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天已经黑了,画面中站了一堆人,分成两拨,左手边站着卡什,右手边站着克罗尔一行人。
系统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盯着屏幕看,手指敲了敲杯壁,漫不经心地对屏幕里的人进行押注。
他猜法尔杜丝会赢。
因为前几次都是她赢的,她是个手段狠毒的女人。
系统把杯子和茶托放回去,轻轻一声脆响,接着就看见穿着米白色睡衣从房间里揉着眼睛出来的余谨。
他随手把房间门关上,打了个哈欠,没睡够一样,脸颊粉扑扑的,走路摇摇晃晃好像下一步就会倒地上去。
“怎么感觉你还没睡醒,”系统起身走到他面前,探头去看他,“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余谨摇摇头,眼睛被他揉得通红,眼皮子也火辣辣地疼,余谨用力眨了眨眼,左眼下的那颗小痣也跟着动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看向系统:“现在什么时候了?发展到哪一步了?”
系统搂着他的腰,把他扶过去坐着,和他面对面,握着他的手,“你快醒了。”
余谨看向屏幕上站在那的几人,画面静止了片刻,余谨问:“他们在干嘛?”
“他们在用另一种借口争夺你。”
碳火产生的浓烟弥漫间,法尔杜丝先向前一步,呵斥道:“你还真是残暴无耻!到索莫杀了人不说,现在又要一声不吭的将人带走,你真是!”
法尔杜丝手颤抖着握拳,用力甩下。
克罗尔也满脸阴郁不满,卡什确实在下午短短半天时间内杀了部落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并且还闯入自己家吓晕了姐姐。
俩人身后全是索莫部落的人,他们都哄吵着赶走卡什。
对此,卡什毫不在意,他将那人单手抱在怀里,头发缠绕着他的手臂,像一条一条的血丝。
“我杀了人,所以呢,你们要杀了我吗?”卡什轻笑一声,“还真是一群被蒙在鼓里,分不清真假的蠢货。”
他把怀里人抱得更紧,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薄如面皮的皮肉贴在他身上,卡什侧头和他靠得更近了些。
他在等两个人,一个怀亚特,一个布格里斯。
前者是他信任的人,后者是索莫真正的心腹。
布格里斯一直被索莫安排外务,以便部落里的人远离他。他是孤儿,在部落里没几个认得他的人,并且从12岁开始他就被安排偏远地方的外务,久之,部落里就没人记得他了。
但索莫总是会给他写信,将部落里林林总总的事跟他说一些。
今年他27,现在北疆执行任务。
卡什看着一旁燃烧的碳火,估摸着这两人现在已经快赶过来了,心里也更轻松一些。
“会有人跟你们解释我为什么杀那些人。”卡什转过身,侧对着那些人,“我杀的人不过是你们首领想杀又不敢杀的。”
被克罗尔挡着的海拉听到这句话后迟疑了一下,她想到什么,手偷偷拉了一下克罗尔的衣服,但话还没说出口,克罗尔身边的一个外猎队员一把将手里的弯刀甩飞出去,正对着背过身的卡什。
卡什没有转过来,但在刀快要砍向他时,一把利剑飞过来,“砰”地打中那把弯刀,冲击力大到直接将刀打到地上去了。
“太慢了。”卡什盯着从鸟背上下来的人说。
怀亚特嬉笑着回:“真对不起啊首领,让您受苦了。”
一同和他来的还有他的弟弟费洛莱恩,俩兄弟形影不离,到哪都要一起。
“哇,首领怀里的是什么人啊,看这身体应该是个大美人吧!”费洛莱恩笑哈哈地说,忍不住凑过去看,但才把头伸过去就被他哥一把抓住脸,按回去。
“看什么看,别把正事忘了。”怀亚特冷冷地说。
卡什将怀里的人脸藏起来,不满道:“你们留在这,我先走了。”
话落,他就要走上鸟背,但被怀亚特出声制止:“诶,首领!那是我们的坐骑,您的还没到呢。”
费洛莱恩跟在他后面笑了笑,卡什脸顿时黑了下来,上前质问:“你们把什么牵过来了?”
怀亚特面带微笑地等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响指,欢快道:“来啦。”
一只锯齿虎从德普斯森林跑出来,棕黄的毛发表层已经有点染上红了。
卡什看着那头体型惊人的锯齿虎,两眼一闭,“等着。”
怀亚特心道不好,玩脱了,首领生气了,必须赶紧做些什么补救。
他立马解释道:“是伊里斯,她说鸟儿太累了,只让我们牵一只过来,她说您坐锯齿虎就能安全回去。”
卡什依旧面若冰霜,满脸不悦。
怀亚特有些难办了,他必须得再找些什么补救。
他转过头,看到那群蠢蠢欲动的人,坏笑一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卡什抱着人坐上虎背,锯齿虎牙齿缝里卡着缰绳,卡什握着那粗粝的缰绳,一手抱着人离开了。
画面停留在锯齿虎狂奔,余谨和卡什的衣服交缠在一起,余谨的发丝被风吹开,黑白红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这一幕。
余谨回到主控室,系统笑盈盈地看着他,“准备好回去了吗?”
