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都说了,你那些钢铁侠,就是他拿的,你还要替他撒谎!”班长他妈脸一沉,将手里一沓发票狠狠摔在柜台上。
“她亲眼看见周宇宁拿了?她哪天看见的?什么时间看见的?让她来跟我对质!”
程砚初毫不退让,“真是有意思了,去年圣诞节那天我就发现那几个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不见了,这么说她白珊珊至少在那之前就看见是周宇宁拿走了,那她看见的当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您?要等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您?随口编瞎话就想糊弄人,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跟您说了很多遍,不可能是周宇宁拿的,我要给他完好的钢铁侠他都不要,他干嘛要拿那缺胳膊断腿儿的?”
“你们觉得周宇宁家里穷,没见过好东西,看见贵点儿的玩具就想顺手牵羊,那是你们以为!我告诉你们,我所有贵的玩具都给他玩过,别说几个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了,拉一车新的来他也不稀罕,更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你们别拿自己的臆测、偏见来抹黑人诬陷人!”
在他家超市里做事的几个叔叔婶婶们听见他们娘俩这边儿的动静,忙都凑了过来,他妈就朝众人冷笑了一声:“好好好,你们听听我儿子口才多好,这么好的口才全用来对付他妈了、成天的跟他妈雄辩,好得很!”
“你也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一心护着他,不惜撒谎骗你亲妈也要为他开脱,还有什么谎话是你说不出来的?还有什么好跟你对质的?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还对质!珊珊敢来跟你对质吗,你问她之前怎么不说,就你这要吃人的架势,她敢说吗!”
“妈您别信口冤枉人,我在据理力争,可没要吃人。白珊珊她如果不理亏不心虚,只管来跟我对质,您不必扯有的没的替她白珊珊开脱。您心里估计也很清楚,白珊珊就是信口胡说的,她根本没看见是谁拿走的那几个钢铁侠——”
“可笑!”他妈截口打断了他,“她要是没看见,干嘛要说是周宇宁拿的?”
“因为她看周宇宁不顺眼,之前有次她挑剔周宇宁多吃了几口橄榄菜,当场对人发难,被我说了几句,从那以后她就看周宇宁不顺眼……”
“这不又对上了!”他妈截口大声道,“又怪我冤枉你同学,又怪我臆测偏见,又说你同学怎么怎么的有教养、怎么怎么的最懂礼数有规矩,来咱家一眼都不多看、一口饭都不多吃,看看,这不一下就说漏嘴了,我还不知道这个橄榄菜的事儿呢!”
“珊珊会就因为几口橄榄菜对人发难?你个傻子,她那是看不下去你同学占了你太多便宜帮你说话维护你,你还反倒怪上她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
“哈!”程砚初简直要气笑了,“您真是……白珊珊什么德行您清楚得很,她那大小姐脾气您也一清二楚,她动不动因为一丁点小事儿为难人的光辉事迹您还见得少了?咱家人都见得少了?”
“这些您都不提,反正您是先入为主固执己见,选择偏听偏信,您就是认定了白珊珊做什么都对、说什么您都信,认定了周宇宁是罪魁、啥坏事儿都是他干的,甭管是不是他干的,都要往他脑袋上扣来达到您的目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砚初转身就往外走,被他妈一嗓子喊住了,“你给我站住!说什么目的,我有什么目的?一心为你好,让你远离那些会带坏你的同学,还成了我有目的、我别有用心了?你说的这什么混账话!”
“难道不是吗?”程砚初刷地转身,“您既不在现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空口白牙地硬要诬陷他偷拿东西他品行不端,生拉硬拽地列出他一溜儿罪名,还闹到了学校去搞这么大阵仗,您要干什么?您难道不是又要逼着我跟我好朋友绝交?”
“没错,我就是要你跟他绝交!”他妈一甩膀子甩开了前来劝和的婶子们,指着程砚初的脸厉声道,“甭管他偷没偷你玩具,我也不同意你跟这样会带坏你的同学继续来往!”
“看看你自打跟他走得近这一年,他都把你带歪成什么样了?从前你双休日的时候学习班和特长班上得好好的,你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无论学习还是学特长上面从来不用我们操心,所有的课余时间不用大人多督促,你都自觉拿来学英语练琴。”
“可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周宇宁,课余时间你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不学习不练琴也要跟他一起玩儿啊!现在连特长班都说翘就翘!还瞒着家长串通一气!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他撒谎、欺瞒家长、跟家长吵架大吵特吵这些我都不想多说了,光是他严重影响你学习这一点!难道我冤枉他了吗!”
“就这样引着你贪玩堕落的同学,是什么好同学?他对你能起到什么正向的积极作用?是能帮助你学习,还是能监督你练琴?都不能!他只会耽误你学习,耽误你的前程!”
