来,把女人吓得在原地顿了一下,凌黛斜睨她一眼,见对方只停顿一瞬,又继续缓慢往后移,没搭理凯子的叫嚣,心底骂骂咧咧,救他们娘俩还不如救一只狗。
自己真是贱得慌。
凯子见凌黛搭理自己,悻悻撇嘴,眼神逐渐狠戾,不屑和自己说话?那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凌黛都快要冤死了,她那是不屑吗,明显是不能啊。
一说话就要暴露自己是女人的事实。
虽说男女平等,没啥可歧视的,但双方体量在这儿放着,只要他摸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就有浑水摸鱼找机会偷袭的可能。
凌黛现在很后悔很后悔,她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多管闲事,出来逞英雄。哪怕只是苟着呢,等他们吃完背包里的东西,饿死拉倒。
人是救下来,但也跑了,自己还惹了一身腥,耗在这里一动不能动。
血亏!
想到这儿,凌黛眼神发狠,活动着握枪的手,脖子转动咔咔作响,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有干掉对面的人,自己才有可能活下来。
目标明确,人就有了动力。
凌黛缩在花海中缓缓后退,没有发出一点响动,悄无声息绕路转到凯子身后。
“砰”的又一声枪响,凯子还没来得及回头,人直挺挺朝前面趴下,后脑勺一个大洞,鲜血争先恐后从里面冒出来,人死的不能再死。
凌黛松了一口气,伸脚把人踹开,将他怀里的枪扒拉到一旁,嫌弃的撇撇嘴拎起来,顺便把他背上的背包也拽下来,拎着往山洞走去。
刚进去,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声音,冷哼一声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山洞中母子俩刚凑在一起,扒拉开瘦猴的背包,从里面翻出来几根火腿肠往嘴里塞,刚吃了一根,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顿时慌乱起来,慌张起身找地方躲避,不小心把旁边的水壶扫落到地面,惊慌得不得了。
找了半天也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孩子躲在妈妈身后,女人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儿子,不断吞咽口水,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从瘦猴背包里找出来的一把小匕首。
只要对方有一点不对劲,随时准备同归于尽。
母子俩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小男孩自从刚刚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喉咙里除了发出呜咽的哭声,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们不知道进来的是凯子,还是岛上另外的人,脑子里想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害怕,眼底全是恐惧和绝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好像有一把巨大的铁锤,捶在母子俩的心口,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前方,轻易不敢眨眼。
快了,就快要来了。
一只大手攥在脖子上,紧紧卡住不能呼吸,胸.前中氧气逐渐告馨,挤压的腹部凹陷下去,眼眶凸出,接受命运最终审判。
人影出现在拐弯处,一个小小的人影,身穿着吉利服,脸上一团漆黑看不清楚长相,裤腿在地上拖着,走动间发出唰唰的声音。
来人肩膀上扛着一把枪,手里拖着一把,把裤腿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
女人紧紧抱住孩子,哆嗦着手捂着刀柄伸向来人,声音打着颤威胁道:“我警告你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胳膊抖动的幅度比声音还要大,也不知道这怎么能威胁人。
凌黛嗤笑一声,径直从母子俩身边走过去,拖了草鞋盘腿坐在石床上,看也不看母子俩,冷声赶人:“滚出去。”
女性特有的声线一出口,让女人握刀的手一瞬间停止颤抖,猛地扭头看向坐在石床上,把枪放在一旁,脱衣服的凌黛。
“你是女人?”
凌黛不耐,唰的一下举起枪对准女人的眉心,“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出去!”
她现在很愤怒,愤怒自己没有自我,更愤怒对方临阵脱逃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面对匪徒。
这种好心没有好报的感觉糟糕透了,得到这种结果,除了让她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蠢货之外,毫无用处。
动摇过的心冷硬的厉害,尤其是罪魁祸首还站在眼前,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馊主意,看得无端让人心烦。
刚刚是没办法,凌黛到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只是把人赶出去,已经算好心。
显然她的心软不止自己知道,就连对面的女人也知道,直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不地道,最后看了她两眼,没再说什么,拉着儿子慢慢往外走,还不忘拿走瘦猴留在山洞里的背包。
凌黛抬起眼皮看了女人的动作一眼,没有阻拦,直到人走出去,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终于松了一口气,翻身躺在石床上,抱着枪闭眼睡了一个好觉。
被脚步声吵醒,抬眼看头顶的洞口那束光已经消失,就知道现在是晚上,已经睡了一天,堆积好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抱着枪口对准来人,声音冷得令人心颤:“我让你们滚!”目光移到小孩身上时,神色倒是好转一些。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凌黛瞬间的变化,满眼带着泪,把孩子往前推了推,母子俩身上湿漉漉看上去好不可怜:“那个……妹妹,外面下雨,我们娘俩实在没有地方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
凌黛没有说话,先前的好心之后得到的结果还历历在目,自己可不敢继续“善良”下去。
见她没吭声,却也没有阻拦,女人哭得越发梨花带雨,鼻头粉红,泪珠大颗大颗从脸颊滑落,砸在地上,落成一朵小小的花。
小男孩看到妈妈哭得伤心,小胳膊紧紧抱着大.腿,仰头艰难往上看去,目光担忧,半晌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妈妈,别哭,宝宝,保护你。”
这句话一出口,女人哭得越发伤心,蹲下身紧紧抱住孩子,看向凌黛的目光带着哀求,张嘴无声乞求:求你了。
说着膝盖一软直接给她跪下。
凌黛见状没再说话,也没再赶人,从石缝里扯出来一个塑料布,披在身上,绕过抱在一起的母子俩,朝着山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