余谨点了一点头,手里还端着茶,眼睛被热气氤氲得湿漉漉的。
系统将时间线后调一点,又打了个响指,褐色的药水泄洪一样涌进主控室,他看着余谨逐渐消失的身影,“好运。”
他沉在药池底部,浑身被湿热的物体包裹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苦药涌进他的鼻子和嘴里,余谨觉得自己快溺死了。
但很奇妙,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有人在触碰他,试探地摸过他的腿,腰,脖颈……
余谨感受到自己的嘴唇被人按了一下,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音节黏黏糊糊地缠在一起,像在对他说动人的情话,下一秒就要吻上他,和他缠绵一样。
“不要……”
余谨迷迷糊糊地说了这句话,眨眼间,衣领被用力一拽,嘴被狠狠堵上。
几秒后,他彻底清醒了,看见咫尺间的卡什的脸,他气得在水里推着他,把他推开后又使尽扇了他一掌。
但在水里,即使他再用力,巴掌到对方脸上也还是轻的。
卡什在水里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水面上拉。
上岸后,卡什要脱掉他的衣服看伤,结果迎面又是一掌,还没缓过神,反手又是一掌。
余谨揪紧衣服,离水池只有半尺距离,身子一后倾就会倒进去,他瞪着眼,眼里含泪一样又可怜又倔强。这副样子,倒容易让对方心生怜爱。
卡什捂着把他打肿的左半张脸,冷笑了声,“四掌,我记着呢。”
余谨呵了一声,也不让他,“你要是想,我可以再打你几掌。”
卡什单膝跪着,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按着地,看着面前自身难保还在逞强的人,不免觉得好笑:“你要是没打过瘾,那就慢慢打,反正我都会在你身上讨回来。”
他身子突然前倾,余谨吓得往后倒了许多,一个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又倒进水里。
余谨露出惊恐的表情,还没倒下去,紧接着卡什就一把揪住他已经松掉的领口,将他拉上来。
他撞在卡什肩上,鼻梁撞得疼,他抬手摸了摸,这一下刚好摸到眼睛下方的花瓣。
他觉得奇特,又揉了几下,花瓣被扯时他会感到痛,看来这花瓣是直接从他肉里的长出来的。
余谨被他突然抱起,被横抱起的下意识动作就是搂住对方的脖子,卡什带笑地看了他一眼,余谨眼睛往上看,表情无辜。
长长的头发被绳子绑起来了,现在长度是原来的一半,全湿的头发必须马上吹干,不然会生病。
余谨被放在一个长椅上,头发铺在后面,有专门的人帮他抹精油打理头发。
帮他抹头发的是位女人,扎着脏辫,表情严肃地将发油弄到手上又抹在他的头发上。
一切做完,又用蒲扇将他的头发弄干。
余谨迷迷糊糊要睡,卡什掐了一下他的脸,摆弄着:“你昏迷了那么久难道没睡够?”
余谨被掐得脸疼,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没好气道:“你没事做吗?”
卡什坐在旁边晃了晃腿,仔细一想他还真没事做,小薇从北部回来帮他管理部落包揽了不少事,除非有需要寻求他意见的重要事情,其余时候还真不用他管。
“没事啊。”卡什摸了一下下巴,静静看着他,“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跑进森林之后经历了哪些事,这样我们两个都不算无聊。”
余谨把脸转过去,想了会儿,又转过来,“好。”
“我跑进森林后,晕倒了,再睁眼,我就到你这来了。”
卡什:“……”
他有些恼怒地看着余谨,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身警告他:“你最好别撒谎,否则……”
他手指挑开余谨交叠的衣领,扯了一下他胸口上的粉色花瓣,看到余谨有些痛苦的表情后,在他耳边挤着声说:“我就把你身上的花瓣全都扯下来,再倒上烈酒,让你活活疼死。”
刚刚扯那一下力道不小,又是敏.感的地方,余谨瞬间疼得冷汗都渗出来,他用力推了一把卡什,支起胳膊骂他:“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还是会跟你重复刚刚那句话。我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只是在说我经历过的事,你不信也不该无端质疑我。”
余谨表情认真地看向他,卡什盯着他闪烁着莹莹亮光的眼睛,嘴角一扯,蔑然道:“我质疑你又怎样,这是我的部落,就算我放过你,你觉得其他人会放过你吗。”
“你回来的时候浑身长满花的奇怪样子我可一点没遮,你要知道有些人就喜欢像你这样……奇怪的玩意,你要是被人偷走玩死了……我可不帮你讨回公道。”卡什挑了一下他脸上的花瓣,悠哉悠哉地说。
但其实说这句时,卡什心口堵住了一般,他没少对别人说过这种话,但怎么刚刚说出来的时候会觉得那么违心。
他可不是那样想的。他想的可是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每天忙完公务回家就可以看到他,把他抱在怀里,吃饭也抱着他,睡觉也抱着他。
卡什表情古怪又别扭,他盯着眼前人看,嘴角抽动着。还是昏迷的时候比较听话,清醒了就跟个暴怒的小狮子一样,对他拳打脚踢各种不满嫌弃。
余谨紧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他。
他现在这样确实奇怪,奇怪中又透露着一丝诡艳。
奇异的花香,色彩美丽的花瓣,以及纤瘦曲线优美的身体……这些是能够吸引不轨之人的东西,真出了事,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没法自保。
难道他必须要寻求卡什的保护吗。
可是他……
余谨看着一脸流氓样的人,难以咽下那口气。
他最终没说出那句话。
卡什盯着他倔强的脸看了看,又觉得他像只小羔羊,平时笑嘻嘻满脸傻,气到他了就眉毛一竖跟你吹胡子瞪眼。
“你笑什么?”余谨看到卡什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觉得不对劲。
卡什摇了摇头,结果笑得更开心。
余谨轻瞥了他一眼。
真是无药可救。
“首领。”
身后传来一道温沉的女声。
余谨回头看了眼,是一位留着一头黑长直,身材高大挺拔,戴着金项链的女人。
维罗妮卡看了眼躺在椅子上的人,对首领说,“西奥多家的两兄弟已经回到部落了。”
卡什轻点一下头,“我待会儿过去,你先退下吧。”
维罗妮卡从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一旁余谨看,结果就导致走神根本没听见卡什在说什么。
卡什胳膊一弯挡住余谨,问:“有疑问吗?”