“他今天能唆使着你翘掉特长班,把特长班让出来给他上,他明天就能唆使着你去抢劫去鲨人去犯罪!有这么个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东西天天搁你旁边朝你吹歪风,你还能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不懂?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许你跟他再来往!”
他妈越说越气:“真是一眼没盯住,他要把我的儿子都毁了!”
“诶呀不至于不至于,何至于啊!”程砚初爸不知何时来了,忙赶上来劝,“看你说得这严重,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那孩子也不是你说的这样儿,人家……”
“你给我闭嘴吧!”程砚初他妈厉声呵斥他爸,手指头都要指到他爸脸上去,“你儿子对他妈这么不孝,为了个外人这么跟他妈吵跟他妈闹,都是你惯的!不说帮着我督促儿子上进,还紧着来拖后腿,有你这么当爸的!”
“你拉着儿子看球赛打游戏那些破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舔着脸来说话了!什么打游戏又钢铁侠的,我就是信了你说的什么狗屁的劳逸结合、什么没玩具是没有童年,由着你给他买玩具玩游戏,结果你把他霍霍成这样!我就该一把火把他那些玩具游戏全烧了,我叫他跟我吵跟我杠!”
“还有脸来劝,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耽误你儿子学习耽误他一辈子的前途,以后他也子承父业,跟你一样守着个小破店每天挣那三头二百的糊口钱还乐得屁颠屁颠的,一辈子没出息你就高兴了就心满意足了!”
“王桂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讲点儿理?你听听你说的这都什么嗑儿!”
“你才听听自己放的都什么屁!我管儿子有你插嘴的份儿?我告诉你,耽误你儿子前程、耽误他一辈子,你就是鲨人放火罪大恶极!”
“妈,”两口子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听到程砚初说,“妈,在你眼里,前途跟我这个儿子,究竟哪个更重要?”
“我只要多玩一天,少学习一天,都是严重耽误我的学业,都是在自毁前程了,是吗?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在你眼里,我是个一心只能向学,别的什么都不可以干、只能乖乖按您指令行事的学习机器吗?”
程砚初似是无奈,似是疲惫至极地叹了一口气,“妈,从我被你们从我姥姥姥爷家接回来的那天开始,妈你就没问过我一句,回来后适应不适应,这里的日子过得开心不开心,您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您只关心我在学校里成绩如何,当没当上班干部,老师们有没有每天表扬我。”
“您从没关心过,我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老师和同学对我不好,我在学校过得开心不开心。”
“甚至我明确说出在实验小学过的那一学期我很不开心,跟老师同学都相处得很不开心,我希望能转学回来的时候,您的态度是什么?”
“我不是都同意你转回来了吗?”他妈马上高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您最终同意了,是在我跟我爸跟您反复多次的游说劝说、百般艰辛的努力过后,您才跟我约法三章勉为其难同意的,不是您发自内心同意的。”
说起这个他妈更来火:“你不懂事儿好赖不分,非要从市重点小学转回来一个村小学自毁前程,我难道还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会那么做的是后妈不是亲妈!后妈巴不得你上村小学省学费、巴不得你不上学才好!我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不理解你妈为你的一片苦心,反而来指责我?你这个不孝子!”
“哎呀说什么呢你这是!”程砚初他爸忙劝他妈,“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至于上纲上线的!”
“就事论事,”程爸爸紧着小声劝,“说一你就说一,说什么儿子不孝,这跟他孝不孝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程砚初苦笑了一声,“不听她的话就是不孝嘛,对她事事言听计从、当她的牵线木偶、她说东不能往西,才是她的孝顺好儿子,稍有不从就是不孝。”
他妈气得指着他:“你!”
“你也少说一句!”程爸爸赶紧喝止儿子。
程砚初才不少说,今天就要把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倒出来、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
“只要有一点不如你的意,你就全盘否定掉我这个人、说我不孝,妈,你这套是不对的,站不住脚,我不接受你这套洗脑绑架,不接受你这套话术对我的攻击和伤害,也恳请您停止对我的攻击和伤害。”
“我知道我自己哪里好哪里不好,总体上来说我觉得我自己做的还不错,没您说的那么糟糕。所以我不会因为您一句以偏概全的否定我,就因此否定我自己。”
“但您老是用孝与不孝这套话来绑架我攻击我,这对我伤害很大,您要是真心为我好,就请停止这样对我的伤害。”
话音未落,他妈马上就要跳脚反击,被他爸死命劝着“你听听孩子怎么说的嘛,听孩子把话说完!”
程砚初趁着这个气口语速飞快继续道:“另外有一点我一直非常不理解、想不明白,”他看向他妈,“您为什么老是要限制我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