维罗妮卡这才回过神,摇了一下头,“没有。”而后转过身机械一样地离开了。
卡什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身影。
“头发还要多久才能吹干?”卡什问。
侍女将厚厚的头发捧起又落下,沉稳道:“再等一会儿。”
余谨翻了个身,将脑后发根那晾了晾,又等了一会儿,头发全干了,他趴在椅子上舒服得很一点也不想起来。
卡什看着他过了那么久还趴在那,手推了推他,他单薄的身体晃了下,还是没起来,卡什于是直接把他翻过来,这下余谨彻底清醒了,他猛然睁开眼,看到卡什疑惑的脸后,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卡什没有冷脸,看他笑嘻嘻的样子自己的心情也舒坦了不少,于是收回手,起身,“头发干了就跟我走吧。”
余谨眼珠子一转,起来跟在他后面,他离他不近,但好歹是跟着他的,卡什转头看到他确实跟着时还有些意外。
他们去了总营一幢五层高大楼的前面,第一层中空,微风穿堂过,余谨的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抬手捋了捋头发,但风故意似的将他才弄到耳后的衣服又吹到前面来,次数多了,余谨就烦得不想再弄了,任由头发挡住他的脸。
一旁的侍女走上来,将备用的头绳取出,忙帮打理着余谨的头发。
余谨感谢地看她一眼,温声说:“多谢。”
侍女轻轻摇头,将他的头发一点一点顺过来,手指勾着他脖子上的头发,蹭到花瓣时,侍女手一顿,但很快她就继续绑头发了。
推下去时她看到余谨长满花的脸,吓得不敢吭声,默默退下离开这。
余谨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奇特的外貌吓到了别人,他安静地站在那,久了,小腿有点痛,他忍下了。
最后一只大鸟落地,它背上驮着两人,那俩人落地时看到卡什还有些害怕。
怀亚特想到他先前那句“等着”就脊背发寒,该不会真要找他算账吧。
“嘿嘿,首领,首领怎么在这儿等我们。”怀亚特鬼鬼祟祟地走上去,脸上满是痞气,又带点油腔滑调的样子。
“交代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卡什问。
“我们俩办事您还不放心,”怀亚特看了左边的弟弟一眼,“我们当时将那群村民压制住,一直拖到布格里斯来解释,哎呦,可真是累死了,跟那群蠢笨的村民解释,我和我弟舌头都要说烂了。”
说着,费洛莱恩还应和了几句,卡什转身注视着他们二人,半晌,只说出一句:“辛苦了。”
怀亚特和费洛莱恩:“……”
费洛莱恩看了眼哥哥,不敢相信他们这么辛苦,首领居然只对他们说这句话,好歹给点他们什么奖励啊,伊里斯只是带了个人回部落,要求回家待几天他都准许了。
就在费洛莱恩要为自己打抱不平时,怀亚特一把捂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呜呜呜呜”喊,怀亚特哈哈笑了几声:“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哈哈。”
余谨看着抱作一团的兄弟二人,没忍住笑了一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花瓣,轻叹一声,这些花瓣到底怎样才能从他身上消失。
他像个怪人。
而且他应该永远也找不到同类。
思索间,余谨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从后边用力撞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但发现靠近他的只有卡什一人,他在自己的右手边,且一直站在原地从来没动过。
余谨仰头看向卡什,卡什注意到视线后低头看他,“怎么了?”
余谨呆呆地低下头去,刚刚仰头的时候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会这样。
接着,余谨身子一轻,灵魂似乎被抽空,身体变得像纸一样轻,灵魂忽地飘走了。
不知道飘向何处。
正在主控室调酒的A4771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余谨后吓得酒撒了一身,密集的红绿数值不断翻滚变幻,拆分重组,A4771惊讶道:“诶?你怎么出现在这了?”
余谨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木木地转过头去,委屈又害怕地问:“怎么会这样?”